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宁轻笑,“没法子的事。”顿了顿,又问,“周二小姐和三姐交情如何?”
“泛泛之交。”这些事情,炤宁不关心,一群丫鬟却了如指掌,“三小姐性子柔和安静,但是喜欢活泼开朗的人插科打诨。周二小姐虽然自幼就隔三差五到府里找三小姐,可三小姐真正交好的是另外两个出自书香门第的闺秀。”
“那更好。横竖是外人的事,更不需理会。”炤宁起身道,“回府吧。”往外走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可那念头一闪而逝,无从捕捉。
“说起来,”白薇轻声道,“您与晋王也算是有些渊源,不知道晋王妃知不知道。”
“因着燕王,我跟皇室兄弟几个都算是有些渊源。”炤宁自嘲地笑了笑,“那兄弟三个的王妃要是知道了那些旧事,怕是都会心生不快。”
她离京之前,太子、楚王、晋王都曾以探病为由,到江府当面与她说过几句话。楚王与晋王的口风差不多,说要是没有更好的出路,不如以侧妃身份嫁进皇室,总比陷入艰难的处境要好。
太子则是询问她需要他怎么帮忙,是去骂醒他的四弟,还是给她安排个隐秘的栖身之处将养身体。好意她心领了,但是不能接受。
后来一些事情证明,太子是实心实意地帮她和予莫,例如她在江南时,太子亲自与当地官员打过招呼;予莫的差事,亦是太子帮忙谋取到的。此外的微末小事,就更不需说了,多得很。
至于楚王、晋王,在她眼里,跟趁火打劫的方云起没什么区别——他们当时不外乎是利用她给师庭逸难堪。正因太清楚,所以不愿与任何人提及。
这些事情,她但愿太子妃、楚王妃和晋王妃从不知情,她们看穿男子真正的意图与否都一样,听到耳里,总归会有些不痛快,看她定是怎么都不顺眼。
如今她真的不想再树敌。三年过去,棱角到底被磨平了些。
白薇跟着沉默片刻,末了不由叹气。
炤宁给了她一个笑容,“我明白你要提醒我什么。越霖哥留心已久,还无定论,我们在各府的眼线安插下去的时日尚短,现在还得不到重要的消息。耐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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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带着陆宇进宫,直接找到养心殿面圣,诉说原委。
皇帝跟大老爷的心思相仿,听了也是气得不轻——他前脚才纡尊降贵的撮合江炤宁和庭逸,陆宇后脚就要杀掉他一心谋取的儿媳妇,着实可憎。
皇帝听完经过,又传召韩越霖,听他怎么说。
韩越霖将手下证词如实复述一遍,末了道:“此事安国公世子亦能作证。”
皇帝根本没理会方云起带人凑热闹那个茬,直接发落陆宇:“廷杖四十,流放千里,永不叙用此人!”又吩咐崔鑫,“明日叫庆国公进宫,朕倒要问问他是如何教导子嗣的!”
崔鑫高声称是,心里却在想,怎么都不让陆宇辩解呢?是不是责罚的有点儿重了?转念想想前因,又忍不住笑了——皇帝要是把江四小姐当成儿媳妇来处理此事的话,这惩罚还轻了些呢。
大老爷与韩越霖相视,会心地一颔首。皇帝能这样爽快的惩戒陆宇,已是意料之外。横竖也不能用这件事动摇陆家的根本,给陆家一耳光便够了,事情已经开了头,日后行事更容易。
二人道辞离开养心殿,韩越霖神色冷漠地道:“对炤宁好点儿。”语毕阔步走远。
大老爷瞧着他的身影,笑了笑。他自然清楚,韩越霖一直对他不满,始终隐忍不发,是为着炤宁终究需要回到江府的缘故。回到府邸,换了身衣服,他去往玲珑阁,要当面与炤宁说说事情的经过。炤宁能猜到是一回事,他的态度是另一回事。
红蓠很不想唤醒炤宁,这一醒,夜间定是难以入梦,又少不得喝酒助眠。可是没法子,再不情愿也要按规矩行事。
炤宁迅速打理一下,去厅堂见大老爷。
大老爷将经过说了,末了道:“我弹劾庆国公的折子今日才递上去,明日皇上大抵就看到了。正好,两笔账一起算。”
“劳烦您为我费心了。”炤宁行礼道谢。
“这是说的哪里话。”大老爷抬手示意她落座,“陆宇带的那些人,身手不凡,我猜着是庆国公交给他的人手。但是此事深究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平白扰攘一番,结果不会比今日更好。你不要心急,给我斟酌的工夫,慢慢来。”
炤宁笑着点头,“这些我也明白,您放心吧,不会给您添乱。”
“那就好。”大老爷舒心地笑了,起身拍拍腹部,“我得回房用饭,真有些饿了,你早些歇息。”
炤宁起身相送,回来之后沐浴更衣,再次歇下,只是良久了无睡意。她再次起身,去了小书房,找出旧时一幅江南风景画,要临摹一幅。
书房里铺着浅灰色的兽皮毯子,炤宁进门后便脱掉鞋袜,赤脚走到画案后方。这是她的习惯,习字作画时都不穿鞋袜,感觉更自在惬意。
红蓠帮忙准备画笔颜料时道:“五爷回来一阵子了,已听说了原委,命人来传话,说明日来后宅看您。”
炤宁道:“嗯。明日得说他几句,少跟顾鸿飞那种人来往,被带歪了我找谁说理去?”予莫要是近墨者黑,变成顾鸿飞那样,她可受不来。
红蓠笑道:“是该如此。”顿了顿,又道,“我闲着没事,去找三小姐房里丫鬟说话,今日下午周二小姐来过,说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得意洋洋的,问了三小姐好几次怎么还没定亲。”
“闲的她。”炤宁心想,周二小姐大抵也把江佩仪当消遣了,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讨人嫌的话。这样看来,周二小姐和顾鸿飞定亲的日子不远了。
红蓠跟炤宁想法相同,撇了撇嘴,“嫁个那样的人,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高兴的,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白薇送进来一碗燕窝羹,一壶烫好的酒,几样下酒的凉菜,“小姐等会儿别只顾着喝酒,多吃点儿东西。”
炤宁笑着点头。
白薇递过汤碗来,“先把汤喝了。”
炤宁接过来,扁了扁嘴,慢吞吞地喝着。
白薇忍俊不禁,“看这是什么神情,跟服药似的。”
“没滋没味的。”炤宁是真不喜欢这类养身养颜的汤汤水水,喝完之后道,“你们去歇下吧,我要把画临摹完才睡。”
白薇不明白,“临摹这幅画做什么?送人么?”
“不是。”炤宁摆一摆手,“还要临摹几幅呢,皇上要是问起来,拿这几幅画给他看看,算是交差。他看东西又没有还给人的习惯,我可舍不得把原画送他。”
两个丫鬟都笑起来。这时候,红柳喜滋滋地进门来,交给炤宁一张字条,低声道:“章钦送来的。”
炤宁看了看字条,见上面只一句话:有要事相告,今夜能否相见。是师庭逸的字迹。她让三个丫鬟看过字条,道:“燕王过来时不要阻拦,请他来这儿说话。”
“是。”
师庭逸踏着清寒月色到来的时候,已近子时。进门玲珑阁的小书房,暖意、清香、酒香迎面扑来。
炤宁站在正对着门的书案后方,忙着调配颜料,肩上披着虎皮,说不出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