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皮笑肉不笑地咧出八颗牙齿:“高兴。”
殷夫人:“……”
吃过饭回挹芳苑的路上,徐念安瞧着赵桓熙闷闷不乐的,便对他道:“既然表兄要来了,又与我们住一个院子里头,你还是叫我冬儿吧,不要叫冬姐姐了。”
赵桓熙瞬间来了精神,双目熠熠:“真的。”
“真的。”
“冬儿。”
“嗯。”
这下仿佛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冬儿,你看这个小石榴可爱不可爱?”
“冬儿,你可有瞧见我那柄未开锋的刀?”
“冬儿,我和桓荣去祖父院子里学刀法了。”
“冬儿……”
“冬儿……”
“冬儿……”
徐念安:“……”
次日一早,大雾。
赵桓熙去练武了,徐念安起来去给老太太问安,刚走到兰湖边上,碰上赵姝娴。
“早啊。”徐念安笑着同她打招呼。
赵姝娴娥眉皱起,盯着她看着一会儿,直到徐念安转身要走了,她才道:“你等等。”
徐念安回身。
“你们退开,我有话单独与你们奶奶说。”赵姝娴对跟在徐念安身后的宜苏明理道。
俩丫头看徐念安,徐念安朝两人点点头,两人才去了一旁。
“人都走了,堂妹有话不妨直说。”徐念安摇着团扇道。
“徐念安,我警告你,不要借着你弟弟和陆丰的朋友关系让你妹妹去勾引他。再有下一次,我就将消息散出去,看你妹妹还有什么脸见人!”赵姝娴因为昭化寺前看到的事不安了一夜,今天一早看到徐念安,终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徐念安摇扇子的手一顿,目光冷了下来,瞧着赵姝娴:“堂妹,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她向她走近两步,与她面对面,“如不能利己,就不要损人。我徐家无意抢人夫婿,但你若敢因为陆公子来败坏我妹妹的名声,我就让你嫁不成他。”
“呵!你以为你是谁?”赵姝娴变了脸,嘲讽道。
徐念安面无表情:“不信?试试?”
赵姝娴咬唇,看了看徐念安后面的兰湖。
徐念安察觉她的动作,冷笑:“你莫不是还想把我推湖里去?名声真不要了?”
不曾想赵姝娴自己越过她往湖边跑去,到了湖边往下一出溜,又眼疾手快地抓住岸边的花枝,小腿泡在湖水里,大声叫道:“来人啊,救命啊!”
徐念安惊讶了一瞬,无语地用团扇抵了抵额头,看着她在那做戏。
两人的丫鬟很快都跑了过来。
赵姝娴的两名丫鬟一见她挂在湖边,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拉上来。
“快去禀告祖母,就说熙三奶奶把我推到湖里要淹死我。”赵姝娴满身狼狈,一边喘气一边吩咐丫鬟。
“哦。”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
“小姐。”宜苏和明理着急地看向徐念安。
徐念安看着在另一名丫鬟的搀扶下刚刚站起身来的赵姝娴,笑道:“如今为了告黑状,竟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比之从前,倒还真有几分长进。只不过,既然你告了黑状,我也不能白担这个恶名。宜苏,明理,押住姝娴姑娘身边那个丫头,让我体验一下,推人入湖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明理一撸袖子,满脸凶悍地朝那丫头走去,宜苏跟在她后头。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小姐!”丫鬟惊慌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赵姝娴看着向她走来的徐念安,面色苍白,外强中干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你不是说我推你入湖了吗,左右你都派人去祖母那儿告状了,我若不真的推你一次,岂不是冤得慌?反正都要挨罚。”徐念安一边向她逼近一边悠悠道。
赵姝娴一边后退一边频频回头看向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水面,看剩下的那个丫头已被明理和宜苏缠住,无人能帮她,而徐念安还在步步紧逼。
她又怕又无助,竟是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嚷:“你敢推我我告诉祖父去!”
徐念安脚步一顿,看着面前毫无形象嚎啕大哭的少女:就这点胆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此时,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为年轻悦耳的男子笑声。
第73章
徐念安扭头一看,一名年约十七八岁,长相俊俏的公子带着一名书童模样的小厮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他肌肤白皙唇色朱红,生就一副多情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六月繁花一般浓艳昳丽。
此刻他正一边往这边走来一边用折扇敲着掌心,笑眯眯道:“大清早的,真是好热闹一出戏!”
赵姝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大活人,目瞪口呆,继而满脸通红,大声质问:“你是何人?怎敢擅闯公府后院?”
“欺负我来得少么?这哪是公府后院?明明是府里的大花园,我怎么就来不得了?至于我是谁,凭什么告诉你呀?”殷洛宸眯缝着眼将仓皇狼狈的赵姝娴从上到下一打量,啧声道:“我说你们五房为了打压长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你说,要是你口中那位陆公子知道你还有这等灵活的身姿,他会作何感想?”他边说边用折扇模仿了一个向下出溜的动作。
徐念安忍不住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低笑。
赵姝娴羞愤欲死。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向你亲祖母将事情解释清楚?我告诉你我这人可护短,倘或我表弟妹因为方才之事受了你那祖母一言半语责骂,我定叫我这小厮去陆公子面前将你今日之英姿模仿个惟妙惟肖你信不信?”殷洛宸挑着眉梢睨着赵姝娴道。
赵姝娴皱着脸带着丫鬟扭身甩袖地走了。
徐念安上前,朝殷洛宸盈盈一拜,道:“见过表兄。早听母亲说今日表兄会来,只是未曾料到来得这样早,未及相迎,还请见谅。”
殷洛宸笑道:“若要致歉,也该是我致歉才对。桓熙大婚时,我在外地求学,未能及时赶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实是一大憾事。好在酒虽未喝着,礼物却还能补。桓熙那小子呢?”
