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剑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他日再来拜访。”栖元嘶哑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并渐渐远去。
“采夜!你没事吧?”看到那团红雾离开了,酒嶷才敢从树后跑出来,“这人究竟是谁啊?竟然让你使了斩仙诀?”
“他不是人,是魔,这尸体不过是他找的一具皮囊罢了。”
云采夜皱眉,脸上一片担忧之色。
破云峰确实是一座仙山,但山顶却不是仙界,而是他的云剑门——仙界的三大入口之一。如果今天不是他和酒嶷下山来,还不知道这邪魔是不是真的要走到云剑门去和他一决高下。
酒嶷一看见云采夜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担忧这担忧那了,不禁说道:“这魔头不是都被你打跑了吗?你就别担心了,看看这好好的登仙梯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咦?”
云采夜转身准备御剑疾飞回去:“此事非同小可,我要马上回去禀告天帝——”
“啊!”酒嶷走近深沟,惊呼一声打断了云采夜的话,也留住了云采夜即将离去的脚步。现在现在“怎么了?”云采夜回头,却见酒嶷跳进坑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采夜。”酒嶷从坑里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云采夜,“这石沟里有个蛋。”
酒嶷话音一落,饶是自诩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的云采夜也跟着好友一齐呆住了。
他的渡生剑虽然杀魔、斩鬼、除妖,但杀得都是作恶多端,有杀孽在身的邪魔歪道。刚才那一招斩仙剑威力非同小可,连铺登仙路所用的仙磐石都能劈裂,恐怕这蛋中的生命还未出世,就已经流满一地了吧……
第4章 收不收
云采夜是仙界第一美人,也是仙界最锋利一把剑,奉天帝之命镇守仙界大门足足已有三万年。
三万年前,云采夜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的散修,跟随师傅在泽瑞洲的一个小院子里习剑。他的师傅天资聪慧,更是万里挑一的天灵根,天生适合修道,在剑术上的造诣极高,一身正气,誉满九洲四海,不然也不会教出云采夜这样的徒弟。
可就是这样一个德高望重,受人爱戴的剑圣,却不是死在雷劫之下,而是死于奸邪的暗算。
树倒猢狲散,云采夜的师傅死后,曾经与他交好的好友纷纷离开,云采夜就是从那时起,发誓一定要除尽天下妖魔鬼怪,誓死捍卫正道。
后来,云采夜背起行囊,离开泽瑞洲,来到百汀洲继续求道修行。
那时破云峰还不叫破云峰,只是一座无名山,山上也没有登仙路,更因山路难走且无人能走得到山顶,所以很少有人上山。
而害死他师傅的奸人,竟为了获得云采夜师傅留下的《斩仙诀》剑法,一路追杀云采夜至百汀洲。
云采夜被逼至破云峰山脚,无路可走,也不能回头,只能上山。
那时他修为不够,无力对付奸邪,只能背着他师傅的尸骨一直往山上走,不敢停下脚步。
除了仙界的人,世间无人知晓那破云峰竟是通往仙界的一条道路,而云采夜能走到山顶,也足以证明他的资质根骨和心性都是万里挑一,千年难见的奇才。
他黄昏时分入山,到了黎明的时候,和初生的日晖一起到达山顶。
天帝感动于他的信念,赐他上古神剑——渡生剑,镇守破云峰。
云采夜用这剑继续修行《斩仙诀》,万年来仙力不断涨进,到如今甚至可以与天帝对招,被众仙誉为仙界第一剑。而云采夜在成仙之后,便为这座山取名破云峰,并在山上建立了一个仙门——云剑门。
那铺筑在破云峰山上的仙磐石梯,也是他御剑万里飞行,到兰涉洲一剑劈开泗宕山,从山上取下仙磐石后,从山脚一阶一阶铺筑出来的,从此破云峰上顶便有了云剑门,而山上也有了登仙路。
三万年来,能登上破云峰峰顶的人寥寥无几,至今不过三人。而云采夜穿梭在九洲四海之间,攮除奸邪,死在渡生剑下的亡魂无数,但每一个都是做尽恶事,天道难容的邪魔歪道。
云采夜挥剑不知几千万次,却没有一次误伤无辜。
但今天……
酒嶷说完那句话后,又弯下腰在沟里扒着土块,不一会就掏出一个约莫有两个掌心那么大的黑蛋出来,大声嚷嚷:“采夜!这蛋没碎!”
