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思抿了抿嘴唇,如果是为了激将法的话,她很想说一句:就凭你在大街上偷别人的荷包这点本事吗?
只是,看着着两个孩子,她终于还是把刚刚那句挑刺的话给咽下去了,再也不发一言。
寇仲和徐子陵坐在一起,也看着凌楚思,半晌,才听凌楚思略有几分迟疑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们会好好的。”
徐子陵反应最快,下意识的来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走!?”
凌楚思闻言,顿时拧起了一侧的眉毛。
寇仲心中暗道不妙,从背后偷偷的掐了徐子陵脖颈上的一块小软肉一把,掐得小少年忍不住的缩脖子,连同身子都有几分瑟缩之意。
凌楚思见状,不由得嘴角一抽,想了想,她从包裹里拿了几块金银出来,数量不算大,但是,也足够两个孩子好好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寇仲和徐子陵的眼睛同时一亮。
凌楚思将那些银钱从桌上轻轻的推过去,轻声嘱咐了一句道:“你们把钱收好吧!小心怀璧其罪。”顿了顿,凌楚思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道:“今天问你们这些话的报酬!”
“多谢多谢,小姐慷慨高义,寇仲铭记于心!”见了钱之后,原本还有些心情沉暗的寇仲声音似乎都变得清朗了几分,连连道谢,最后,寇仲舔了舔嘴唇,还忍不住的试探着轻声问了一句道:“小姐,你还有没有想要问的?”
凌楚思“唔”了一声,眨了眨眼睛,终于轻声开口道:“你父亲生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事情?”从寇仲刚刚的叙述中,寇大叔的身份显然并非是一个寻常的农户百姓,他的身上,明显还隐藏着某些秘密。
甚至于,听了寇仲的描述,凌楚思都在忍不住的怀疑,整个村子的杀身之祸,是不是都和寇仲父亲那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有关。
同时,凌楚思也不禁想到了自己和季霄白分开前,季霄白所说的,扬州城外的乱局,背后有阴癸派的动作一事。虽然目前,她并没有发现阴癸派的踪迹,却有了别的意外发现,以至于,整件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寇仲仔细想了想,最终却只是迟疑的摇了摇头,让徐子陵把凌楚思给的银两收好后,坦然回答道:“不曾,我爹就只有那天晚上出事之前,说的那些话有些怪怪的。再之前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些。”
凌楚思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按照她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不出意外的话,那天晚上应该是有大概至少三批不同的人马才对。
先是揭竿而起的起义百姓或者是匪徒,但是,这批数量最多的人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凌楚思毫不怀疑,他们的用处,恐怕就是被人用来掩饰自己真正的身份。
随后,就是引起寇仲的父亲寇大叔情绪剧烈波动的一伙人了。只是现在线索太少,只有寇仲语焉不详的一些描述可以证明,寇大叔显然是一个知情人,并且,他隐姓埋名十几载,甚至已经在此地像个寻常农户人家一样娶妻生子,那天晚上一开始的时候,寇大叔估计也只是以为来的是寻常的匪徒,过去看看情况之后,才惊惧的发现,匪徒之中,竟然还隐藏着他能够认出来、甚至可能干脆就是冲着他来的一伙神秘人。
接下来则是寇仲的描述中并不曾提及,但是,按照季霄白得到的情报,却确实存在的第三波来自阴癸派的势力。凌楚思和季霄白曾经推测,扬州城外这次的乱象,乃是阴癸派挑唆某些百姓起义所致,只是,阴癸派如此行事的目的,即使是季霄白得到的消息,也不曾解释清楚,凌楚思此行最初的目的,也是源于此。
至于最后么,则是导致寇娘子身故,以及寇仲的妹妹失踪的一方势力了,当然,也有可能杀人和救人的是两方人马。同时,做下这等事情的人,也不能排除就是寇大叔所知的神秘人或者是阴癸派之人。
凌楚思自知从寇仲这里,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接下来,估计也只能是尝试着查探一下阴癸派的这条线索,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发现。
打定主意的凌楚思很快同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小少年告别,从这间颇为破旧晦暗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房子里面出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寇仲和徐子陵趴在窗户上一直看着凌楚思的身影消失了,两个小少年方才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走了。”寇仲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徐子陵则是红着眼眶,却眼睛亮亮的说道:“她至少给了我们很多钱!”
