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闻言,道:“算起来,萱姐儿过了年也有十四了,是该收收心学些礼仪,预备着相看人家了。我身子没事,至于念安……”
三个女人都将目光投向徐念安。
徐念安羞涩地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
赵佳臻低声问道:“该不是我那个傻弟弟少不更事,竟日就知道读书练武,冷落了弟妹吧?”
“没有,三郎他待我挺好的。”徐念安双颊微红。
殷夫人知道她和赵桓熙圆房并没有多少时日,便道:“怀孩子也是要看机缘的,急不得。如今你们爹也被祖父给发配出去了,咱们院子里太平得很,萱姐儿尽可回来的。”
赵佳善遂道:“那我写信与大姐说。”
殷夫人点头。
酒席散后,徐念安也有些微醺了,这葡萄酒的后劲好像比梅子酒更足些。
回到慎徽院后,她眼一抬发现书房的灯亮着,走过去一看,见早就被扶回来的赵桓熙居然趴在书桌上睡觉。
“怎不服侍三爷去床上睡?”徐念安问松韵。
“刚回来那会儿三爷非说他没醉,要去书房练字,没一会儿就在书房睡着了。奴婢们去叫,他就发脾气,奴婢们只好等奶奶回来拿主意。”松韵道。
徐念安无奈,只得进了书房,亲自去推他,口中唤道:“三郎,三郎?起来,回房睡了。”
赵桓熙迷迷糊糊地醒来,抬起惺忪睡眼一看是徐念安,顿时笑得像个孩子:“冬姐姐,你回来了。”边说边伸出双臂箍住她的腰。
徐念安一看,这是真醉了,就摸摸他的头:“咱们回房洗漱睡觉吧。”
“嗯。”赵桓熙乖乖站起身,被徐念安像牵小狗一样牵回了正房。
先让他洗漱上床,然后徐念安自己才去洗漱,洗好到房里一看,赵桓熙居然还没睡着。
他原本趴在被子上,听到徐念安进来的动静,猛的翻身坐起来,朝徐念安双手一伸,眉眼如月地傻笑:“抱抱!”
他长得好看,露出这副纯洁无害的模样,实是让人难以拒绝。
徐念安爬上床,与他面对面跪着,探身过去抱住他。
赵桓熙抱着她笑着往床上一倒,抬头就吧唧亲了她额头一下,道:“冬姐姐,我喜欢你。”
徐念安微醺的状态,感觉这样躺下来挺舒服的,乐得配合他,便道:“我也喜欢你。”
“你还没亲我。”赵桓熙不满地哼哼。
徐念安遂仰起脸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道:“我喜欢你。”
赵桓熙这才满意了,抱着她继续道:“我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还喜欢你。”
徐念安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想揉眼睛。
赵桓熙催她:“你快说呀。”
徐念安:“我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还喜欢你。”
“我后天喜欢你,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后天还喜欢你。”
“我后天喜欢你,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后天还喜欢你。”
“我大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大大后天还喜欢你。”赵桓熙又道。
一串大字听得徐念安头晕,她使了性子,不肯说了。
赵桓熙催她:“你快说快说。”
徐念安:“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放开我再说。”
赵桓熙虽是醉了,倒还会权衡利弊,不想撒手,道:“那你不说吧。”
他自己继续在那儿“大大大大大大”的,大了一会儿他自己也迷糊了,于是改口道:“冬姐姐,我十六岁喜欢你,十七岁喜欢你,十八岁喜欢你……”
徐念安眯缝着眼睛听着耳边似乎永不停歇的碎碎念,想不通一个喝醉的人哪来这么好的精神?听到六十七岁也喜欢她时,她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赵桓熙练完武回来,神情别扭。
饭桌上,徐念安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你怎么了?”
赵桓熙抬眸看她,问:“冬姐姐,昨晚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徐念安:“为什么这么问?”
赵桓熙不好意思道:“上次喝醉还是在十三岁时,我娘说我当时坐在床上,非说自己是棵笋,要找自己的竹爹竹娘,吵着不肯睡觉。我娘没法子,让人砍了两根竹子来支在我床前,我才睡了。”
“噗――”徐念安喷了,乐不可支。
赵桓熙俊脸羞红,小声嚷嚷:“你竟笑我,以后我不跟你说了!”
徐念安忙忍住笑道:“我不笑你了。”
“我昨夜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赵桓熙着急问道。
徐念安起了逗弄之心,道:“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赵桓熙刚松了半口气,便听她接着道:“就是说自己是个结巴,一直在那‘大大大大大’的。”
赵桓熙神情僵硬,他就是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大大大大”的才问的,没想到……不活了,丢死人了!
