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苦笑,“我知道,若我们是寻常夫妻,你少不得要与我和离。但是我们不同,不论我是太子还是寻常子弟,都不会与你分道扬镳。”
太子妃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想着这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真是寻常子弟,轮得到他做怎样的选择?她便是再不争气,离开一个男人还是办得到的。只可惜,他是太子,她头上顶着太子妃的头衔,不同于寻常人。甚至,有些事情上,就不能当人看。这样想着,她险些发笑。
太子想唤她的名字,幸好同时想到了她名字的来历,记得荣国公唤她名字时惹得她异常暴躁,便生生咽了回去,“我明白,做错太多事,亏欠你太多。但是总这样下去总不是法子,你总得给我弥补你的机会。”
“弥补?”太子妃终于应声,“你怎样弥补?若是我无意间做了些事情,导致你成了太监,你会不会原谅我?你会不会给我机会弥补你?”
“……”太子眼神痛苦地凝着她,“你何苦将话说得那么难听?”
太子妃一笑,“实话、心里话总是比较刺耳。”
“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太子问她,“一辈子与我这样各过各的?我在前面筹谋,你在后面拆台,是么?——眼下我唯一可以用到的,只有佟家。”可她不原谅佟家,她恨不得让她父亲下十八层地狱。
“你的事,早就与我无关。”太子妃语气漠然,“我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想过几日舒心的日子。你看着办吧,如此度日或是把我废掉,我都会感激你。”
“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而且,到底是夫妻一体,你便是不愿意再帮衬我一分一毫,也不该处处与我作对。”
太子妃眉梢一挑,“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怎么与你作对了?我惩戒衣冠禽兽的父亲,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们两个见面的时候,我可曾命人将他乱棍打出去?”
“于公于私,即便是存着利用的心思,我都应该让他继续帮衬我。”太子只习惯她多年来的温言软语,受不了她始终讥诮戏谑的语气,克制不住地有些冒火,“于公于私,你都不该继续与江炤宁来往。是,就算是我们错怪过她,可是难道还有回头路不成?退一万步讲,我被废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到那时候,她才不会再看你哪怕一眼。”
末一句,自然是违心的,他知道,炤宁在前世都不曾真正刁难过太子妃。前世的太子妃跟他一样,错得更离谱、更彻底。只是炤宁分明是本着冤有头债有主,根本没闲情对太子妃下手,甚至会给予宽慰、帮助。
他只想试图说服太子妃,不要再与炤宁来往,担心她与前世一般与炤宁变得亲近,那样的话,东宫有个风吹草动,炤宁都会第一时间得知。
他知道错怪了炤宁,愿意低头认错,但更明白的是,炤宁不会原谅他。那个女孩,残酷毒辣是真,对身边的人看得却极重——那些在他派出的死士手下伤亡的人的账,她不会淡忘,一定要让他偿还。
她最擅长的方式不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干脆利落,是用钝刀子磨得人生不如死。
况且,除了她,现在还加上了师庭逸。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他就该奋力一搏,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前世的境地。
生与生不如死,难道他还能选择前者么?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惹恼了太子妃。
她将手里迟迟未落的棋子丢入玉石棋子罐,眼角眉梢都透着凌厉地看住他,语气寒凉:
“炤宁,你还好意思说炤宁?
“我好几年来为何一直妒恨她?因为你老人家莫名其妙地对她又爱又恨!犯傻的时候不敢怪你,可不就怪到她头上了?试问哪个女子受得了枕边人心里如痴如狂地爱着恨着另一个女子?
“我后来疑心小产是她做的滴水不漏的一笔好文章,你是怎么做的?你只是面上反驳几句,但并没设法完全打消我这种心思。同样的,陆家姐妹也是这种情形!你除了闷在一旁,真正地为我做过什么?
“跟你过了这几年,我差点儿就变成一个毒妇、怨妇。这就是我做了风光无限的太子妃的好处。别人家的夫君都让妻子变得越来越好,只有你相反,一步步让我变得不人不鬼。
“你一直都忙着你的事,可曾真正顾及过开解过我?可曾有一日是真正大力彻查我被害的事?从没有过。
“炤宁被你喜欢,那是她倒了八辈子霉。我自从知道真相之后,满心满意地觉得对不起她,因为我曾助纣为虐帮你害过她。到底,我还有点儿良知,也敢于承认自己的过错。我到现在才明白,即便是一个泛泛之交的女子,也远比无能龌龊的男子强了百倍。”
太子何曾被人这般挖苦痛斥过,一时间勃然变色,强忍着才没有发火反诘。
他对不起面前的女子,她说的一些话,的确是事实。
是真的,他不曾细致入微地照顾她,更不曾尽力开解她的心结。
他以前因为一些事已经历过,难过失落的情绪是前世的事,到了今生,只有失望。
他不该看轻她,偏就看轻了。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你若执意如此,那么,我们就只能真正的各过各的日子了。日后你我手里的人不得有交集。”
太子妃毫不犹豫地点头,“很好。”
“自幼相识,几年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能放下?我始终都会记得,你的温柔似水,言笑晏晏。”他有意起身离开的时候,心里难受得厉害,“怎样过都是一天,你为何不愿尝试破镜重圆,安乐度日?”
太子妃冷笑出声,“过往一切,我只当是自己做了一个比笑话还可笑的梦。与你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子,我只当自己被一头发情的猪轻薄了去。”
“……”太子拂落满盘棋子,下地向外走去。
居然有脸跟她发脾气?太子妃气得不轻,捧起棋子罐,用力地掷在地上。在棋子四散滚落的间隙,她听得有人向他通禀:“荣国公过来了。”
她扬声道:“把荣国公给我叫过来!”
第058章 锋芒
第059章
太子妃只是想与荣国公相互交个底,因此,见面后开门见山:“你还要继续鼎力扶持太子?”
荣国公默认,心里却斥一声“废话”。
“你和他,我都恨之入骨。”太子妃道出心声,“往后佟家的事与我无关,我的事也与佟家无关。你们只管翁婿情深,只当没有我这个人。”
荣国公失望地看着她。大道理跟她讲也没用,她根本不会听。她已经闹得林氏离家去观音庵修行、沈氏悬梁自尽,日后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他只当她疯了。
太子妃神色冰冷地看着他,“我心里想要的结果,是你良心发现,不再以道貌岸然的面目蒙骗家族、世人,我不需再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一日不能如愿,便一日不会原谅你。你行事最好当心些,别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你看着办吧。”荣国公漠然地回了这一句,转身向外走,“我还有事,没工夫听你说疯话。”妻离子散?林氏走了就走了,两个儿子怎么会如她们母女两个一般。她们心中只有自己的得失,男子心中最重的是家族、前程。
这个不孝的女儿想威胁他,未免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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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炤宁坐在书案前,凝神看着铺在桌案上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