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纨绔就是镇守崖州的郑统后人,名叫郑乾,现在乃崖州一富,没什么擅长的,就是嘴皮子溜一点,家业大一点,这眼线嘛,多一点罢了。
郑乾因生意上的事,这几日人就在京郊别庄小住,最早听见的传令,但这厮不紧不慢,先等了一晚,收了线报后,确认幽族真的来了,且华京失了人,不似几天能收场的样子,这才晃悠悠来了。
他是个必须要热闹的人,坐下后,滔滔不绝与代七巧攀谈起来。
梅徵解不开第三环,心浮气躁,捻算起身边这个聒噪的富商公子哥。
算来算去,大吃一惊,忍不住道:“家里只剩你一人?”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郑乾道。
“你三十七了,也未娶妻。”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郑乾又道。
代七巧一转头,冷冰冰问梅徵:“你怎知道?”
梅徵老毛病犯了,咔咔一拨串珠,道:“你家人口多,而你是在家不顺,这才听令来,想建一番功业回家?”
代七巧一掌拍劈了桌子,拿着剑回厢房了。
梅徵跟郑乾两个四体不勤的武学废物吓得一哆嗦。
郑乾瞪眼道:“这是人能一巴掌做到的?”
梅徵又咔咔捻了两下串珠,说道:“恐怕这位是咱们十人之中,功夫最高的。”
“十人?不是十二家臣吗?”郑乾又问。
梅徵别有用意地笑着:“十二家臣中的赵令一脉,六十年前就失踪在漠北荒沙之中了。而另外一个,崖州白家,是绝对不会来的。”
“……这又怎么说,真有活着还不来的十二家臣吗?”郑乾心道,我这种不算好人的名利场混蛋都来了,还有谁会不来?
“我占崖州方向,白家并无车马驿外出的卦象。倒是咱们,很有可能回到白家去。”
“越说越奇怪了。”郑乾道,“咱现在到了几个?”
“带上你我,应该是六个。”梅徵掐算道,“只是我只见了五位,又占算了一番,梓州的后人,卦象不停地外出变动,应是被三殿下打发出去做事了。”
“这么说,还会到四个?”
“他们赶不上喜事。”梅徵道。
“二十九号还来不了?”不愧是掌握消息的富商,郑乾脱口惊道。
“来不了。”梅徵说,“他们另有主人,有半路被劫,另赋它职的迹象。”
郑乾一眯眼,摇扇道:“你是说……他们背主?”
梅徵:“并无算出事二主有反心,卦象中没有反迹。”
“哟。”郑乾拍着扇子笑道,“十二家臣除了三殿下,还能被哪个主子使唤走?”
答案不言而明。
宴兰公主。
郑乾又是摇扇子又是摇头:“悔啊,我也应该迟几日再来。”
第二日,沈元夕起床,见昨日三殿下拿走的杯子,又好端端地被放回了桌子上,还给洗刷干净,泡上了一杯新茶。
沈元夕摸了摸杯口,温度刚好,应该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三殿下送还回来的。
“还真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等洗漱好,用了饭,三殿下似掐好了时间,带着人来了。
他从将军府大门进,一身挺秀的深红色宫装,神情正经。沈元夕却想,这家伙,也不知翻他窗户的时候,这身衣服束不束得慌。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妩媚身条修长,脸上的表情沈元夕很是熟悉,和薛子游如出一辙,不好相处且不容易被取悦,冰冰冷冷。
“代家,代七巧。”那女子说道,“奉三殿下之命,前来护卫三王妃。”
沈元夕看了眼三殿下,见他轻轻点头,回了个礼:“……有劳代姑娘。”
代七巧是个不错的人,做事可靠,也不多言。沈元夕去哪她就去哪,沈元夕看书,她就抱着一杆细枪守着,只是偶尔会望着远处发呆。
沈元夕想和她拉近些关系,谈及看的书,却不料代七巧不是同道中人,回她,自己从不看无用的书。
她功夫扎实,又有家传绝学,飞檐走壁轻轻松松,施展起轻功来,和幽族的御风也差不到哪去。
也正因她的一身俊功夫,三殿下才放心将护卫沈元夕的任务交给了她。
说起来,代七巧并不想担领这种任务,她是来抵御幽族,堂堂正正建功立业,拿回去光荣家门,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的。担任三王妃的护卫,听起来好似看扁了她。
只是她还没能开口拒绝。
因为三殿下是摸着被她劈坏的桌子提的要求,而且,还有个黑斗篷老仆飘进来,抱着劈坏的桌子喵呜呜哭。说这是曾经宴兰公主用过的桌子,特地留给三殿下的,几百年都好好的,怎么就折到今天了。
三殿下一脸平静地听老仆哭,然后慢慢转头,看向代七巧,开口:
“那么,王妃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桌子赔不起,代七巧爽快应声:“可以。”
三殿下满意点头,轻声对老仆道:“别哭了,这桌子,你补一补,很快不就好了?”
