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父母出钱落得葬,立碑人的名字也应该写江湛,那么就该是‘爱妻楚梨之墓’,而不是爱女。
“我想楚梨的早逝,对她的父母是一个很深的打击,江湛又成天酗酒,家暴,是众人眼里的人渣,可想而知他们会怎么想,一定会认为女儿的早逝都是这个男人害的,对他必定又怨又恨,所以在女儿死后,他们甚至不愿让他的名字出现在女儿的墓碑上。”
景飒懂了,“也就是说楚梨死后,她的父母可能拿走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彻底和江湛划清界限。”
这也就解释了江湛没有楚梨遗物的原因,
“至于孩子的东西,他会留下可能是一种追思吧!”皛皛呼了一口气,又缓缓道:“其实在我看来,江湛就是一个懦弱,不敢面对现实,期望自己大度,但又完全做不到的男人,通常这种性格的人,会特别注重外界的眼光,十分惧怕被别人嘲笑,内心世界充满了不甘,但又没胆子去改变,所以买醉成了他唯一能做得事情,当酒精在血液里沸腾的时候,恐怕也是他最无畏的时候,无畏的将愤怒和不甘爆发了出来,因此造成了家暴,但酒醒后,他会拼命道歉,求取原谅,只是道歉后,又会故态复萌罢了。”
于是,周而复始,不停的重复,终将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景飒又道,“那楚梨为什么不离婚?”男人不愿意离婚,女人也可以单方面提出,光是家暴这一条,就算江湛不愿意,法官也该会判离的,但这两人的婚姻维持了十几年。
“不排除她也是个懦弱的人,毕竟很多家暴的妇女都没有勇气离婚,又或者她也有愧疚因素,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猜测江湛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原因。”
如果江湛在知道后,仍愿意娶她,在她心里至少有一份感恩在。
张又成问:“有没有可能楚梨在婚前被强暴了?”
林默回道:“不可能,按照黑山大火的档案记录,当她知道孩子死了以后就像疯了一样,对送孩子遗体下山的消防员又打又踢,甚至伤心的昏了过去,足以表明这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若是因为强暴才有的孩子,她不可能会将孩子生下来。”
皛皛也同意这个观点,“江允恒的画里充满了他对母亲的喜爱,代表他和楚梨关系很好,她也是真心的疼爱他,所以强暴的可能性相当低,另外说到画作,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我怀疑这个孩子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唉?”所有人都惊异的看向她。
景飒道:“你是说画里那个腰间不知道挂着什么东西的火柴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皛皛点头,“画中的人头发极短,就像仙人掌一样,这就和江湛的发型不符,江湛有一头很浓密的黑发,怎么看都不像仙人掌,另外江湛给予他的童年并不美好,他却特地画了一家三口。”
曹震皱眉道,“会不会是楚梨曾带他和亲生父亲见过面?你说过绘画代表了孩子看到的世界,也是他的所思所想。”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那就好办了,若她真带孩子见过那个男人,我们也就多了一个查找的方向。”林默思提议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查楚梨婚前的交往情况,一路查她婚后接触过哪些人。”
曹震不由叹道:“可惜她的父母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否则他们那里肯定会有线索。”
没有知根知底人的帮助,就算知道了查找的方向,也是大海捞针。
景飒却是劲头十足,“难查也要查,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说的对,而且我有预感,这次我们一定能破案。”张又成信息十足的说道,他是老刑警了,就算能力不足,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皛皛,你准备查哪个方向,要不要和我一组,我们闺蜜合璧,一定无往不利。”
“不,你们查你们的,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众人疑惑的看向她。
“我对江允恒的那篇作文很在意。”
景飒记得这是江姨婆说的,“就是那篇得奖了,但又被撤下的作文?”
“嗯!我想去一次江允恒生前读书的小学。”
“我陪你去!”林默提议道,“江允恒和三名死者都是同一所小学的学生,或许真会有新发现。”
“不用,这件事我想一个人做。”让他作陪,那还得了,后头一定会有某人跟着的,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林默并不是没感觉到她的拒绝,毕竟她表现的是越来越明显了。
“现在我只想以案子为重,不想被其他事情分心。”她可是只有七天的时间,要是七天还没破案,康熙就回来这里,到时候就不是热闹了,可能是混战。
而她实在不希望康熙背上一个袭警的罪名。
“好!”
