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韩沉彻底恼了:“行啊,您尽管下令,咱们看看是刺客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中年女官的指令再次被打断,冷冷道:“王上的意思,是准备为了外族人,对自己的同族下手?”
韩沉气冲冲顶回去,声音压得低,却铿锵有力:“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只是见不得滥杀无辜!除非告诉我原因,让我知道冯嘉幼是死有余辜,否则谁都休想当着我的面,杀我朋友的妻子!”
那中年女官被他气的不轻,身后的两名年轻侍女则噤若寒蝉。
……
谢揽追出了滇南都司,进入后山脚下。
上山就只有一条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可以向上攀爬的铁链,是军营拿来锻炼用的。
谢揽看到其中一条铁链还在微微晃动,料想是那刺客攀爬所致。
带队抓捕的聂将军正准备上栈道,看到谢揽准备去爬锁链,连忙喝止他:“谢千户万万不可!”
谢揽已经拽住锁链,闻言看向他:“为什么?”
聂将军提醒他:“万一山顶有埋伏,等你攀爬到一半,他们从上方将锁链砍断,是会摔死的。”
“没事。”谢揽还以为有什么禁忌,说完便借着锁链的力量攀爬。
一干将士纷纷从栈道退了回来,仰头看着他,想知道究竟会不会有埋伏,没有的话,从锁链爬上去更快更方便。
果真是有,等谢揽攀爬到一半时,锁链骤然从上方滑落!
下方的将士吸了一口气,准备扑过去接住他。
却见谢揽从腰间拔出一柄柄飞刀,击向高处的山壁,借着那些飞刀的力量成功登顶。
看上去轻松又简单,扔飞刀,踩飞刀,再扔飞刀,再踩飞刀,但看懂的都看愣住了。
他们乖乖去爬栈道。
而谢揽登上山顶时,手里还剩下一柄飞刀,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直接扎进那砍锁链之人的胸口。
但等他扫见山顶上的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原本谢揽以为会有若干弓箭手,专门为那刺客断后。
事实和他预料的一样,确实有,但那些弓箭手都已经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前方不远处,那戴着鬼面具的刺客,正被另一群黑衣蒙面人围攻。
刺客好像中了毒,脚步有些跄踉,即将被擒。
看来这伙黑衣蒙面人早知道刺客会从这条锁链逃走,先来一步,杀了接应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揽狐疑着走上前,“还是黑吃黑?”
有两个蒙面人并没有参加围攻,在一旁冷眼旁观。
高个子的男人像是首领,除了黑衣蒙面之外,还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戴着斗篷帽子,遮掩的极为严实,只露出一双乌沉沉的黑眸。
矮个子的女人看向谢揽:“谢千户真是名不虚传,竟然飞上来了?”
谢揽走到距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警告他们:“不管你们是谁,这刺客是我要抓的犯人。砍断锁链害我之事,当做是你们拦下刺客的报酬,我不再与你们计较,赶紧滚!”
首领给矮个子女人使了个眼色,矮个子女人冷笑道:“谢千户是不与我们计较,还是计较不了?我们在那条锁链上下都涂了毒药,短时间内不会致命,却能够麻痹四肢百骸,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这么容易困住南疆监国?”
谢揽惊讶的望向还在负隅顽抗的刺客:“他是南疆监国?”
矮个子女人似乎非常骄傲:“不然岂会出动那么多人拼死保他?他和曹崧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非要亲自来手刃仇人。哈,心机再深重也没用,终究躲不过一个‘恨’字,才给我们一个机会……”
首领咳嗽一声。
矮个子女人连忙打住了话题,又说:“我们也不想与谢千户为敌,此人对我们用处极大,还请您让给我们,稍后我们会派人将解药给您送过去……”
“谁需要你们送解药给我?不对,是谁告诉你我中毒了?”
谢揽很怀疑他们的眼睛都是瞎的,朝他们亮出自己拽锁链的左手。
手心缠着一块儿布,正是从大砍刀手柄拆下来的防汗布。
矮个子女人深吸一口气:“谢千户竟然知道我们会下毒?”
谢揽面无表情,心道知道你个大头鬼,他纯粹是因为手心爱出汗,又知道要攀爬锁链,才缠上了布。
然而他这副模样,看在对方眼里分明是一种高深莫测。
首领再次咳嗽了一声。
矮个子女人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道:“难不成谢千户知道我们的计划,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谢揽朝那斗篷男首领看去:“是衡王吧。”
矮个子女人:“……”
那斗篷首领男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是不是因为我一直不说话,才令你起了疑心?毕竟你见过我的替身,他会模仿我的音色……”
还真是衡王,谢揽完全是随口瞎猜的。
第92章
补全,这章末尾补了7000+.
说是瞎猜, 其实也有个范围。
毕竟谢揽知道衡王秘密来了南疆,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他。
但衡王说的什么“音色”,谢揽根本不曾注意过,更没必要和他解释, 质问道:“王爷不在济南府待着, 跑来滇南做什么?”
衡王微微扭头, 朝前方即将被俘的刺客望一眼:“你也瞧见了,我在抓刺客。而且若我没记错的话, 我并没有被软禁, 私下里跑来滇南有何不可?”
是没什么不妥,所以谢揽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连他一起抓:“你怎么知道刺客会从这条锁链上山, 提前来断他后路?”
