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还是那座皇宫,依旧是那么的巍峨雄伟、气势非凡,只是这皇宫里早已换了主人,尽管允缜是在这座皇宫里长大成人,这一生中也没少进出这座皇宫,仅仅只是半年没入宫而已,可当允缜再次面对着皇宫时,心里头却突然涌现出一种陌生感,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感,这是从前所不曾有过的。
“王爷,您老里面请,圣上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了。”硬是将允缜从城外雍王府“请来”的司礼太监高年英满脸子堆笑地催促了一句。
等久了?是哦,若不是胤祚连下三道圣旨,允缜实在是不想来的,只是到了末了,他还是不得不来——前些日子胤祚大开杀戒,腰斩了参与叛乱的老八心腹门下,允缜虽称病没去观摩,可私底下却便装去看了一回,直到现在心还是揪着的,他早就知道胤祚手辣,可没想到胤祚的手竟然黑到如此的地步,硬是将老八这么个天家子弟折腾成了个半呆子,末了还将老八圈养在了盛京那个苦寒之地,此情此景怎能不令允缜大生兔死狐悲之伤感。其实允缜心里头明白这一回胤祚召他觐见是为了什么,可允缜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出头,可终究还是扛不过胤祚接二连三的诏书,只能勉强前来。
“走罢。”允缜连看都懒得看高年英一眼,有些懒散地说了一句,自个儿大步走入了皇宫的大门,也没心思理会沿路那些官员、太监们的请安,由着高年英领着直奔上书房而去……
“好,这个方案朕瞧着不错,军校就该有军校的气势,这军服就先按着朕画出的草图着人改改,先做出几套样服来,朕看了再定便是,这事情恭荣你加紧去办好了,那些新调入皇家陆军的官兵的培训工作也得加紧,若是人手不足的话,就先过渡一下,暂缓将全部官兵一次性调入,朕要的是能打战的军队,不是要一群花架子士兵,这一条尔等要牢记在心。”上书房内,胤祚指点着书桌上的几份整编计划书,对围在身边的马齐等人说道。
“圣上,军校设计方案既然已经定了,臣打算尽快着手开工,可有一条,这校训还请圣上示下。”皇家陆军中将、北京军官学校副校长(校长是胤祚自个儿兼任了。)齐浩然满脸笑意地请示了一句。
“嗯?”胤祚想了想,拿起龙桌上的一支大号狼毫,沾饱了墨汁,在一张宣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了四个大字——务实创新。
“好,好字。”
“太好了。”
“真好!”
……
一干子大臣们眼瞅着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轰然叫好起来,一时间满大殿都是叫好的马屁声。
“字好不好倒也无甚打紧,朕要尔等记住此中的真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军队是国家的干城,要有勇于超越自我,勇于创造新战术、新战略的能力,墨守成规的军队永远是没出息的军队!”胤祚并没有被马屁声所感染,面色严肃地说道。
“是,臣等谨遵圣谕。”一干子大臣见胤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样子,忙各自躬身应答道。
“那就好,就按今儿个议定的章程先办着,若是有不妥之处随时报予朕知,都忙去吧。”胤祚挥了下手,让众臣都退了下去。
“圣上,雍亲王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司礼太监高年英在屋角站了一会儿,眼瞅着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忙急步上前汇报道。
“哦,宣……”胤祚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摇了下头,接着道:“罢了,朕出去好了。”话音一落,胤祚起了身,缓步走出了上书房,沿着房外的长廊,穿过了月华门,便见着允缜正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自个儿的召见。
“臣叩见圣上。”允缜一见胤祚亲自出迎,登时愣了一下,忙一撩衣服的下摆,一头跪倒在地,大礼参见胤祚。
“免了,起来罢。”胤祚虚抬了一下手,很是客气地说道:“四哥,好些日子不见了,朕回京之后事情多,忙得没时间到四哥府上探病,还望四哥不要介意。”
“臣不敢。圣上日理万机还惦记着臣的病,臣心中感佩不已。”允缜起了身,躬着身子回道。
“罢了,不说这个了。”胤祚自嘲地笑了一下,柔声道:“四哥,陪朕走走如何?朕有些心里话要跟四哥好生絮叨一、二的。”
“臣尊旨。”允缜如何不知道话未必是好话,可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默默地退开半步,紧跟在胤祚的身后,兄弟俩一前一后地沿着宫中的道路向御花园走去,一起子小太监、宫女之类的人物被高年英约束着,远远地缀在后头。
“四哥,朕当皇帝也有三年了,还记得朕刚登基那会儿跟谈过的话罢?”默默地走了一段之后,胤祚先开了口。
“回禀圣上,臣不敢或忘。”允缜没想到胤祚这么快就转入了正题,心中咯噔了一下,忙接口答道。
“嗯,那些话朕也没忘,不过朕今儿个找你来,倒不是为了旧事重提的,这么说吧,朕是打算跟四哥开诚布公地好生谈谈,来,咱们兄弟俩到那儿坐下好生谈谈好了。”胤祚点了下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笑着说道。
“坐罢,今儿个没有皇帝、臣下之分,这是你我兄弟之间的谈话。”胤祚走到亭子里落了座,手指了一下自个儿对面的位置,淡淡地说道。
“是,臣遵命。”允缜也没多客套,隔着石桌坐在了胤祚的对面,不过却并没有坐正,而是斜出了一个角度,以示对胤祚的尊重。
“四哥,朕自打登基以来才知道皇阿玛当年之不易,这皇位看起来威风,其实高处不胜寒啊,朕一直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不敢大意,朕也想着兄弟和睦相亲,共同将我大清之基业发扬光大的,只是,唉,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朕下辣手整顿老八也属不得已之事,这一条还请四哥能明白朕的苦心。”胤祚一脸子痛苦状地说道。