寇仲点点头,随口道:“这倒是。”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屋子里之后,两个人先妥善的把凌楚思刚刚给的银两全部藏好,这才坐在桌旁,把剩下的包子分了分,忍不住大口的狼吞虎咽起来。
至于凌楚思,却是在离开这个小村子之后,到了晚上,又去而复返。
她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裙,面上也蒙着一层轻纱,在黑夜中如同一个淡淡的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的重新回到了这个小村子里,在断壁颓垣之间找了个视野还算开阔刚好能够看到寇仲和徐子陵住处的地方,隐匿好身形,开始耐心等待起来。
——凌楚思并非不相信寇仲和徐子陵的说辞,甚至于,恰恰相反,如果这两个孩子未曾受到蒙蔽的话,来自他们的证词反而是最值得信赖的。
然而,凌楚思只是忍不住的怀疑,两个村子尽数被毁,一个年仅一岁多的小姑娘下落不明,两个加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少年反而是明面上唯二的幸存者,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夜色渐深,月过中天。
不过,她最后虽然等来了一个人,可是,瞥见一眼这个人在月光下的面孔,凌楚思却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
第43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卫贞贞一直等到深夜,方才从冯家悄悄的出来。
因为不知道闻妧妧还会在扬州城中停留多久,这些天,卫贞贞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要靠近寇仲,以免再让他落入闻妧妧的眼中,平白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这份疏离持续到今日看到寇仲竟然和凌楚思站在一起的时候,卫贞贞的心中顿时一惊,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她并不怀疑凌楚思的人品,毕竟,当年在她最为无能为力、狼狈不堪的时候,凌楚思这样一个陌生人是唯一一个对她伸出手、想要帮她的人。只是,卫贞贞永远都记得当年凌楚思离开后,闻妧妧一身白衣翩飞如同仙女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掐着自己的下巴所说的那句,“花间派护派尊者”。
花间派意味着什么,曾经的卫贞贞不懂,可是现在的她,却是心知肚明。魔门的可怕,只有置身其中之时,才最为了解。
而卫贞贞的本心里,寇娘子已经遇害了,她只希望寇仲能够好好的活着,最好再也不要和魔门这等势力有任何的牵扯。在这种情况下,以凌楚思花间派护派尊者的身份,卫贞贞只希望她和寇仲之间永无任何交集!
凌楚思满心诧异,甚至是不掩愕然的看着卫贞贞出现在这个村子里,一时之间,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还隐约记得,当年那个十多岁的单薄少女掩藏在瘦弱和伤痕之下的姣好容貌,如今惊鸿一瞥,卫贞贞的确出落得愈发秀美动人。只是,看着她的轻身功夫,凌楚思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离开之后,卫贞贞又遇到了怎样的机遇和摆脱不掉的噩梦……
卫贞贞只是在寇仲和徐子陵所住的那个屋子外面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会儿,确定两个孩子都躺在床上睡得安安稳稳的,白天之时见到的凌楚思也已经不见了踪迹,卫贞贞的内心其实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凌楚思一直等到卫贞贞转身离开,方才从暗处起身,望着卫贞贞的背影,轻轻的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之间,已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卫贞贞回来的路上走得有些急,凌楚思看出她要走的方向是回扬州城,又不想暴露行迹,便并没有跟得太紧,只是远远的追在后面,直到卫贞贞将要进入冯大户的那家“老冯包子铺”的后院时,才稍稍凑近了些。
刚巧,就在这时,老冯包子铺后院的树下,一个纤细曼妙、妩媚动人的身影站了出来。
闻妧妧一身纤尘不染的纯白衣裳,精致的面上笑靥如花,“我的好师妹,”闻妧妧娇声细气的笑道:“师姐等了你许久,好师妹,你今晚去了哪里?”
