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方才一个劲儿地在嚷着带小家伙回家的小白,这会儿却是在椅子上坐得稳稳的,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还慢悠悠道:“姑娘这是在赶我走啊?哎呀,这可真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想走,姑娘说这可怎么办是好?”
朱砂正要再次下逐客令,院子里再次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是方才离去的家丁去而复返。
不止去而复返,且还不止是方才那四人。
阿宝想冲出去,可它已经没有了气力,便是连吠叫都吃力。
朱砂倒是不惊不惧,可她不惊惧却有人惊惧。
惊慌紧张的是小家伙阿离。
此刻他扔了手上的包袱冲了朱砂面前,张开双臂背对着她将她护在身后,竟是毫不畏惧道:“阿离保护娘亲!”
朱砂垂眸看着小家伙头顶上的发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朱砂再抬眸时,瞧见屋外院中正有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在家丁们的跟随下朝堂屋方向走来。
不是这安北侯府的大公子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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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小倾倾啊【二更求收!】
安北侯府的掌家人沈天因与其弟沈云平定燕国北疆有功,先帝封其为安北侯,于帝都赐府邸一座,封地沃土雍邑,其弟沈云则是封为燕国大将军,其殊荣不在沈天之下。
安北侯府的大公子,即是安北侯沈天的嫡长子沈奕,平素里安北侯最是中意这长子,但凡他不在府上的时日,这府上大小事情一律交给这大公子来掌管。
沈天数日前离开帝都到封地雍邑去观走,现下这安北侯府的掌家人便是这沈大公子沈奕。
而沈奕,从素心与朱砂还未被接回安北侯府前便极力反对沈天将她们接回来,是以沈奕对她们二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朱砂看着走在家丁高高撑起的油纸伞下的沈奕,出于为素心着想,她抬脚跨出了门槛,站到了屋外廊下,看着他愈走愈近,心里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让这在安北侯府里只一人之下的尊贵大公子到这梨苑来。
他从来就不屑靠近这梨苑,如今他却亲自到了这梨苑来,且还是在此夤夜之时,想来必是安北侯府了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他怎会低下他那高傲的下巴到这让他嫌恶的地方来,且还是女人的院子。
是因为三姨娘的事情?
想来不是,三姨娘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他断断不会为了三姨娘事情便来这梨苑走一趟。
梨苑不大,是以还不待朱砂思忖出因由,大公子沈奕便已来到了堂屋前。
只见他身穿一袭银丝绣暗花的深灰色广袖锦袍,扣一缀玉腰带,眉清目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般的人看起来清新俊逸,却不知这样英英玉立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人心,向来都不会剖出来给人看的。
朱砂没有错过沈奕看她时眼里的那抹深深的鄙夷与愠怒,只不过她瞧见了也只当做瞧不见,对其微微垂了垂首,有礼道:“朱砂见过大公子。”
朱砂说的是“大公子”,而不是“大哥”,这让沈奕脸色变得更是阴沉,嘴上却是温雅道:“妹妹不必如此多礼。”
朱砂心下冷笑,从来都觉得连唤一声她的名字都觉得有*份的沈大公子现下却温和地唤她一声妹妹,真是有如晴天响雷般难得。
朱砂在看沈奕时稍稍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夜色沉黑,却有风灯照明,破开了夜色,朱砂在沈奕身后的夜色里瞧见了另一把油纸伞,及油纸伞下的一抹黑色身影。
看身形,是名男子,只是男子的容貌匿在微微压低的油纸伞下,让人无法瞧见。
朱砂这一眼看得匆匆,抑或说她本就不在意沈奕的身后是跟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或是更多的人,亦不在意这人是何身份竟能让沈奕夤夜将他领进这女眷居住的后院来,是以她并未注意到,她说出“朱砂见过大公子”这句话时,那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身子轻微地颤了一颤。
只听朱砂又是客气有礼道:“不知大公子夤夜带这般多的人前来朱砂这梨苑,是为何事?”
沈奕看着朱砂的眼神更阴沉了,也更愠怒,先撇开她竟敢无视他的命令且还打了他的人不说,单就她这见到他非但不惊不惧且还十分冷静淡然的模样就能让一直不屑她的沈奕心中直有一股火苗在往上窜,更何况还是在那个人面前。
沈奕正要说什么,却被别人抢了先。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赖在堂屋里不肯走的小白。
只见小白用手撑着下巴,翘起的腿一前一后的踢摆着,一副懒洋洋的口吻道:“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当然是朱砂姑娘方才无视了沈大公子的命令没有听话地到前厅去,不仅如此,还扭断了前来的家丁的手,所以沈大公子就只好亲自出马了,你们都不用感谢我替大公子说了实话,否则我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小白说完话,还不忘做了个惭愧的动作。
虽说小白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向来都是不中听的,是以前来的家丁们傻了眼,沈奕那张看起来清新俊逸的脸脸色难看之极,甚至有些扭曲。
沈奕面色阴沉之极,看向一派惬意地坐在堂屋里的小白。
他自然听了方才家丁们给他说的这梨苑里的人和事,未出阁的女子房里出现了陌生男人,这无论如何看都是家丑,家丑本不该外扬,可偏偏那个人非要亲自到这梨苑走一遭可以,否则他又怎会亲自到这根本就不配他靠近的梨苑来。
而这一回,依旧不待沈奕说话,他这即将要出口的话又被别人的话抢先了一步。
这次抢了他的话的人不是小白,而是小家伙阿离。
只见方才被朱砂从面前拂开的阿离又跑到了朱砂面前,还是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昂头紧紧盯着沈奕,警惕道:“你是坏人!你要欺负阿离的娘亲!阿离不会给坏人欺负娘亲的!”