林默也没有继续死缠,分外爽快的答应了,因为他知道逼急了,可能连朋友都没的做。
众人看时间也不早了,在食堂吃了晚饭,也就散了。
皛皛又回到了休息室,将楚梨的档案又看了一遍。
不只美丽,她还多才多艺,大学时代参加过不少文艺比赛,唱歌、钢琴、诗朗诵,但体育不是很好,这倒也符合她给人的外在感觉——柔弱。
这样的女子在大学必定会有很多人追,但为何她会选择江湛?
江湛全身上下用一个普通就能诠释,家境也贫寒,实在挑不出什么优点,若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父亲,她应该还有其他的选择才对。
还是说真如自己猜测的,当时那种情况,只有江湛愿意接受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就草率的和他结了婚。
她又翻了一页,档案上写着楚梨做过不少高中生的家教,口碑极好,专长是化学和物理,她也期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化学老师,在家教过程中,她总是有办法让一些不喜欢化学和物理的孩子打心眼里爱上这门学科,从而提高成绩,为此她还曾在大学里分享过这方面的经验,当时的教授还特地赞誉她,极有名师风范。
名师吗?
若是没有遇到这些苦难的话,她现在应该还活着,或许真成了一名师也说不定。
可惜人生就是那么的世事无常。
皛皛合上档案,拧了拧鼻梁骨,这份档案她已看了好几遍,暂时还没看出疑点来,看来还是要从江允恒那里着手,她看了一眼手边的便签纸,上头是一所小学的名字和地址,字迹劲道十足,笔墨飞舞间是一气呵成的气势,是林默的字,他留下字条后就走了,倒也洒脱。
她将便签收进了口袋里。
☆、round 93 抽丝剥茧(三)
皛皛独自回到酒店,她趴在床上打开手机上的微信,康熙还是那般自言自语的留了一堆话,她笑着一条一条的仔细看完,知道他今天的戏份很多,还有吊威亚的戏份。
康熙在说吊威亚的事时,后头跟了好几个大哭的表情,还说了一句:养家的男人好辛苦!
她为此忍不住笑出声。
吊威亚是演员们的‘家常饭’,观众在银幕上看到主角们的飞、挪、腾、越等超酷镜头,都是通过吊威亚完成的,明星艺人看上去很风光,但实拍时却要受不少苦,吊威亚就是其中一项,尤其是男生吊威亚,比起女生更苦上十倍,主要原因就是威亚的构造,从两个腿之间穿过去,然后勒紧,进行三角形固定,‘飞’起来的时候,等于全身的重量集中在某个部位上。
嗯……
蛋、蛋、会、很、受、伤。
很疼滴啊!
想到此,她笑瘫在床上,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然后又加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有回音,知道他肯定是在拍戏。
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赶紧去盥洗室洗澡,等洗完了,她吹干头发,坐到床上瞅了一眼手机。康熙仍没回复,看来今晚的戏份很重,是没法和她聊天了,想到明天自己还要早起去走访小学,她便决定早点睡,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她都没法入眠,只好又无奈的爬了起来,习惯性的打开微信,想看看康熙拍完戏了没有。
见对话框里仍没有回复,她稍稍有点失落,又看了一眼时间,快凌晨一点了,不知道他是还在拍戏,还是已经回酒店休息了。
她瞧着手机有点出神,他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她这样会失神的等回复,她翻了翻之前的留言,他总是记挂着她,想着她,反观她,一忙起来就会忽略他,在做女朋友的这条路上,她显然是不合格的。
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作罢,无论他现在是休息,还是演戏,这么贸然的打电话过去都可能会打搅到他,何况她还特意交代过,办案的时候不准他打电话过来,现在自己打过去,以他的个性,肯定会很高兴,但她却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任性。
因为睡不着,她思绪有点杂乱,干脆学他的样子,将最近办案的事情细细的在微信上‘说’给他听,飞舞的手指不停歇的敲打着手机上键盘。
畅所欲言不是她爱做的事情,但如果对方是康熙,她愿意这么做。
从黑山大火开始,她唠唠叨叨说着自己的见解、心得,甚至还会吐槽一下,越说越起劲,小脸洋溢着光彩,仿佛他就在对过坐着,不过脑子没糊涂,知道有些信息还是不适宜让非警方人士知晓,林默的事,她也没说。
当准备说江湛和楚梨的事时,她突然问道:“要是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依然没有回应,她却开始困了,倒头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翌日,她睡过了头,慌忙起来,发现手机没电了,刚插上充电器,门铃响了,她打开门,惊见是小李,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