卫贞贞的身形猛然间一僵。
凌楚思则是适时的掠身至了老冯包子铺后院的外面,隔着一面墙,屏气凝神的听着院中的两人在树下轻声交谈。
“师、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卫贞贞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和惊怒。
凌楚思则是略有些惊讶,卫贞贞的师姐?她万分确定,几年前第一次初见的时候,卫贞贞身上没有任何内力,绝对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而看她今日的武学进境,虽然还称不上高手,但是,和她当年的情况相比,却是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是来看你了,我的好师妹。”闻妧妧掩唇轻笑,眼睛里却一片冰寒,不含丝毫笑意。
“看我做什么!”卫贞贞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闻妧妧身姿曼妙的走了过去,举手投足之间,清纯而又妖娆,她靠近了卫贞贞之后,才轻轻笑道:“师妹好狠的心呢!你我同为阴癸派弟子,师姐今日难得有空,来看看自己的师妹有何不可?”
卫贞贞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还在配合着闻妧妧,装模作样的说一些话,把自己表现成惊怒而又慌张的模样。
凌楚思一直待在墙外,有些无语的听着院中那两人隐藏在唇枪舌剑之下的争斗,不由得暗暗叹气道,这两人还真是不怕隔墙有耳。不过,卫贞贞现在竟然是魔门阴癸派的弟子,这个变故,显然有些让凌楚思始料不及。
不过,这个意外发展,对于凌楚思来说,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她本来还正发愁,要怎么追踪阴癸派的踪迹呢!
相较之下,卫贞贞在她那位“师姐”闻妧妧的的压制之下,可谓是处处受挫,在凌楚思看来,想要弄清楚阴癸派的动作,当然还是那个对卫贞贞咄咄逼人、处处占据上风的闻妧妧更有价值。
凌楚思百无聊赖的在一面墙的外面等着,期间,就一直听着闻妧妧和卫贞贞之间颇为凉薄冷淡的对话。
拜她们两人所赐,凌楚思倒是隐约弄清楚了阴癸派弟子此行前往扬州的目的——费尽心力的一次次炮制出乱世之象,等到天下狼烟四起之时,便是阴癸派这一代的传人和慈航静斋中梵清惠门下的弟子之间,一场以天下江山社稷为棋局的死生博弈!
虽然凌楚思早就知道,隋朝长不了,甚至于,因为隋炀帝杨广的骄奢淫逸、好大喜功,朝中政局尚且不论,单就民间滥征民力一事,便已经在为隋朝的覆灭埋下了举重若轻的一笔!可是,这会儿听着闻妧妧或者说是阴癸派如此不把江山社稷放在眼里,好似整个天下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次争斗而已,凌楚思的心里,也不由得闪过了几丝厌烦憎恶之意。
一群不识人间疾苦的疯子而已,她们怎么敢如此轻贱天下局势,她们又凭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全然不顾自己此举就是在陷天下人于战火烽烟?