老仆瞬时收了哭声,嘴无声动着,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轻飘飘拖着桌子的残躯离开了。
任务交待完,三殿下抽空去了趟大理寺。西市发现的尸首是点心铺的老板,他见过,他还挺喜欢这家的点心。
大理寺官员请教三殿下,这样的齿痕,是否是幽鬼所致。
三殿下淡淡道:“九十年前有相似的命案,你们翻卷宗就是。”
人的麻烦就是寿短,几十年前他就教过人们,幽鬼就算再慌张渴血,也不会胡乱咬,被幽鬼吸干的人,身体上并不会有大范围的血迹。
幽族不会咬到使血喷溅出来的地方,因为那样喝不到多少血,大多数都会浪费掉。这对渴血的幽鬼而言,比喝不到血还痛苦。
因此,点心铺老板并非是被幽族咬死,而是被人杀害抛尸,又借幽族犯京,嫁祸给幽族脱罪。
“前不久。”三殿下打算在离开前,再提点他们一句,“这个人弃婚誓,背妻另娶的事被妻子知晓了。”
大理寺官员惊奇道:“殿下怎知!”
当然,三殿下无所不知。
三殿下不再回答,优雅转身,在官员面前消失不见。
他没有回三王府,而是拐了路,直接飘进了窗。
代七巧的反应虽然慢了些,但还是把手中枪指了过来。
三殿下手指轻轻一触,绕开枪尖,微微扬眉,心中不由赞道,好身手,忘了还有个她,险些中招,在沈元夕面前丢脸。
三殿下落地,代七巧看清来人,冷冰冰的表情碎裂,大吃一惊,收了枪,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却见三殿下点头道:“辛苦,我要带王妃出去,处理些事。”
然后,他抱起沈元夕,又晃身不见了。
代七巧一人对着空荡荡的院,茫然了。
刚刚,三殿下,像个采花贼似的,翻窗户进来,然后……抱走了王妃?
被三殿下按进怀里的沈元夕书都没来得及放下,也是一脸茫然,问他:“是什么事?”
三殿下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拿什么事来做借口,索性坦白道:“无事,就是找个僻静地方,陪你看书。”
沈元夕:“……”
作者有话说:
梅徵对三殿下的印象:话挺多的,挺像人的。
郑乾对三殿下的印象:美人,所以想见宴兰公主。
而代七巧对三殿下的印象:……我靠他会翻窗私会三王妃。这怎么又不合规矩,又他娘的没啥毛病呢?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第29章 生辰
三殿下带沈元夕回了三王府, 仍是前夜沈元夕睡觉的那间暖阁,但新添了许多漂亮物件,多是色彩粉嫩柔亮, 小巧精致的, 这是三殿下特地为沈元夕添置的。
沈元夕怔愣:“怎么来了这里……”
“还是这里最让人安心。”三殿下想, 又要无人打扰, 又要舒服暖和,全京城也只剩三王府了。
他将沈元夕放到软塌上,又搬来个方桌, 转头道了声:“吩咐前院做些吃的。”
沈元夕顺着三殿下的视线看向窗外,好久, 才见云星从不远处的小屋推门出来, 飘了过去, 但背影……好像不大高兴。
“今日看的什么书?”
三殿下将手摊开到她面前, 沈元夕把书放在了他手上,好久之后小声道:“看不进去故事, 就找的兵策看。”
她对兵法兴趣不大,但子游未找回来,京城又处处紧张忙乱, 她实在没闲心去看故事, 随便翻了本旧兵书看。
三殿下粗粗翻看, 问道:“是放心不下家人?”
家人这个词, 让沈元夕略有感动, 连忙问他:“燕姑娘可有信?追到了吗?”
三殿下摇头, 昨晚他把线报任务交给了郑乾, 但无论是自己这边的线报, 还是郑乾的门路, 都还没有收到燕帆的消息,甚至没人摸到她的行踪。
对追踪者而言,不被人发现是好消息,证明她的确在追踪术上有两把刷子。
“你无须担心。”三殿下将手中的兵策放到一旁,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宽慰道,“前夜来的那些幽族人,只是先锋打头阵,目的是探听华京的现状,在消息传回去之前,他们不会再有行动。”
“果然如此吗!”沈元夕精神一振,决定将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三殿下。
“你发现他带着你,绕着华京兜圈吗?”听了沈元夕的话,三殿下并没有多惊讶,他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你聪明。”
第一波来袭的幽族,不出所料是来送死换阵图的。
确立界碑后,朝花与燕川被限制在幽地,对外界的变化无法获知。因而,他们每月每年都会派一些受血誓束缚不大的普通幽族人越过边界,潜入华京,要是运气好未被三殿下发现,就能成功把新绘的地图传回幽地。
毕竟,幽地现在,只有三百年前华京的城图,而想要成功推塔,就必须先拿到如今的京城地貌图,知道三殿下的布防,才可做周全计划。
前夜的幽族先锋来了二十二个,打起来的时候,就难免会漏掉没有动作较为安静的那个,应该就是绘图的人。
沈元夕道:“这就像我父亲他们打仗时,先派出的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