“能解决的。”裴廷约肯定道。
沈绰想劝他小心,但见他并不打算告诉自己怎么解决,便又作罢,最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
“沈绰,”裴廷约再次道,“能解决的,不用担心。”
沈绰:“……”
算了。
吃完饭沈绰去洗澡,裴廷约跟进浴室:“要不要帮忙?”
“我只是手上被划了一刀,没有伤筋动骨。”沈绰说,眼神示意他出去。
“手还疼吗?”裴廷约的视线在他伤了的手臂上转了一圈。
沈绰皱眉,疼当然是疼的,稍微一用力动作大点就牵动伤口隐隐作痛,但他不想说,再次示意:“你可以出去了。”
“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裴廷约出去,停步在浴室门边,留了条缝,靠着墙看起手机。
门内很快传来水声,宿舍的浴室很小,所以水声也格外清晰,几乎就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裴廷约滑着手机屏幕,耳边全是那些时断时续的声音,像某种隐晦的暗示。
虽然他知道里面正在洗澡的人,并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只要稍一偏头,就能从门缝看到里面的动静,但他不想。
他自己也没这个意思,比起压抑已久的身体上的躁动,看到沈绰受伤而升起的那份烦躁不安,更让觉得他不适。
十几分钟后,门内的水声彻底停了。
又等了片刻,裴廷约推开门,沈绰站在模糊一片的镜子前,没受伤的左手捏着毛巾,正在擦头发。
见到他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裴廷约上前,接过毛巾,沈绰闭了闭眼,任由他的手捋过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头发擦干后,裴廷约的手绕向前,低头帮沈绰将睡衣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指尖不时触碰到皮肤,很微妙的感觉,面前的镜子已经能隐约映出轮廓,沈绰睁开眼,看着镜中他身后裴廷约专注垂下的双眼,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说了分手又纠缠不清,拒绝也不彻底,更像是欲拒还迎,他其实不想这样。
“裴廷约,”沈绰有些无力,“我们分手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裴廷约帮他将最后一颗扣子扣上:“你因为我受伤,我照顾你应该的。”
沈绰沉默了一阵,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放弃?”
裴廷约抬起眼,隔着镜子和他对视:“不打算。”
“好,我给你机会,”沈绰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什么时候你让我满意了,我们重新在一起。”
裴廷约盯着镜子里他的眼睛,确信这并不是他的一句玩笑话:“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你说了你自己想,那就不要问我,”沈绰轻声道,“裴廷约,我这个人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感情更是,我不想再跟你试探来试探去,我想要更纯粹的、没有芥蒂的感情,并不只是你让我满意,你其实也可以再想一想,我是不是足够让你满意,是不是真的要一直这样坚持。”
裴廷约抬起的手触碰上前方镜面,轻擦过镜中沈绰的眼睛,沈绰慢慢眨眼,他的动作随之停住:“好。”
沈绰去衣柜里翻出床毯子,在客厅沙发上简单地铺了个床,裴廷约过来坐下,仰头看着他:“沈绰。”
沈绰“嗯”了声。
裴廷约提醒他:“别忙了,手不疼吗?”
沈绰想了想,还是说了之前就想说的话:“今天的事,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解决麻烦,但不管怎样,别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我要是被人绑了、揍了,半死不活了,你会心软吗?”裴廷约问。
“不会,”沈绰道,“苦肉计对我不奏效,我只会觉得你没用。”
裴廷约一直严肃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所以把自己弄进icu那一套,确实没用?”
“嗯,没用。”
沈绰代完该交代的事情,打算回房间,转身时又被裴廷约一手拉回去:“不会心软,会心疼吗?”