凌楚思的眼神沉了下来,漆黑的眼眸深处,寒芒一闪而过。在她的脑海中,此时只剩下曾经亲历过的乱世烽烟,还有战场上白骨成枯的斑驳血迹……
凌楚思记下了卫贞贞的所在之后,等到闻妧妧终于转身离开的时候,便也暂且放下了卫贞贞这边,转而顺势跟在了闻妧妧的身后。
摸清楚了闻妧妧在扬州城那个颇为隐蔽的住处之后,接下来的几日里,凌楚思除了吃饭休息,一天到晚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盯着闻妧妧了。直到她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竟然也跟了个小尾巴的时候,凌楚思才满心纳闷的转身,微微拧着眉,七拐八拐的直接把人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第44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竟然是你?”凌楚思手里握着猿骨笛,不掩愕然的看着因为撞进了死胡同里而脸色骤然一变的李晴梅。
李晴梅闻声猛地回头,看见一身白色狐裘的凌凌楚思后,脸上倒是没有多少震惊错愕之色,只是,跟踪人还被人家抓个正着,面上就免不了有些讪讪的,觉得挂不住了。
“凌、凌姑娘……”李晴梅略带几分游移不定的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会跟踪我?”凌楚思微微挑眉,见李晴梅说话时这种明显有几分心虚的语气,凌楚思也知道,她肯定是一早就发现了自己,然后有意跟上来了。
李晴梅面露犹疑之色,微微窘迫的低下了头,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凌楚思的问题。
她这次来扬州,也是奉师命为之。
慈航静斋之前得到消息,说是扬州城外的起义明显是有人挑拨引诱,梵清惠闻信思索再三,便让李晴梅再次下山,亲自前往扬州城调查此事。
等到李晴梅到了之后,本来还有些无所适从,也是凑巧,紧接着李晴梅就看到了凌楚思的身形轻盈迅疾一掠而过。
他乡遇故人本是一桩幸事,再加上不管是当年在秦岭山脉之中的初遇,还是后来在桃李镇上的再次相逢,凌楚思每次都是在出手救人,李晴梅对凌楚思自然好感颇深,这次碰巧又遇到了凌楚思,她本来还满心欣喜。
不巧的是,当李晴梅跟上去正要同凌楚思打招呼的时候,却看到了凌楚思直接把一个摆摊的小摊贩给拖到了偏僻街道的暗处,看似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对那个小摊贩逼问了好半晌,威逼利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这种情况下,李晴梅内心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她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本来是想要现身见凌楚思的,结果一时迟疑,就没露面。
只是,凭借季霄白的武功身法,他缀在凌楚思后面的时候,用不了多久都会被察觉到,更遑论是入门本就比较晚、纵使天资不错却也全然无法和那些天资无双堪称天纵奇才的真正绝世高手相提并论的李晴梅。
心中犹犹豫豫的李晴梅跟在凌楚思后面,还没想好见到凌楚思之后自己要怎么开口,凌楚思便已经带着她七拐八拐,干脆利落的把人给堵住了……
凌楚思见李晴梅只是低头,并不答话,忍不住拧了拧眉,不过,不等她再次开口,李晴梅却又主动低声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哦?”凌楚思稍稍走近几步,挑了挑眉,略带几分讶然的好奇道:“你说。”
李晴梅摇了摇嘴唇,终究还是不太会说谎,索性直接坦白道:“凌姑娘,我刚刚在东边的那条街上看到了你,本来是想要和你打个招呼的,结果、结果——”
剩下的话,李晴梅不用说,凌楚思也明白了。
无非就是李晴梅正好撞见了她揪着那个小贩逼供的场景,然后就有所迟疑了。
想到这里,看见李晴梅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凌楚思不由得有些好笑道:“你莫非是在为那个人打抱不平不成?你可知道那人的身份?”
李晴梅微微一怔,面露惊讶之色,忍不住道:“凌姑娘此言何意?”
凌楚思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平静的说道:“那人和阴癸派有关。”
李晴梅登时震惊,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阴癸派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一直以来,都与其针锋相对的慈航静斋恐怕要比世间的任何人都清楚。
即使李晴梅远非是慈航静斋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将来注定要和阴癸派传人争个高下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不过,对于阴癸派的种种传闻,她在帝踏峰上,也听闻了许多。
凌楚思慢条斯理的重新问了一遍最初的问题,“你来扬州城所为何事?”
李晴梅迟疑了一下,虽然现在有些心绪复杂,不过,出于之前对凌楚思的信任,终于还是轻声开口,将梵清惠命她前来此地调查一事告诉了凌楚思。
“你也是为了扬州城外那个村子的惨案而来?”凌楚思听了,点了点头,倒是有种意料中事的感觉。
“凌姑娘,莫非你也是为此事而来?”李晴梅略有些惊讶的说道。
“嗯,”凌楚思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甚至还主动把自己已经调查到的是事情,尽数告诉了李晴梅,“那伙所谓的起义农民背后,有阴癸派的动作,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扬州城这边的事情,应该是一个叫做闻妧妧的白衣女子所谋划的,我现在就是在调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