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去找他聊了两句,不想和裴砚昭挨得太近,又回到东厢住处。
珊瑚送了衣物过来,天色已晚,她换上寝衣之后正对镜梳妆,房门忽地被推开。
冯嘉幼打了个激灵,转头看到是谢揽才抚着胸口顺气:“谢郎,你去见崔少卿为何穿着夜行衣?”
谢揽压着性子平静地问:“我想回去拿下聘的那柄苗刀,不知你放在哪儿了?”
第22章
他想通了.
冯嘉幼狐疑地看着他:“你回去拿刀做什么?”
“我……”谢揽将要抛下她离开, 不敢与她对视。
视线下移,又瞧见她只穿一层薄薄的寝衣,不该看的一眼扫见。
他赶紧转身将敞开的房门关上。
随后谢揽选择看着她的脸:“我担心今晚有人劫狱,需要拿件兵刃。”
“皇城脚下, 来大理寺劫狱?”冯嘉幼心道这也未免太悚人听闻, 她爷爷当了二十年大理寺卿, 也没遇到过。
但她不反驳,毕竟从前大理寺也没抓过疑似少寨主的疑犯。
谢揽又问一遍:“刀放在何处?”
冯嘉幼秀眉一蹙, 再度目露疑色:“大理寺内多得是兵刃, 你为何非得要那柄苗刀?”
谢揽实话实说:“我用着趁手。”
冯嘉幼怎么看他都不对劲,半个时辰前还好端端的, 出门一趟的功夫,像是变了个人。
不知是不是被这身夜行衣趁的, 有几分阴沉沉,令她有些慎得慌。
而且他始终站在门口位置, 不往前挪一步, 之前那股被他刻意营造的疏离感又出现了。
冯嘉幼不满:“那是你提亲时的聘礼, 既送给我, 还想要回去?”
谢揽沉默。
他也不想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那柄苗刀确实是他最擅长的兵刃。有二叔在,沈邱今夜不会暴露他, 但想杀出京城肯定不容易, 他需要它。
今晚不走,往后更难。
就算他能咽下去这口恶气, 不顾自己在西北的脸面, 先让义兄暂时代替他接受诏安。
下一步, 这假诏安没准儿就会变成真诏安。
北地人没有中原人心眼那么多, 更崇尚武力,谢揽习惯了以武力解决问题。但不爱动脑子,不代表他不会动脑子。
二叔一贯主张接受诏安归顺朝廷。
刚才他与沈邱对阵,二叔不劝,一副料定他不会走的态度。
因为二叔知道他的刀在冯嘉幼手里,认为他过不了冯嘉幼这一关。
谢揽开始怀疑,二叔让他和冯嘉幼成亲,存的心不只是贴身保护她那么简单。
是美人计。
是想他英雄难过美人关。
最终率十八寨归顺朝廷,成为朝廷安固西北的刀,算盘打得啪啪响。
谢揽自认不可能像裴砚昭那么没用,为美色折腰。
但也无需证明,趁早脱身才是。
而二叔和沈邱那么本事,少了他自然还有别人去保护冯嘉幼的安全。
谢揽定了定神,道:“我没想要回去,今晚拿来杀贼,用完立马还给你。”
冯嘉幼质问:“你之前连牢房都不准我去,说新婚去牢房不吉利,一眨眼你就要拿着聘礼去杀贼?你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谢揽:“……”
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
冯嘉幼不由生出几缕烦闷,这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总是忽左忽右,反反复复的。
前一刻还主动牵她,下一刻就将她推开。
从前伤着右手时,是不是连脑子也一起伤到了?
象牙梳子往桌面一放,冯嘉幼用了点手劲儿,颇响。
落在谢揽心头,微震。
他不是害怕冯嘉幼,非得这样小心翼翼。
还是那句话,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相反的,从小在承受二叔带给她的灾难。
如今谢揽无暇去安排死遁,可能会就此失踪,这不是和二叔当年一样?