“什么?”云采夜闻言连忙走上前,顾不得蛋壳上湿黏的土块,从酒嶷手中接过这枚黑蛋,端至眼前仔细打量着。
这枚黑蛋通体黝黑,质地坚硬,蛋壳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光滑,但云采夜却通过掌心的接触,感受到了从蛋壳里传来的沉稳心跳,一下一下的,从掌心传到他的心上。
蛋里面有个小生命。
它还没有出世,如此的脆弱,却也如此的坚强,在仙磐石下不见天日的待了那么久,扛过了他的一道剑气以后竟然还活着。
酒嶷从坑里爬出来,一挥袖,登仙梯上被云采夜劈开的深沟就消失了:“好了好了,这蛋没事,我们把它放到路边然后接着下山找酒吧,你要见天帝这件事等我们回来再去也不迟……”
“我要回去了。”
“你说啥?”酒嶷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要回去了。”云采夜用袖子轻轻擦拭着黑蛋上湿泥,坚声说道,“这条路我三万年前就已经铺好了,我可以肯定当时这枚妖兽蛋绝对不在此处,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仙磐石底下的,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一剑把它劈了出来,但是——”
“我曾经说过,如果我伤及无辜,就要赔我上我一生作为补偿,我要把这枚妖兽蛋带回去,无论孵出什么东西,我都要收他为徒。”
云采夜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酒嶷闻言怔住了,愣神喃喃:“采夜……你不是在说笑吧?”
“此蛋一定与我有缘,我要回去了,天帝那里,你替我去说吧。”
语毕,云采夜祭出渡生剑,化作天边一道白光,眨眼间便消失了,徒留酒嶷傻愣愣地待在原地。
“这这这……”酒嶷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怎么就走了呢?那蛋我从未见过,是什么品种的妖兽也不知道,怎么就如此轻率的收下一个徒弟了呢?”
“唉……”
酒嶷最后捶手,叹息一声,祭出自己的酒葫芦也准备离开,却不知为何,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旁边一个大树说道:“你的师兄弟妹们受邪魔蛊惑,自寻死路。以你的资质,潜心修心,终有一日能够位列仙班,这条登仙路始终不是智举,你以后别再来了。”
说完这些话,酒嶷坐上自己的紫玉酒葫芦,虽不及云采夜的渡生剑般迅疾,却也潇洒自在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登仙路上一片寂静,只有微风穿梭在林叶间的簌簌声,和远处鸟雀的啼鸣声。
良久,路边的一块小石头才动了动。绿光乍现,出现了一位穿着与刚才那些化为血雾的修真者统一服饰的男子,他定定了看了一会那望不到尽头的登仙路,随后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往后几年里,登仙路上依旧行人匆匆,却从此不见那名男子的身影。
而云剑门的众人,只见他们的门主在日出时分伴晖归来,才去后院见了老友酒神一面,又被急匆匆的拉下山。
但才出去不久,又脚下生风地回来了。可是是这一次,大家终于没有看着门主的脸直发愣了,而是全部都盯着门主怀中的那枚黑不溜秋的蛋。
门主的袖子脏了!上面有泥!酒神不见了!门主居然还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枚奇丑无比的黑蛋!!!
这简直比医仙不下棋,酒神不喝酒还令人震惊好吗!!!
“师尊……”青鸢携青莺匆匆赶来,看到师尊如此“狼狈”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犹豫着出声问道:“……师尊你这是”
云采夜却是摆摆手:“无碍。”
走了几步后,云采夜又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替我找个金丝篮子,还有一些炽炙金绒布来,篮子里记得垫一些软棉。”
“是。”青鸢鞠了一躬,从余光中偷偷瞄了一眼师尊怀里的妖兽蛋,姣好的面容霎时也变得有些扭曲。
真的好丑啊……
“师姐……”青莺目送师尊走远后,扯了扯青鸢的袖子,一脸震惊问道,“师尊抱着的那枚那妖兽蛋是什么品种啊,怎么生得如此丑陋?”
