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随三殿下去面圣。”老仆说道。
燕帆大受鼓舞,抱拳道:“多谢。”
三殿下守在沈元夕的床边,一直到天边泛白,才不舍地将她唤醒。
“我唤的家臣来了。”他第一句话是交待了这个。
沈元夕一睁开眼,就见三殿下垂着眼,轻声细语,像是愧疚一般,没头没尾地说:“出乎意料,梓州的家臣送来的是个姑娘。”
“是个女孩子吗?!”沈元夕激动道,“很厉害吗?善刀还是剑?有家传的拳法剑法吗?”
三殿下眨了眨眼,笑了笑,又好似生闷气,一声叹息。
“我送你回去。”他说。
他抱起沈元夕,几个起落将她送回了将军府。还顺手重新扶正了斜掉的窗。
他修正窗户的时候,沈元夕走到院子里,环视着四周的剑痕。
好久之后,沈元夕弯腰捡起一把刀,忽然一怔,发疯似的跑向薛子游的小院。
“子游!”
“薛子游!”
薛子游的小院是空的,门好好的从外拴着。昨天入夜后,他就离开了小院,好好的上了门,到沈元夕的院外守着。
薛子游不在,也没有再回到这里来。
他不见了。
三殿下无声跃上房顶,低头看了打斗的痕迹后,目光慢慢望向远处的天际。
一轮太阳缓慢露出了边缘轮廓,光芒铺开,三殿下瞳孔中的血色变浅了,迎着光眯起了眼。
“三殿下!”沈元夕提着薛子游的刀,仰起一张欲哭不哭又故作镇定的脸说道,“子游不见了!”
她最后一次见薛子游……不,她好像没有见到薛子游,她只听到了薛子游叫姐姐。
三殿下无声无息落地,轻声道:“别怕。”
他平静地叫了一声:“云星。”
话音落地,老仆也出现在眼前。
三殿下没有说话,但老仆看到那把刀,又看了院子里的痕迹,说道:“昨夜这里的燕川血脉,我都解决了。那个少年受了伤,但并无性命之忧。”
三殿下问:“你昨夜,杀了几个。”
云星道:“十一个。”
三殿下闭上眼,清点之后,说道:“昨夜逼近华京的气息,总共二十二,我十个。”
沈元夕脸色一白:“还有一个!”
“但解决掉劫持王妃的劣种后,京城之内,已涤荡干净了。”云星肯定道。
“那就是说……”三殿下道,“在此之前,就有人带走了薛子游。”
沈元夕心脏差点吓停,稳住神魂后,她咬牙道:“子游是我弟弟,我不能让他出事,要找到他。”
“安心,他很大可能还活着。”三殿下指着这方院落说道,“他是人,没有尸首,被活着带走。既如此,带走他的幽族,暂时不会让他死。”
沈元夕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结痂的伤口带来的锐痛让她快速思考着,冷静下来,对三殿下说道:
“三殿下知道是谁带走了子游吗?为何会带走他?会往哪里去?白天,幽族的眼睛不擅远行,殿下,这是找到子游的最佳时候,不能再拖!”
三殿下沉吟片刻,他不能出京,云星也不便在白日行走,追回薛子游的最佳人选,最好是个人,还要是个能对付幽族的人。
他问云星:“昨晚,那个梓州的小姑娘说她擅长什么?”
云星道:“追踪。”
“叫她来。”
作者有话说:
敏锐的小伙伴们,应该能猜到我的意图。
嘿嘿。
怎么能让小子游单着呢,是吧。
第26章 婚事
燕帆领命, 并谢过三殿下的信任赏识。
“昨夜已行宵禁,幽鬼形单影只还带着一个会武会挣扎的人,跑不了多远, 至少不会跑出梓州。”燕帆勒紧身上的剑匣带, 说道, “白天幽鬼不会贸然赶路, 只能躲在助幽的叛徒家中,补充血来恢复体力。”
小姑娘信心满满道:“我肯定可以把人带回来。”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梓州有多少叛徒设给幽族的供血点,几百年来, 她的家族都在暗暗观察着那些补血桩,这只带人逃出去的幽鬼, 一定也会在这种供血歇脚的地方休整, 等待天黑。
只要那只幽鬼还在梓州境内, 她就有把握能找到他, 解决掉。
三殿下:“有劳。”
小姑娘又对沈元夕一抱拳,问道:“三王妃, 您的弟弟有什么样貌特征吗?”