刚出生父亲失踪,才成婚夫君失踪,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昨日谢揽还在心中指责过二叔不负责任,今日自己就要重蹈他的覆辙?
真要这样一走了之?
之前二叔险些被她抓住,她束手就擒,与他一起被俘。
他不是心中感动,暗自做出过承诺,赤鎏金这事儿结束前会一直保护她?
大丈夫言而有信,岂能出尔反尔?
不对!
谢揽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二叔当时为何非要带上冯嘉幼,不就是为了让他产生这种想法吗?
二叔果然是在算计他!
谢揽再次拿定主意,搬出自己的野心家外壳:“你不是整天希望我能早些晋升?我不想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只要能立功,就是好彩头。”
冯嘉幼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谢郎,你还没放弃抓贼立功这条路呢?”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谢揽无语:“我身在大理寺,不抓贼我抓什么?”
冯嘉幼紧张地站起身:“你穿着夜行衣,还问我要刀,莫不是准备图谋什么大计不成?”
谢揽道:“等我做完事再告诉你,你先将刀给我。”
冯嘉幼见他这坚决不可更改的模样,真是头痛极了。
两次进京考试,两次因为打架伤了手。
还有上次在书楼,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还能被擒。
他到底是凭借什么自信总认为自己有本事抓贼立功的?
冯嘉幼是真的怕了,是不是每一株参天大树在小树苗时期,都这么难养的?
沉默片刻。
冯嘉幼忽然道:“刀在书楼里,就我搁置法典的柜子最上方,你踩着梯子登顶就能瞧见。”
“原来在书楼里。”谢揽奇怪自己竟没想过去书楼找找看,毕竟那里存放的东西,才是冯嘉幼的宝贝。
大概是从来也没想过,冯嘉幼会将那柄苗刀当宝贝。
毕竟在她眼中,奇货可居的只是他本人。
转身开门时,他脑海里还在想,她怎么会将他赠的刀和她最珍视的法典放在一处?
“嘎吱”,门开了半扇,谢揽忍不住扭头看她一眼。
这一别不知会不会还有再见之日,想说一声对不起,让她做了赔本买卖。
他有他的骄傲,不可能向朝廷低头。
相处短短时间,她应该也不会真像她说的那样愿意嫁狗随狗跟他走。
谢揽手臂用力,闷着头开门出去。
结果门还没关上谢揽又阔步迈进来,瞪着冯嘉幼:“我此行一去凶险重重,都可能回不来,你在开心什么?”
冯嘉幼攥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哪有,我担心得很。”
“你当我瞎了?”谢揽心道这女人可真会装,临别那一眼,他恰好从铜镜中看到她在笑。
她明明不信他有抓贼的本事,认定他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竟忽然将刀指给他,还偷着笑,估摸着是终于认识到自己押错了宝,想换块儿宝,开始盼着他死在外面!
冯嘉幼一时语塞,错开目光,盯着铜镜。
从铜镜的倒影去看谢揽。
她方才确实担心,因不信他的能力,不知他打算干什么,急的想像打晕隋思源一样打晕他。
突然想到,她上次拿砚台打晕隋思源,是为了改他的命。
预知梦里谢揽既然能活到官居一品,那么他强烈想做的事情,她根本不该阻挠。
“西北漠上的半个王”,“大理寺或许遭劫”,京城十几年没这等大事了。
没准儿真是他的契机。
她才会笑。
谢揽见她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越发确定自己猜得不错。
好得很。
他保护她,心疼她,怜惜她,试图懂她的抱负,结果当她认为自己没有价值时,竟会立刻变脸盼着他死。
冯嘉幼从铜镜中看到他站在原地寒着脸生闷气,又不好解释:“你真的多心了,你本也清楚,你是我费尽心思求来的夫君,我岂会盼着你不好?”
她的理想与他的前途绑在一起,天下间谁盼着他不好,也不会是她。
谢揽第二次转身走,这次比刚才坚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