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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四月间事 尾鱼 5379 2024-06-30 11:36

  做人不在乎“死”字,做女人不在男女情事上黏糊――要是兼而有之,真是近乎无敌。

  这样的人,卫来没见过,也不好说岑今是不是,但她身上,隐约有那种味道。

  “只要她不算计我,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大家就可以做朋友。”

  可可树的五官都变形了:“朋友?”

  “卫,对于我们来说,这世界上,只有我、你和麋鹿可以相信。懂吗?其它的人,通通不可信。哪怕是我老婆,我都不信!”

  短暂的静默。

  卫来拈了块卷饼,在上头依次摞上西红柿、黄瓜、羊肉,慢慢卷成筒。

  “你娶老婆了?”

  “嗯啊。”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

  可可树记不清:“去年……好像是七月还是八月……”

  卫来想磨牙,还想拆了他满头的小辫子,给他烫个黑直。

  “怎么没告诉我们?”

  “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娶老婆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便秘?牙疼?母鸡难产?

  两人互相瞪着看,直到屋里忽然咣当一声。

  卫来全身的肌肉骤然收紧,下一霎,手已经挨上门把手:“岑小姐?”

  岑今的声音传来:“盆摔了一下,手滑。”

  这样……

  卫来吁了口气,重又坐下,因着这插曲,之前和可可树说了什么,忽然接不上了。

  他喝光剩下的酒,就着那块卷饼,一口,又一口,直到撑的胃里鼓胀。

  说:“岑小姐应该还好。她一定有秘密,但她没必要对保镖交底,人家又不是你,见人就讲这辈子第一条内裤。”

  可可树耸耸肩:“我是为你好,不要轻易相信谁,你哪知道她的皮下面,包着什么样的骨头心肠。”

  “你懂的,干我们这行,不怕客户多事、尖酸刻薄、吝啬小气,哪怕狂妄嚣张,那都正常,就怕……”

  卫来笑。

  这话在业内传了很久,不同的场合,他听到过好几次,像是行业箴言、训诫,不知道始于何人。

  就怕遇到真正的魔鬼。

  但哪行哪业,不怕遇到真正的魔鬼呢。

  第19章

  卫来去可可树房间洗了澡,但只走回屋这短短一段路,又出了一身粘濡薄汗。

  他觉得怪不合理的:这里不下雨,干热,不是应该把人烘干吗,怎么还出汗了呢。

  敲门进屋,岑今正坐在棕榈席上托着盘子吃饭,头发半干,身上裹了块黑色披绸。

  卫来对这披绸有印象,行李精简时,她给的理由是:可以当浴巾、睡裙、包头巾,有沙滩就作披纱,衣服不够还可以当裙子,半身、全身,都行。

  用途之多,让他觉得自己要是生成女人,也非得入手一条不可。

  她皮肤白,穿黑色尤其鲜明。

  顶上风扇已经开到最大,分分钟都像要拽断吊钩。

  岑今抬眼看他:“你跟我住?”

  卫来拉开折叠躺椅:“按规矩是这样,当然,你可以要求我去门口睡――不过,如果有人破窗,我赶过来,就会慢一两秒。”

  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想睡在屋里吹风扇。

  岑今垂下眼帘,耐心地用手里的叉子对付一块滑脱的羊肉:“那你睡这好了。”

  卫来松一口气,躺下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熄灯的刹那,他才想起来:“有蚊子吗?”

  “北面偏沙漠气候,太热,蚊子少,要等凉快点了,才会出来。”

  卫来在黑暗里苦笑:这作业条件,蚊子都不上工。

  “你好像对非洲这里的人文都很熟?”

  “术业有专攻,我学这个的,你对枪也很熟。”

  听口气,不像是很有兴趣聊天,卫来不再说话,阖上眼睛专心睡觉。

  但睡不安稳,身体和躺椅挨靠的地方总是很快捂的温热,只好不断地翻身挪地方,封闭的房间,空气被风扇搅拌,也不知道是不是摩擦生热,总觉得出的是热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声响,那种骤然间万籁俱寂的声响。

  风扇慢下来。

  这一片的电流一定像水被沙子吸干一样快速抽退。

  停电了。

  空气闷热,身上粘湿,这还不如睡在野地里:卫来觉得自己捱不住了。

  有人比他先捱不住。

  床上有动静,岑今坐起来了,再然后,拿过边上的杂志扇风。

  买这本杂志时,他预感会对她有用,但没想到是这个用途。

  不过说来也怪,她捱不住了,他反倒躺安稳了,心头甚至生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岑今烦躁的很,摸索着下床,应该没穿鞋,脚步软的没声息,先去窗边开窗,闩卡的死,没成功,她又过去开门。

  门倒是打开了,外头是青灰色的天,岑今倚着门框透气,像是门墙上长出的纤瘦黑影。

  也是挺不容易的。

  过了会,她折回来,停在他躺椅边,半跪下身子,说:“哎。”

  刚临睡前跟她说话,她爱搭不理,现在睡不着了,来找他聊天了?

  卫来懒得奉陪,一副被人叫醒的不耐语气:“嗯?”

  “太热了。”

  “太热……你把我叫醒,你就凉快了?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有意思吗?”

  岑今冷笑:“装!再装!”

  “你早就醒了,两只眼睛放光,以为我没看见?”

  这样……怪自己眼睛太有神。

  卫来只好坐起来。

  “你想怎么样?”

  “这房子是砖砌的,顶上是水泥板,水泥降温快,高一点的地方有风――我们可以上去乘凉。”

  “……一百欧。”

  “什么?”

  “半夜还要送客户上房,合约里没规定过,一百欧。”

  她向沙特人要钱,他就向她要钱――她以为只有她能剃别人的头?

  古诗里说了,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

  卫来想看她发脾气,还真没见过。

  半晌。

  “……上次,你借了我一根女烟抽,一百二十欧,不谈价。”

  妈的,非比他多卖二十欧。

  卫来没好气:“要现在结给你吗?”

  “不用,这一路账不会少,都记着,最后结。”

  卫来不怒反笑,顿了顿,凑近她耳边。

  “就不怕账记乱了,结不清?”

  他拨开她,长身站起,走到床前,刷一下把棕榈席拖下来。

  ――

  这小楼营造之初,老板估计就没想过上房顶,没有修再往上的楼梯,廊顶也没有开能让人爬上去的四方口。

  只能踩着栏杆上。

  对他来说,小松筋骨。

  卫来很快在栏杆上站稳,一手高攀住楼顶,另一手接过岑今递过来的棕榈席,手臂试重似的荡了几下,最后一次使力,一个大力上抛,扔了上去。

  棕榈席贴地拖行了几米,停住,他手臂用劲,拔身上去。

  真有风,俯身拿手掌贴了下地,水泥板微凉。

  往远看,视野开阔,泥黄色的月亮弯倒,像大笑时露出的一口牙,大河睡在错陈了民宅的黑色泥床上,要是忽然醒了直立行走,那些房子大概会牛虱一样簌簌摔落。

  岑今等了好大一会,卫来才从檐上探下头。

  “我怎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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