“不会。”沈绰斩钉截铁道。
他知道裴廷约是个疯子,他要是说了会,这人或许当真就无所顾忌了。
而且与其说心软、心疼,裴廷约真把自己弄出个好歹,他可能会生气。
裴廷约看着他,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说谎的痕迹。
沈绰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不肯让步。
“好吧,既然没用,”裴廷约放弃了,“我悠着点就是。
“沈绰,其实你本来就很心软。”
沈绰没有争辩,他确实心软,所以明明对裴廷约没信心,依旧给他机会。
一如嘴上说着不要,却没有扔出去的那枚戒指。
终究他还是想信一次,那夜裴廷约说的那句证明给他看。
“我给你机会,但只有这一次,你自己好好珍惜。”
裴廷约握住他的手,认真点头:“好。”
第58章 我爱你。
一周后,沈绰的赴美签证顺利拿到手。
所有手续都已办完,他松了口气,和江垚那边沟通后,当天便把机票订了,时间就在这个周末。
傍晚时他那位师兄打来电话跟他道谢,说原告方在开庭前申请追加了他们大股东为被告人,并向法庭提交了大股东抽逃出资的完整证据链,他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一大半。
“今天一审开庭,还没宣判,但看着问题不大,这样赔偿责任划分下来,我这边需要承担的部分比之前少了很多。”
沈绰其实很意外,之前裴廷约说这事很难查,他便实话跟师兄说了,让对方自己想办法,没想到最后是原告那边拿出了证据。
挂断电话,沈绰编辑着微信想跟裴廷约认真道个谢,章潼也发来消息告知他这个事情,沈绰略一犹豫,先给章潼打了个电话。
“证据是裴律请我们所主任查的,”章潼解释道,“主任人脉比裴律还广,有自己的门路,不过……”
“不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电话那边章潼的声音有些迟疑,“我其实觉得裴律跟主任关系好像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当然这是我自己观察的啊,我也就跟师兄你说说,反正我总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怪怪的,这事裴律找主任帮忙估计也得拉下脸求他,我之前还以为裴律不会多此一举来着。”
“……他和你们所主任,有过什么矛盾吗?”
“应该没有吧,没听人说过,但别人都说他们是师徒,我倒从来没听裴律叫过主任师父。”
沈绰想着那天从裴廷约家里出来时,江垚在车上说的那番话,愈发觉得裴廷约的心思难猜。
通话结束后,他将刚才编辑的微信消息删除,直接打电话给裴廷约,先问他:“你之前不是说我又欠了你一顿饭,我请你,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的裴廷约稍微意外:“突然转性了?”
“我师兄的事,”沈绰问,“是不是让你费了不少工夫?”
“原来是因为别人的事,那倒也没有,”裴廷约轻描淡写道,“能让大股东赔钱,好过你师兄这种个人股东,之后执行起来容易些,我也是帮我委托人争取利益。”
“那也还是得花不少力气吧?”沈绰坚持问。
“也还好。”
沈绰更多的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再次提议:“我请你吃饭吧,明天行吗?”
裴廷约却拒绝了:“没空,欠着吧。”
“过时不候。”
“那也欠着,”裴廷约笑了声,“沈绰,我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你吃饭而已,不用为了别人的事情特地来感谢我。”
“……也不是。”沈绰走到窗边,看到摆在窗台边用裴廷约的领带绑起来的那束花,伸手碰了碰。
指尖滑过那些早就枯萎了的花瓣,落到下方的领带上,轻轻捏住。
那晚裴廷约在这里借住,第二天离开时他本想将领带还回去,裴廷约没肯要。
当时那个人就站在这个位置,随手拨弄过这一束花,也和他现在做的一样的动作。
沈绰回忆着那一幕,略微失神,电话里裴廷约的声音唤回他:“也不是是什么意思?沈老师你是工科教授,别玩这种文字游戏打哑谜。”
“你自己想吧,”沈绰偏不说,“不想吃饭算了。”
“真没空,这顿饭等你从国外回来再请吧。”裴廷约叮嘱道,“你就在学校里老实待着,别到处乱跑。”
沈绰其实知道他的意思,那天的事情报警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这段时间他一步没离开过学校,也怕再遇到麻烦。
“……我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
“后天下午一点,我去学校接你。”裴廷约说。
挂了电话,沈绰拿下那束花,清理之后唯独留下那条领带,在掌心里慢慢缠了两圈。
他低头发呆片刻,又将领带解下,收进了行李箱中。
出发当天,裴廷约一点不到就到了学校,停车在教工宿舍楼下。
这次沈绰要在那边待三个多月,行李多了很多,裴廷约帮他把东西搬上车,坐进车中后没有急着发动车子:“手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走吧。”沈绰催促道。
裴廷约没听他的,拉过他受了伤的右手,将衬衣袖子卷起来,看到拆线后的伤口,留了长长的一道疤。
“前天拆的线?”
“嗯,就在校医院拆的,”沈绰拉下袖子,“已经没事了。”
裴廷约垂下眼,没让他看到自己眼里转瞬即逝的阴晦,发动了车子。
车开出去,沈绰的视线扫过,注意到车上的烟灰缸,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最近几次见裴廷约,似乎没再看过他抽烟,连他身上的烟味都淡了不少。
“在想什么?”见沈绰微微怔神,裴廷约开着车随口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