胤祚这话半真半假,允缜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可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道:“圣上所言极是,按八弟的举动该是凌迟的下场,圣上如此宽待已经是很顾及兄弟的情分了。”
“四哥能明白朕的苦心便好,说句实话,先皇子息众多,贤者也不少,但真正能算得上有才干的其实就朕与四哥耳,余者不过碌碌之辈也,根本成不了气候。”胤祚话音一转,突地尖锐地说了一句。
“臣不敢当圣上谬奖,臣惶恐。”允缜额头上的汗顿时滚了下来,慌忙跪倒在地,磕着头道。
啧啧,能伸能屈,老四也真算是个人物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可脸上却是笑着道:“四哥起来罢,朕说过今日只论兄弟,不谈君臣的。朕说的并没有错,朕自打立志以来始终认为四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始终是朕要超越的目标。”
胤祚这话倒也是真话,可听在允缜的耳朵里却跟打雷一般响亮,以为胤祚打算对自个儿下黑手了,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强撑着起了身,也不落座,咬着牙,一双眼冒着火,死盯着胤祚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欲处置臣,臣也无话可说。”
“哦,哈哈哈……”胤祚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容易止住笑,压了压手道:“四哥坐下说,朕没别的意思,朕所说的都是事实罢了,朕今儿个请四哥来,绝无旁的意思,嗯,朕知道四哥对朕压制八旗、变革军制心中其实很不以为然,对吧?”允缜铁青着脸不说话,索性来了个默认。
胤祚看了眼允缜,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弓马传家之道根本抵挡不住火器的进步,准格尔部就是前车之鉴,朕变革军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不谈这个事了,是是非非就留给后人去评说好了,军制变革虽需要时间,不过已然走上正轨,这一头朕也无甚可担心之处,只是政务革新却势在必行,朕遍观诸臣,唯有四哥能当此重任,朕着实寄厚望于四哥,还望四哥能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助朕一臂之力,一来成全朕当个明君,二来也成全四哥的贤王之名。”
胤祚尽自说得诚恳,可允缜一者担心胤祚这是在试探他,他可是吃过胤祚不少亏得了二来也有些子被老八的遭遇吓得不轻,并不肯就此接过胤祚递过来的权力,迟疑地坐了下来,看了眼笑盈盈的胤祚,沉吟了一下道:“多谢圣上厚爱,臣能力有限,实不敢当此重任的。”
“四哥不必过谦,朕是真的希望四哥能出来帮朕的忙,以四哥之大材若是就此埋没了,岂不是让人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吗?四哥久管户部,朕便将户部再交给四哥便是了,无论是摊丁入亩、官绅遗体纳粮还是钱法币制之变革,朕就一股脑地全交给四哥去打理好了。”胤祚笑眯眯地说道。
“这……”面对着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馅饼,允缜有些子昏了头,可心中的疑虑却始终没有消除,看了看胤祚,始终没敢就这么应承了下来,生恐其中有什么陷阱,他可不想步了老八的后尘。
“这样罢,朕让弘历帮着四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朕一体担下来好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四哥回头给朕一个章程,看这户部究竟该怎么整,过些时日,等军制变革的事儿落实了差不多了,就着手户部事宜罢,如此可成?”胤祚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话里头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明面上说出了事由他担着,可允缜如何不知道这完全就是句空话,只是面对着胤祚的强势,他也实在没胆子说出个“不”字来,可要他应承下来,他也不情愿,只是铁青着脸不吭气。
嗯哼,到了这份上了,你个老四还不动心,好嘛,老子就多给你点甜头尝尝好了。铁了心要拉老四出来当打手的胤祚瞄了眼允缜,笑着说道:“朕再给四哥一道旨意,但凡有敢违令不从,甚或抗拒执行户部所发之令者,四哥可以先罢了他的官,而后报朕,如此总该可以了罢?”
这道旨意相当于尚方宝剑了,有了这道旨意,允缜就有了实权,完全可以在朝野间掀起一阵大波澜的,再者胤祚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硬抗着不接旨,那就是给胤祚一个除掉自个儿的借口了,允缜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得失,始终没察觉其中有什么埋伏,面对着胤祚期盼的目光,只好咬了咬牙,一头跪倒在地道:“臣尊旨,谢主隆恩。”
“罢了,朕今儿个跟四哥一谈,心情也好了许多,唉,这几日事多,着实将朕折腾得够呛,朕乏了,四哥这就跪安好了,后日一早先给朕一个章程,先议议,回头再行定夺好了。”胤祚摆了摆手,示意允缜退下。
“臣告退。”满腹疑惑的允缜也不想久留,磕了个头起身便退出了御花园,紧赶着要回府跟心腹手下谋划去了。胤祚看着允缜匆匆而去的背影,嘴角一弯,露出个神秘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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