阿离的话让沈奕脸色发怒,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能忍着,盯着朱砂冷声道:“妹妹可否与我解释一番这是怎么一回事?妹妹自己不注重名声,万莫让安北侯府也没了名声。”
虽是质问,可沈奕这话说出来,倒像是给朱砂先扣了一顶不知廉耻的罪帽。
只听小白又抢着道:“沈大公子可是耳朵不好使?该是让安北侯请御医来帮大公子看看耳朵了才是,没听阿离喊了朱砂姑娘为‘娘亲’么?这娃娃,自然就是朱砂姑娘的儿子了,至于我么……”
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小白看,偏生他还嫌热闹不够大地得意道:“我自然就是娃娃的爹爹了。”
丑闻!真真是安北侯府的丑闻!
这是此刻在场大多数人心里爆出的惊呼。
“……”朱砂很想将小白扔出梨苑去。
“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男子与这孩子先拖带下去!”沈奕的脸色被气得更绿了。
“娘亲!”阿离立刻转身紧抱住朱砂的大腿不放。
小白像是看不见朝他跑来的家丁似的,还是一副悠哉的模样,慢悠悠道:“小倾倾啊,你要是再不出声,你儿子可就要被人欺负了啊。”
小白笑眯眯的,看向的是沈奕身后的方向。
“小倾倾”这三个字,让正紧抱着朱砂大腿的小家伙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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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来了――!谁来了!
☆、018、丞相君倾
“小倾倾”这三个字,让正紧抱着朱砂大腿的小家伙抖了抖。
而这三个在朱砂耳里成了“小亲亲”,也成功地激起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的恶寒只是一瞬间,因为她想起了阿离的话。
小亲亲……
是小家伙的父亲来了?
就在家丁们的手只差一寸就要抓上阿离与小白时,那站在沈奕身后一直沉默着仿佛不存在一般的男子出了声,而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已。
虽只是一声根本就连说话都算不上的“嗯”的一声,却能让沈奕即刻命令家丁们道:“慢!”
家丁们立刻停手。
小白将翘起的左腿放下,换了右腿翘起来,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笑吟吟的,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着急似的。
而沈奕道出的这一声“慢”,听得出,他很急。
为何而急?
竟是仅仅因为他身后的黑衣男子那一个“嗯”字而已。
若说男子不应声,他能毫不犹豫地将眼前这娃娃与胡言乱语的男子暂且拿过边去,然现下那个人应了声,就等同于他认同了那胡言乱语的男子说的话。
这般的话――
沈奕心中忽地觉得恐惧,恐惧得令他竟是一时间再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沈奕的反应让朱砂将注意力移到了他身后的黑衣男子身上。
男子正从沈奕身后慢慢走出来。
二十七八年纪,黑色锦缎广袖长袍,唯衣襟处用朱砂色的细线勾着一朵海棠花,身如玉树,发如墨画,眉如柳却又如剑,薄唇挺鼻,面若桃瓣,肤如烧制得上好白瓷,莹润有泽,脸部的轮廓仿佛经过了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完美得无可挑剔,尤其他的一双眼眸,漆黑幽深如墨潭,只一眼,就让人有一种陷入了他的瞳眸中不可自拔的感觉,是以朱砂在看到他的眼睛时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似怕自己真的会陷进去似的。
墨发黑袍,更甚者,他的左肩上,趴着一只小黑猫,就像他真真是从暗夜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站在沈奕身后被油纸伞遮去大半面容时几乎让人觉察不到他的存在,可现下他这一走出来,还未说话,却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落到了他身上。
并非他生得有多俊逸绝伦超凡出尘,也并非他生了三头六臂与常人不同,可偏偏他似乎就是有种吸引着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地去看他的力量,似乎他就是有种与生俱来的特别。
整个梨苑瞬间安静得只闻雨声。
小白用手撑着下巴笑意浓浓地看着黑衣男子。
男子却是谁也不看,只是语气平平地唤了一声:“阿离。”
小家伙紧紧地抱着朱砂的大腿不撒手,有些颤巍巍道:“爹,爹爹……”
小家伙这一声因紧张而磕巴的“爹爹”不仅惊住了沈奕,更是吓煞了方才欲抓住小家伙的家丁以及之前在后边小院想要向他挥巴掌的那名家丁,那名被朱砂折断了手的家丁。
朱砂此时倒是不觉惊诧,因为她心中已猜测出了答案,也因为小家伙阿离的五官容貌与其父极为相像,一眼便可知其关系。
然她此刻平静如常,下一刻却不能完全保持平静。
因为沈奕的话。
沈奕的鬓角正有细汗在冒出,只听他强自冷静地问黑衣男子道:“丞相大人来安北侯府要找的……便是这位小公子?”
丞相大人?
朱砂又看了一眼黑衣男子,眸中有惊诧一闪而过。
燕国当今丞相君倾?那个曾为了寻一个人而屠了一座城、连帝君都礼让数分的丞相君倾?
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之传的君倾?
难怪阿离说别人都叫他的爹爹为大人,果真是大人。
也难怪那个被阿离唤作小白的男人称他为“小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