“他在梅岭练武。表兄可识得路?要不要我让丫鬟领表兄过去?”徐念安问道。
“练武?”殷洛宸惊诧地微微瞪大眼睛,随即又笑起来:“不用,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倒要去看看,那小子练武是个什么模样。”
当下两人作别。
徐念安到了令德堂,四太太大约已经得了徐家与何家相看不成的消息,心情不错,就没阴阳怪气地挖苦徐念安。
徐念安顺顺利利地问过安,出来之后就去了嘉祥居。
殷夫人刚好打发走一拨管事婆子,见徐念安来了,便问她:“阿宸那孩子一早来了,我没空招待他,便令他自去园中找桓熙,你可曾见他?”
徐念安道:“来的路上见过了,表兄他去看桓熙练武了。”
殷夫人端茶杯,“见着了便好。”
“娘,我想着徐何两家既然相看过了,不如今日下午我就去邬府跟邬夫人说一声,省得拖得时间长了又累四姑姐特地跑一趟。”徐念安道。
“也好。”殷夫人当即唤芊荷去备一份礼,回头对徐念安道:“虽是相看不成,但邬夫人毕竟是一番好意,谢礼还是要送一份的。”
徐念安点点头,又道:“今日去祖母那里问安,未进门时听她们说什么英国公府,热闹得很,见我去,又不说了。不知是什么事?”
殷夫人哼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事?英国公府的老夫人下个月初过七十大寿。以往老太太在佛堂,那请柬都是直接送到我这里来的,现如今都知道她出来了,请柬自是送去了她那里。她自以为谁去谁不去都由得她做主,可不得意高兴?殊不知,稍有些眼色的人家,谁不知道就咱府里这状况,请柬得送双份的?”
“所以母亲也得了请柬?咱们这一户人家,两份请柬,他们不怕得罪老太太那边么?”徐念安低声问道。
殷夫人道:“请柬是两份,但本质却不同。老太太手里的请柬,是公府对公府,是官面上的来往。我手里这份,却是英国公长媳荆夫人以私人的名义发给我,是朋友间的相邀,便是旁人知道了,也说不着什么。老太太如意算盘打得好,想着不带你出去交际,呵,她也得做得到!”
徐念安恍然,暗叹这些公侯府的主母真是八面玲珑,发个请柬都要摸清对方家里的关系,来个面面俱到都不得罪。
从嘉祥居出来,她回到挹芳苑时,正看见赵桓熙和殷洛宸这表兄弟两个在院子里拿着竹枝比划。
殷洛宸显见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横着竹枝将赵桓熙攻势挡住后挑衅道:“你说你练武练了一个多月,就这?”
赵桓熙眼角余光看到院门处熟悉的身影,猛的攻势一换,一竹枝抽在殷洛宸的大腿上,疼得他跳了起来。
“你来真的?!”
话没说完,赵桓熙早朝他冲了过去,一个巧劲将人掼倒在地,这才假装刚看到回来的徐念安,扬起头来笑着道:“冬儿,你回来了?”
殷洛宸在地上扭头一看,大声哀嚎起来:“哎哟,疼死我了!弟妹,快来管管表弟!你瞧瞧,有这么对待表哥的吗?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徐念安瞪了赵桓熙一眼,吩咐院里的丫鬟:“还不快把表少爷扶起来。”
赵桓熙瞧着两人间的互动,觉出不对:“你们已经见过了?”
徐念安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站起的殷洛宸一边拍着袍子上的灰尘一边道:“当然见过了,弟妹还夸我长得俊俏呢!”
徐念安:“……”
赵桓熙瞬间失落,向徐念安求证:“真的?”
徐念安点头:“嗯,我说表兄乃是自你之下,第二俊俏的。”
一句话就把赵桓熙哄高兴了。
殷洛宸看着这对小夫妻互动,但笑不语。
徐念安又问他:“表兄可曾去看过为你准备的厢房?若要添置或是挪动什么,尽可与我说的。母亲说了,务要叫你在此住得自在才好。”
殷洛宸一双桃花眼生得又媚又亮,寻常看人都像暗含情意一般。他道:“姑母一早说了,弟妹乃是妥帖周到之人,以后借居在此,少不得要叨扰了。”
“你不许叨扰冬儿,只许叨扰我。”赵桓熙插嘴道。
殷洛宸看他一眼,笑了笑,却没回他,只对徐念安道:“礼物已叫丫头拿到房里去了,弟妹待会儿记得瞧瞧喜不喜欢?”
徐念安欠身:“多谢表兄。”
两人回到房里,徐念安一眼看到放在明堂桌上的礼物,一只四四方方的锦盒,和一只雕刻精致带把手的黄梨木箱子。
“表少爷说了,这只黄梨木箱子里装的是给三奶奶的礼物,锦盒里装的是给三爷的礼物。”晓薇道。
徐念安正要去看自己的礼物,赵桓熙几步窜过去将胳膊往箱子上一压,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你这是做什么?”徐念安问。
“他送你这么大箱子礼物,却送我那么小盒子,显见没安好心。”赵桓熙扒着箱子虎着脸道。
“那我与你换换?”徐念安便不去动箱子,只打开那方锦盒。里头装的是文房四宝,件件古朴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