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留下点儿印迹没什么不好,不管是心头、发肤留下的,都能时刻提醒自己不可重蹈覆辙,不再犯错。
一转念,太子妃又开始琢磨今日之事的始末,对自己的情绪淡了,倒是为景林、江予莫的大胆、冒险后怕起来。
万一江予莫此举败露,事态可就无法收拾了。
艺高人胆大,以前她只听说过,今日才亲眼目睹。
一分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的事儿,那少年很明显是做到了,并且是算得轻松地做到了。
他们让她用最真实的情绪,在皇帝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往后她只要出一点儿差池,皇帝就会迁怒到太子头上。
真的是一劳永逸——太子被废掉之前,还有能力伤害她的期间,她都是相对来讲最安全的。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能把太子拉下水,值了。
听得双玉进门来通禀,说景林等会儿要来,有要事相告,她便知道因何而起,连忙起身略作收拾,转到外面等待。
过了一阵子,景林来了,将太子一事言简意赅地告诉她。
太子妃听了,起先只有惊讶。她睁大眼睛,静静地看了景林好一会儿,随后唇角缓缓上扬,笑了,“原来如此,好事啊。”
她这反应,实在是叫人心安,景林不由微微一笑。
沉了片刻,太子妃道:“怪不得他那么不对劲,全明白了。”转而问道,“你们应该反过头来利用此事,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知会一声就好。”
“是。多谢殿下。”景林起身道辞。
太子妃独自坐了片刻,举步走到门外。行宫的夜风,温柔地回旋在天地间,带来丝丝凉爽,营造出很是惬意的氛围。
她抬头望着星空。到这会儿,才想到了佟念柔。
原来,所谓的惊喜是这件事。
也算得上是个惊喜吧。她之前都不能真正为两个胎儿报仇,荣国公还在没皮没脸地苟延残喘,佟三夫人、佟念柔都是自尽而亡,太子没真正在乎过她曾经受到的打击有多重,直到此刻,事态才算是给了她一个说法。
以眼前的处境,是否能够有喜已成为她最不需在意的事情,但就是这样,于她而言,不去生与不能生是两回事。
炤宁很诚实地告诉过她,并不能真正地理解她的痛苦。
是的,真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
两个不能出世的孩子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生命里,不知带给她多少喜悦、憧憬。后来,又相继离开了她。
她部分生命也随之消亡。
她为此偷偷哭过多少次,没有人知道。
那些在悲伤悔恨中入眠的夜,她有时候会梦到孩子,看到他们孤孤单单地停留在黑暗中,有时甚至会梦到他们委屈的无助的哭泣着。
即便是到了现在,看到新出生的小孩子,她都会不自主地想到自己本该拥有的两个小生命,会想若是他们还在,会是如何可爱的样子。之后,心头便会被黑沉沉的寂寞、孤独吞噬。
真切的来过,又真切地离开了,她只能孤孤单单地活下去。
她因为不能成为母亲,是那样的痛苦,可是太子呢?
他没因为这个真正的伤心过,他在乎的总是不关乎人情。
她是他的发妻,一年年一日日的在他面前枯萎,他又转头去染指别的女子,甚至亲自吩咐人给林千惠服用不能有喜的汤药。
他对孩子没有祈盼,只在乎有了孩子便意味着他的地位更稳固。他之前的打算,是想寻找一个有资格为他开枝散叶的女子吧?
这下好了,大家都省心了,这件事再不需挂怀。
他终究是为那份叫人心寒的凉薄、冷血付出了代价,通过佟念柔之手。
有些恩怨,是不需经历轮回便可看到结果的。是非纠葛之中便是一个因果循环,人终究会为往日的错遭到报应,并且不见得就需要亏欠之人出手惩戒。
佟念柔……
太子妃轻轻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去念及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人已不在了,什么都与她无关了,多思无益。
佟念柔要永久的安宁,便给她一份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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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的东宫正殿。
太子神色阴郁地坐在灯光影里,手里握着金樽,青白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可怖。
一名死士跪在他面前——他是冯长青为太子培养的死士之一。这几日,他与几名同伴不着痕迹地到了东宫,替下了几名侍卫。
“景林那边的事,失手也算了,可是太子妃那边是怎么回事?”太子沉声询问。他原本准备今夜命人前去动手的,谁承想,黄昏时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死士恭声道:“太子妃那边,并非属下自作主张,委实不知原委。”
太子喝了一杯酒,笑容透着阴寒、讽刺,“苦肉计。”
死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双手呈上,“适才收到的,请殿下过目。”
太子取出信纸,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将信纸用烛火点燃,笑容里有了一点儿真实的愉悦。他摆了摆手,命死士退下。
皇帝还没命人叫他过去说话,是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吧?
是啊,连他都为皇帝犯愁:要怎么处置一个派人意图杀害自己亲信的太子呢?
废了?不行,这是在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