青鸢皱着细眉,摇摇头,“我也不知,但……确实很丑。”
而且师尊看上去好像很在意这枚妖兽蛋。
不能怪云剑门的人,实在是整个仙界的审美水平都差不多,越是白亮素净颜色,他们就觉得越是干净漂亮,配得上他们的仙人之姿。
云采夜是谁?是仙界风华绝代的剑神,举手投足间不知迷倒了仙界多少仙女仙男,就连他不拔剑,用剑鞘直接揍人的表情,动作,身姿,在仙界诸位仙人看来都是优美华丽到极致的。
而云采夜的衣着,也一直被仙界众人所效仿,但诸位仙人只敢穿与他同款的白色里衫,却不敢如他一般穿紫色绣银丝的细纱外衫。
毕竟,那只会产生东施效颦的效果。
但如今云采夜带回来的这枚妖兽蛋,不仅黑到了极点,而且蛋壳上还沾着脏兮兮的泥土,坑坑洼洼的没有一处平整光滑的地方,简直丑到了机智,仿佛生来就是用来挑战这群仙人审美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抱着这枚蛋的人还是仙界长得最好看的仙人。
云采夜抱着这枚蛋,回到他的起居处——水云阁。随后给自己掐了个去尘诀,将袖子上的泥土和身上的灰尘去掉,但对于这枚精心带回的妖兽蛋,他选择手洗。
这枚妖兽蛋不知被埋在登仙路下多少年月,终年受冻供人踩在脚下践踏,而压住它的路还是自己亲手铺下的,更何况自己刚刚还劈了它一剑……一想到这些,云采夜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怜惜。
想他除恶扬善几千年,不说是圣人,起码也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仙,没想到这次居然做了一回坏人。
唉,真是造孽啊。
第5章 洗一洗
云采夜叹了口气,用金砂盆到阁外的桃花池,打了满满的一盆仙灵水,然后又用灵力将灵水加热直至微微冒出腾腾热气,才轻柔地把黑蛋放入灵水中,缓缓搓洗起来。
蛋壳上面的泥块在水里化开,因为蛋壳不平整,缝隙里还有许多泥渍,眨眼间就染污了一盆净水,云采夜只好倒掉,又重新打了一盆仙灵水。
如此往返五次之后,金砂盆里的水才变得清澈了,而那枚黑蛋也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原来那些凹凸不平的坑沟是一道道细细密密的鳞片,被洗净的蛋壳上还有一些透明的蓝色碎石,发着幽幽的荧光,十分漂亮,并不像刚刚出土时的那样子。
虽然总的来说还是丑。
云采夜让它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吸尽水里的灵气之后才把它捞出来,搂在怀里用云棉温柔地揩着蛋壳上的水迹。
黑蛋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蛋壳里的心跳却沉稳有力,扑通扑通的,一下一下从云棉底下传来。
云采夜唇微抿,露出一个极其缱绻温柔的微笑,轻点着蛋壳笑道:“真丑。既然如此,以后便唤你阿丑了。”
剑神云采夜和酒神酒嶷下凡一趟,美酒没有喝到,反倒带回来个丑到不行的黑疙瘩!
这消息不胫而走,云采夜回到水云阁屁股还没坐热,他带回来一个百拙千丑的黑蛋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仙界,就连天帝都有所耳闻。
酒嶷刚到醇香宫的上空附近,大老远的就看到宫中众仙汇聚,站在前院中交谈着——都是来打探云采夜消息的。
他一怵,马上下了紫玉葫芦,不敢走正门,直接从后门偷偷遛回醇酿居。
到了他的小院子以后,酒嶷左盼右顾,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仙人之后,才鬼鬼祟祟地冲到自己房门前开门。
“酒嶷!”酒嶷的手才碰到门把,镂空雕花木门就自己开了,一名身着白衣,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门口,张口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啊!歩医你吓我一跳!”酒嶷惊呼一声,赶紧推开木门拉起歩医的手进了屋子,疾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容我喝口酒压压惊。”
歩医无奈,上前夺下他的酒杯:“你别喝了,快给我说说采夜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半个天庭的恶人现在都到了你的前院,就等着逮你问话呢。”
“我已经看到了,不然我何苦走后门回来呢?”酒嶷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把刚刚在登仙路上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歩医听,“我哪知道我带采夜下山居然会碰到这样的事,那蛋还真是邪门了,不知道在仙磐石下呆了多少年,受了采夜的一道剑气竟然也没碎掉,这简直……唉。”
歩医听了以后便放心了,出声宽慰酒嶷:“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倒是觉得这蛋真的与采夜有缘,反正采夜门下弟子众多,再收一个也没关系,他有了蛋要照顾,也就不会整天下凡寻妖魔来杀了。”
但酒嶷听后,表情更苦闷了,哀声叹气:“歩医啊,你是没见过那妖兽蛋……它实在是太丑了,我活了那么久,没见过比它更丑的蛋,就连魔界那些魔兽的蛋,好歹蛋皮都是滑溜溜的,采夜的那枚蛋,我摸过,硌手,坑坑洼洼的就像一块脏石,简直难以入目,也不知道会孵出来个什么玩意,采夜要是真的把它收为弟子,这这这……”
歩医忍闻言不住翻了个白眼,叱骂道:“不就一副皮囊吗?你何苦执着,再说你又不是采夜,是喜是悲他心中自有定夺,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我多管闲事?我——”酒嶷指着自己的鼻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歩医。
没等酒嶷说完话,歩医就冷哼一声:“要不是你非要拉住采夜出门,他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你自己反思反思去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