皛皛坐在会议桌的首位,陷入了沉寂。
“皛皛,你怎么不说话?”景飒问。
“你们难道没发现有个很大的bug吗?”
林默拧了拧眉毛,又看了一眼在水中燃烧的火焰,烧杯中是热水,热水才能使白磷达到着火点,加上倒插进去的试管中有空气,也就为白磷提供了氧气,因此燃烧了起来。
他突然就明白了,“热水!”
皛皛道:“在案发现场,周滨腿骨所在的潭子,邢晓磊陈尸的水缸,以及黄健死时浸泡的垃圾分类井,外部或是底部都没有燃烧过的痕迹,凶手是怎么加热水的。”
没有热水,白磷的燃烧点再低,它也燃烧不起来。
而实验中,烧杯中的白磷之所以能燃烧,是因为烧杯下面有酒精灯在加热,烧杯里的水才有了温度。
张又成说道,“直接加热水呢,就是将死者放进缸里,然后再加入热水?”
曹震摇头,“这太不现实了,按照当时剩下的水看,至少有五加仑的水,也就是四个饮水桶的水量,凶手如果要用这种手法杀人,那他至少得携带好几个水桶,而且在案发过程中,除非能有效的保温,否则水早就凉了。”
四个饮水桶的水量,重量上就会很沉重,体积也大,携带在身上,太扎眼了,就算地处偏僻,但也不能保证真不会碰上什么人。
小李道:“现场烧水呢?”
“不,这个可能性也很小,周滨死时,是在山洞里,条件限制,就算真的可以烧水,你觉得要用多大体积的容器来烧,当然你可以说不用一次性烧完,可以分开烧,分次倒进死者身处的容器里,但前后相隔需要时间,先烧热的水,要怎么保温,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皛皛看向所有人,“氧气!”
“咦!?”
众人一惊,又回头看了一眼会议桌上的实验。
皛皛指着倒插进水里的试管,“试管中有氧气,压强与大气压相同,因此伸入水底,水也不会进入试管中,倒扣进水底的试管管管口才能让白磷接触到氧气,导致加热的水触发白磷的燃烧,并不代表是水里加了白磷,水温到了就能燃烧。”
实验中白磷是可燃物,热水提供温度,试管中的空气则提供了氧气,三者必须具备,火才能在水中燃烧,但是三名死者的情况不同,虽然具备了水、白磷,但是水里没有氧气,也就等于缺了试管的存在,因此就算有热水,白磷也无法燃烧。
景飒扒拉了一下头发,理科对有些女生而言,绝对是精神上的折磨。
众人脸上的欢腾和喜悦又寂静了下来,陷入愁云惨雾中。
好半晌后,皛皛的眸色中有了光彩,“石头!”
众人看向她,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石头?”
她点头,“三名死者的案发现场,除了水和白磷,还有一块石头。”
这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疑惑。
“林默!”她叫道。
林默已经有了行动,“我马上让鉴证组去去化验石头的成分。”
景飒问道,“你是觉得石头有问题?”在她看来,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既然它会出现在死者三人的案发现场,那就绝对不会是巧合,我笃定这石头有问题,另外……”她顿了顿,目色明亮,“这个实验并不是完全没用,我想凶手可能就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改良,他一定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造就了这次的杀人,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你们……”
‘可以不信’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曹震、张又成、小李、景飒打断了。
这句话,他们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们相信你!”
小李突然说道,“我有个疑问……”
“你是想说三名死者中,周滨是唯一没在水里被发现的,对不对?”
山洞的水潭里只有周滨的腿骨,这是他与邢晓磊、黄健唯一不同的地方。
小李点点头。
“这个,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不过得等杀人手法破解了以后才能确定。”
景飒捉急了,“你又这样,说一点,藏一点,我们很难受的好不好?”
这就像听八卦,听了上半段,下半段却没了,听的人,心会很痒啊。
皛皛却莫名脸红了,“你急什么,到时候我总会告诉你的。”
景飒就奇怪了,她脸红什么,正要追问,却被皛皛岔开了话题。
“我想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消防员!”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在场的人有点来不及反应。
“消防员?”林默这时走了进来,听到消防员三个字眉头立刻拧成了一条线。
林家是消防员世家,在他心里消防员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我会这么判断,有三个原因,一、江允诺的画,二、他的那篇作文。三、凶手的杀人手法。”
景飒看过那副画,“那个火柴人腰上像管子又像炮筒东西?”