“陪您去小学啊,林队说,你一个人去他不放心,而且您也不是警察,有些事不好办,本来景队要来,被我抢了。”这可是近距离偷师的好机会,他怎能错过。
皛皛没想林默还有暖男的本质。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把脸。”
“那我回警车里您。”
她点了点头,等小李走了,赶紧冲进盥洗室洗脸、刷牙、换衣服,出门时,她却忘记了把手机带上。
两人按照林默给的路线图,一路飞驰,当年的小学已经搬了迁,学校名也已经变了,虽然有地址,但还是问了人才找到。
因为不是休息天,皛皛和小李到的时候,刚巧是上午第一节下课,“铃铃铃”下课铃响了,学生们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出教室,操场上一些爱好篮球的小男生们正在努力的练习打篮球的技艺,偶尔也能发现一些女生正坐在草坪上温习功课。
小学的校园里总是充满了童趣,沿路的黑板报上,教育型漫画多于汉字,可能因为是森林繁多的城市,又或许曾经发生过像黑山大火这样的灾难,这些黑板上多是防火意识,也有遇到火灾如何逃生的知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自然清新。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阳光充足,有说不出的清爽,道不尽的畅快,立刻驱散了皛皛犯困的睡意。
“我来前有联系过校长,江允恒当年的班主任还没退休,不过现在已经是教导主任了,姓陈,是个女老师,办公室就在教学楼的三楼。”
“有没有问过死者三人的班主任是谁?”既然来了,也就顺道问问,她很想知道这三人12岁时是怎样的孩子。
“这我倒没问,要不呆会见了陈老师,我们问问?”
“嗯,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教学楼,和很多小学一样,楼梯的中间画了一条红色的分隔线,墙壁上也写着‘上下楼梯靠右走!’‘不要大声喧哗’的标语,楼梯的每个弯角处,都挂着刻有鼓励话语的落地镜子,走廊上蹦蹦跳跳的孩子很多,大多数都是女孩子追着男孩子在跑。
皛皛会心一笑,在女孩每月的掉血系统还没开启前,也就是小学的时候,女生通常能把男生欺负的很惨,这也就是为什么男人明明在染色体上比女生弱小那么多,却依然强壮有力能成为种族主导的原因,因为女人被上帝设定了一个每月掉血的系统,生生导致了常年hp值不足,不过等成大妈了,这种强劲也是会再回来的。
所以,珍惜小学时代,往死里欺负这帮臭小子吧,这是她上小学时,老爸经常对她说得话。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道理。
沿着教学室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就是教师办公室,教导主任主是负责组织学校教学、教育工作的行政干部,也算是校领导,因此有单独的办公室。
敲门而入后,不大的空间里,陈杨已等候多时,她年逾六十,即将退休,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圆圆的脸,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眼镜后的一双眼睛既蕴含着母亲般的温柔,又闪射着父亲般的严厉,但嘴角永远挂着使人感到亲切的微笑。
“请坐!”她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又倒了两杯茶。
她在接到校长的通知后,也是惊讶了好久,没想警察在二十年后会来找她。
小李介绍道:“陈老师,这是我们公安局的端木顾问。”
皛皛向她颔首道,“陈老师,您好!”
“您好!”像很多初见皛皛的人一样,眼里闪着讶异。
这张萝莉脸永远给人的感觉是刚刚大学毕业的菜鸟。
皛皛一点没介意,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江允恒的那篇作文写了什么?就是得奖的那篇,后来因为同学说他是骗子,后来又被撤掉了,不知道陈老师,你还有没有印象。”
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听到江允恒的名字,陈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遗憾,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她记忆犹新。
“他是个好孩子,学习很优秀,也很调皮,当时我是他的班主任,那篇作文我印象很深。”她拿下眼镜,眼里的遗憾更浓了,“因为正是我撤掉的。”
“内容是什么?”她能记得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