衡王回的不温不火:“我自然有自己的信息来源,难道你们玄影司没有?还是跟踪我的十二监没有?必须要解释么?”
好得很, 几句话成功将谢揽说烦了:“不需要,但我还是那句话, 犯人归我, 你们赶紧滚。”
矮个子女人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既知王爷身份, 竟还敢……”
衡王打断她:“弱言。”
那叫弱言的女人冷脸退后。
衡王喝止了她之后, 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山顶上只剩下打斗的响动,以及呼呼风声。
谢揽猜他无非是在犹豫两件事, 是拉拢自己, 还是杀人灭口。
灭口怕打不过,拉拢又有顾虑。
谢揽担心着校场里的冯嘉幼, 没工夫等衡王瞎琢磨, 纵身一跃, 直接朝刺客杀过去。
他以雷霆之势跃入战圈, 躲过一众黑衣蒙面人的攻势,稳稳落在刺客的背后。
那刺客已是强虏之末,轻而易举便被他缠着防汗布的左手扼住了咽喉。
谢揽以右手扬起苗刀扫向众人,碍着自己这身官服,先厉声警告道:“玄影司办案,阻拦者杀无赦!”
一众黑衣蒙面人耗费了许多功夫,见人被抢了,都有些急眼,但又被“玄影司”三个字震了震,纷纷转头看向自家的主子。
衡王扬了扬手臂,示意他们暂时勿动:“谢千户,刺客是我布局抓到的,你这样明抢,不合适吧?”
谢揽直截了当:“王爷不必与我多费口舌,这刺客我抢定了,更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如实上报。你若想杀我灭口,尽管放马过来,否则就给我让开!”
说完之后,谢揽瞥向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黑衣蒙面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警戒,也不见杀气,却令众人胆寒。因为这意味着他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若不是碍着衡王的身份,很可能在扼住刺客脖子之前,就已经把他们全杀了。
衡王似乎真在考虑,许久才道:“我想,你对我有所误会,其实我对谢千户是心存感激的。”
“哦?”谢揽心道这是打算收买他了?
衡王这人还行,不算太狂妄,人数占优势的情况下,依然比较清醒,知道他不好惹。
对于这种给面子的人,谢揽多少也会还他几分面子,决定听一听他打算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来蛊惑自己。
衡王朝他抱拳:“之前济河里那条大鲵,多谢你仗义出手。”
谢揽问:“大鲵不是王爷养的?”
衡王摇摇头:“我若说京城中有股势力,一直想要煽动着我造反,所谓的‘济河龙影现,衡王受命于天’,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你信不信?”
谢揽蹙眉:“王爷是说傅珉,以及户部薛尚书那一帮子新文臣?”
弱言微微吃惊:“你又知道?”
衡王倒是十分平静:“我听闻你的岳父,大理寺卿冯大人,自从回京之后一直在针对薛尚书。近来那些新文臣,已经被他折腾的人仰马翻。但想要彻底搞垮他们,始终缺少一个有力的证据。”
谢揽离京有一段时日了,不知道他二叔在京中都干了什么。
衡王朝他们走过去:“我的目的同样是扳倒那个派系,重点是傅珉。此人狼子野心,明面上是结党新文臣,为他们出谋划策,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实际上,他与南疆监国勾结,祸乱我大魏朝纲,还妄图利用我的身份挑起内乱。”
谢揽默默听着,没有太多表情,因为这些刚才冯嘉幼已经讲过了。
“我自从被他盯上,知他派人潜入村子,以蛊饲养大鲵,内心便不胜惶恐。于是亲自出来查探,耗费无数心血,一路顺藤摸瓜,才查到了南疆监国身上。”
蒙面人让出一个位置,衡王从缺口上前,“我怀疑此人,和二十多年前的京郊书院有关系。”
谢揽笑了,说的好像很难的样子,他们家幼娘看场比试的功夫,都能推敲出个大概。
衡王看不透他的笑容,停顿了下:“被阉党迫害的书院山长岳蒙,他膝下除了三个亲生儿子之外,还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养子岳繁,此人来历成谜,岳蒙被害之后,他的去向也成谜,很可能他原本就是南疆人……”
这些是谢揽不知道的,他认真听,记下来回去告诉冯嘉幼。
而被他扼住咽喉的刺客此时想要开口说话,谢揽重手一捏,不许他打岔。
但衡王却没继续说下去:“总之,我这几年用尽了手段,才摸清了南疆监国的一些底细,并且等到这个机会,断他后路,抓到了他。还请谢千户把他交给我,相信我,我定能一举扳倒傅珉及其党羽。”
不见谢揽表态,他又道:“必须得由我亲自将他押送回京城,才能撇清与他们的关系,不然徐督公总能寻到我的错处……”
谢揽知道他的话半真半假,至少他绝对不像他口中的那么清白正直。
不然干嘛与镇国公以隋瑛结盟?
谢揽猜不透,也不想猜,更没必要猜:“可惜了,这刺客根本不是南疆监国。”
弱言先道:“不可能,我收到消息,他确实离开了王宫,如果不是他,为何会出动那么多人拼死护他离开?你可知道,南疆安插在滇南都司内的所有棋子全部暴露了,付出这样的代价,若不是保护监国,还能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