沈元夕不假思索道:“与你同龄,但看起来像孩子,比你矮半头, 声音比样貌成熟。好看, 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眼睛头发极黑, 脸又瘦又白, 就像饿久了没力气没精神头。”
燕帆不停点头, 懂了, 饿死鬼模样。
沈元夕想了又想, 塞给燕帆一本书, 叫《小窗夜话》,是本燕帆从未见过的破书。
沈元夕道:“你可问他我最喜欢的书是什么,用以确认身份。”
燕帆翻开这书,看到有批注,明白了。
三王妃这是让她捎一本有她字迹的书,到时找到人解决了幽鬼,也好让那小孩相信,自己是来接他的。
燕帆把书塞进怀里,猫似的三步上墙,站在房顶,扭身问三殿下:“那我什么时候去见皇上?”
她的语气,既孩子气,又像威胁。
三殿下回答她:“回来后。”
燕帆看着沈元夕说道:“请三王妃作证,三殿下答应等我回来,就让我去见皇上,不得食言。”
说罢,这姑娘风一样刮走了
沈元夕怔怔道:“她……是有冤情吗?”
为何一定要见皇上呢?
太阳完全露出了地平线,华京敲响了晨钟,可扫街开门了。
三殿下语气柔了几分,像与她商量,温声道:“我要去跟萧明则叮嘱几句,你先去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再睡一会儿。”
沈元夕点头答应,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等三殿下进宫,沈元夕换了身衣裳,系上斗篷,唤来车夫,要陈嫂装了些礼,一起到贺大人岑大人的府上。
薛子游被幽族人带走的事不能给父亲说,她不能扰乱军心,但她也不会在家枯等结果。
人也有要做的事。
万一燕帆失算,幽族带着子游跑出梓州,再拦住就困难了。
所以,她拜访岑贺二位大人,托二位叔伯联系父亲在各州的旧部,以及薛将军的那些旧友,大家白天齐力助燕帆寻人。
子游身上还有不能被揭开的秘密,沈元夕知道,薛子游被幽族带走,一定和他的生母有关。
她斟酌之后,定下说辞,薛子游是为保护她被幽族劫走,并告诉京中的两位叔伯,依三殿下的猜测,那个劫走子游的幽族受了伤,将子游活捉是当作路上的补充粮。
这套说辞虽有些对不起子游,但拉三殿下作保,将理由确定下来,都比其他人无端瞎猜要安全得多。
驱车回来时,刚及辰时。街上陆陆续续有了人,商铺也都挪开了门板。
马车经过西市斜街,忽听有人一声惊呼,看热闹地人群涌向一角。
沈元夕闭目歇神,陈嫂打开车窗探出去查看,对话声飘了进来。
“绝对是牙印。”
“是幽族咬的吧,都僵了……”
“可怕,看着跟野兽扑咬似的,好惨……”
沈元夕睁开眼,不等车停稳急忙跳下去,微微崴了脚却也不停,稍稍侧着身跛着脚跑向人群。
会是子游吗?
是被幽族使了血抛尸此处了吗?
人群里三圈外三圈,陈嫂喊着让一让,也扒不出一个缺。
沈元夕恨自己不够高,焦急地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那具尸体。
“让开。”一道声音从沈元夕身后砸来。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男人,一身神使打扮,盘发戴着个斗笠似大草帽,穿着浅灰袍,背着一补丁褡裢,踩着草编的拖鞋,轻飘飘拨开人群,而那些被他“轻轻”拨开的人,却都站不稳,一个个倒在地上,哎呦声不断。
这穷酸神使却满不在乎,跨过跌坐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尸体前,蹲下。
沈元夕看清了横躺在街上的尸首,是个粗大的成年人,双目怒张,脖子缺了一半肉,大片血模糊了上半个身体。
陈嫂抚着自己胸口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不是小子游。”却又后知后觉如此说不太合适,又添补了一句:“可怜。天杀的幽鬼……”
华京的人分得很清,说起三殿下时,那叫大昭守护神,宴兰公主的血脉,半个幽族。说起其他幽族,尤其是吃人的幽族,那就是幽鬼。
沈元夕长在军营,不怕这些死状不安的尸首。她听那神使念念叨叨,并非在诵经超度死者,而是摇头发笑,走上前去,问他笑什么。
那神使年纪约莫有二十,细眉细眼,细皮嫩肉,细看不像个贫穷神使,倒像是被鱼肉养起来的富贵少爷。
他道:“小使只是在笑,人心有趣,浑水摸鱼。”
他这话说得像打哑谜,不知所云,旁人听了肯定要摇头散去,不会再问。但沈元夕却抓到关键,问他:“为何说浑水摸鱼?”
她又看了眼这尸首的伤口,有些蹊跷,便问他:“他是被幽族所伤吗?”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