他扭头就要跑,被强行忍笑的徐念安一把扯住,道:“去哪里?快把早饭吃了,待会儿该上学了。”
赵桓熙红着脸磨磨蹭蹭地吃完饭,徐念安照例给他整理穿戴。
伸手抚平他衣襟,徐念安两只手攀上他肩膀,踮起脚来就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容明艳地看着他道:“桓熙,我喜欢你。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喜欢你,后天喜欢你,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大后天还喜欢你。”
赵桓熙愣在那儿。
“这就是你昨晚喝醉后大大大大的由来。”徐念安道。
赵桓熙明白过来,笑着展臂抱住徐念安。两人温馨地相拥了一会儿,才一起手牵手地出门去。
没过几天,朝廷书院放旬假,凌阁老过七十大寿。
靖国公府国公爷带了赵桓熙和赵桓旭去赴宴。女眷这边就殷夫人和徐念安,还有宁夫人带了她的两个嫡媳和未出嫁的小女儿承珂。
阁老过寿,凌府自是高朋满座冠盖云集。赵桓熙跟在国公爷身后,单凭靖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和他那张冠绝京师的脸就为他赢得了不少人的关注。
赵桓旭气恨又无可奈何,待去拜见了凌阁老,有了说话的机会后,他终是扳回一局,靠着精心准备的说辞让国公爷的旧识夸了他好几句。
而赵桓熙呢?赵桓熙行过礼就被葛敬轩勾走,到年轻人堆里玩去了。
顺顺利利热热闹闹地吃过午饭,殷夫人就带着赵桓熙和徐念安回家了。
“祖父今日可高兴了,赵桓旭在堂上给凌阁老作了首祝寿词,赢得满堂彩呢。”回到慎徽院,赵桓熙一边洗手一边对徐念安说。
“你倒是心无芥蒂。”徐念安笑着递了块帕子给他。
赵桓熙道:“我芥蒂什么?他受人赏识,能让祖父高兴,不来害我,我也替他高兴,毕竟都姓赵。”
徐念安道:“文林本来今天要来找你的,知道咱们要去凌府赴宴,才没过来。”
“找我?那现在没事了,我去找他。”赵桓熙道。
“不必了,没有旁的事,就是明年三月苍澜书院会招收一批新生入学,他想叫你好好读书,到时候也去试试。”徐念安道。
“去苍澜书院?我……我行吗?”赵桓熙有点激动,又有点迟疑。
“去试试而已,成不成的都不要紧。流程是这样的,二月里,递一篇自己写的文章到书院,书院的先生看过之后,若是觉着还不错,就会通知你去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考过就可以去读书了,考不过明年还可以再考。还有好几个月呢,不着急。”徐念安自己也洗过手,和赵桓熙坐在房里的桌旁倒茶喝。
赵桓熙有些感动地问:“文林为此事来找我,难不成他觉着我有希望能进苍澜书院?”
徐念安捧着茶杯点头:“他说盐梅先生爱美人。”
赵桓熙:“……”
徐念安笑了起来。
赵桓熙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侧过身去:“哼!不理你了!”
这一侧身他发现床头那盏大花灯不见了,怪道他今天早上醒来就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灯呢?”他指着床头的空地问徐念安。
第110章
徐念安纤指摩挲一下茶杯,望着他道:“当寿礼送给凌阁老了。”
赵桓熙呆滞,少顷回过神来,问道:“为何?”
徐念安瞧他像是不高兴的模样,斟酌着说道:“母亲说凌阁老也是金陵人,屡次致仕圣上都不准,我就想着,许是金陵八景图能聊慰他的思乡之苦,所以自作主张作寿礼送给他了。”
“你是为了让他注意到我,就好像赵桓旭在凌府做的事一样。不同只在于,赵桓旭他能靠自己吸引到凌阁老的注意,而你知道我不能,所以你才替我做这件事。”赵桓熙眼眶发红,又气又伤心,“可是我画金陵八景图,我做花灯是为了让你高兴,不是为了去讨好什么阁老的!”
“你不是想入仕吗?我只是觉着,若是能与凌阁老交好,哪怕只是得他一字半句指点,你也会受益匪浅。只要于你有利,我也是会高兴的。”看他那模样,徐念安开始意识到这件事自己可能做错了。
“比你收到我送你的花灯更高兴吗?”赵桓熙眼底泛起泪光,问她。
徐念安怔怔地望着他,失了言语。
赵桓熙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直接冲到马房,牵马出府,打马过街,一气跑到汴河边上才停下来。
当日和钱明他们来时,绿树成荫杨柳堆烟,而今他自己来时,却是落木萧萧秋意肃杀,仿佛正对应了他的心情。
他垂头将缰绳系在柳树上,自己在靠着树根在厚厚的枯叶上坐了下来。
抬眸看着汴河里来往的趸船,他感觉眼角被风吹得干干的,不由自嘲一笑。还是有长进的不是吗?至少没哭出来。
可是一想到冬姐姐把大花灯送给了凌阁老,他就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桓熙,桓熙!”耳边忽然传来葛敬轩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葛敬轩正从马车上下来。
“葛兄?你怎么来了?”他惊讶。
葛敬轩走过来,理一下锦袍下摆,在他身边坐下,道:“方才被他们拉着手谈了两局,刚要回去,就在街上看到你打马而过。我见你孤身一人,脸色又不大对劲,便跟过来瞧瞧。发生何事了?方才在凌府分手时不还好好的吗?”
赵桓熙低头不语,捡了片枯黄的柳叶在指间翻折。
“不好说?”葛敬轩低声问他。
赵桓熙抬眸看着他,葛敬轩算是钱明他们几个之中最靠谱的了,而且和自己夫人感情也好,也许……真的可以作为倾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