“没错,我一开始也没想到那是什么,但在看到他的作文后,我想到了,那是冲水枪的枪头!”
消防员在救火时会用到高压冲水枪,为的就是将水射得更远,尤其像高楼火灾,冲水枪就会派上很大的用处。
林默反驳道:“江允恒的作文里并没有提到他的生父是什么职业,只说了救人民,保护国家财产,这点警察也一样,还可以是解放军。”
“如果是警察,按照孩子的思路,应该会写抓坏人,或者是将坏人一网打尽,但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如果是解放军,虽然也符合,但是他在作文里是这么写的:‘每次看到有爸爸的新闻时,我都觉得好骄傲,他就像一个神一样保护着国家的财产,风里来雨里去,不畏艰辛,又像一座大山一样捍卫着人民的生命!’”
曹震道:“这个很像解放军,但若是解放军用‘每次’好像有点多。”
“在我国解放军的出动,大体会是自然灾害,但是我查过江允恒写这篇作文时的时间点,前后几年x市都没有发生过任何自然灾害,当然也包括全国,所以他在新闻里绝不可能看到解放军。”
林默眼神一暗,这就代表他认可了。
“第三点呢?”小李问道。
“那就更简单了,如果说凶手真是用了水中生火的方式来杀人,你们觉得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来杀人?”
“变态!?”景飒说完搔了搔头,“我真觉得是变态。”
捅死人也是杀人,直接放火烧也是杀人,但这种方法真的是很奇葩。
“那是因为案发现场的环境!”
“环境!?”
皛皛点头,“周滨死时是在大山里,植被茂盛,邢晓磊死时是在木制结构的仓库里,其中还堆放着一些很容易引起火灾的化学药剂,至于黄健,他是在垃圾焚烧厂里被杀的,周边堆放着很多可燃物。”
“我明白了!”景飒大叫道,“他不想引起火灾!”
“他是一个很想用火杀人,但又不想在放火时引起火灾的人,水中生火却恰巧可以帮到他,当水凉了以后,火就会自动熄灭,就算死者在被烧的过程中突然醒了,挣扎扭动,离开水以后,火也会自动熄灭,他完全不用担心放火时,因为一些不能控制的因素,导致火灾,一个可以残忍杀害三条人命的人,却顾忌着会不会引起火灾,除了消防员,除了这个能最直观的解火灾危害性职业之外,我真的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人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杀人。”
皛皛说完后,所有人都沉寂了。
如她说的,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但又绝对贴合杀人手法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除了消防员不会再有第二种职业会对火如此的敏感,因为一旦引起火灾,其灾难性绝对无法预估。
------题外话------
话说,水中生火这个实验是真实存在的,但能不能杀人。呵呵。乃们就不要探究了,化学牛人,请不要对我吐槽,另外,凶手到这章,我想很多人都能猜到了,其实有些人在这之前已经猜到了,但是动机,大家可能还没发现,报仇是其一,但是还有更深的东西。
话说,我所有的案子可能伦理啊,道理比较多,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厌烦。
☆、round 97 一双梨涡(一)
皛皛判断凶手是消防员后,焦尸案的进展好比柳暗花明又一村,但并不代表马上就能找到凶手了,只能证明凶手从事的职业是消防员,而消防员这个职业虽然特殊,但数量可不少,仅x市一个城市,消防员就有上千人。
而且,三名死者中,周滨死在x市的大黑山,但是s市滨江区消防分局的消防员,邢晓磊、黄健则是死在s市,尽管三人都是x市大黑山虎头村人,但与s市都有分割不开的关系,所以不排除凶手也可能是s市的消防员,这要查起来是件很棘手的事,缺乏了其他必要的指向性。
比如,凶手的年纪,性格,口音等,而且凶手也可能是已退役消防人员,若真如此,查起来更如同大海捞针。
目前,除了消防员,也就凶手可能是江允恒亲生父亲这条线索,即便有了这条线索,也不能擅用司法程序,把所有消防员的dna图谱弄过来,至少需要再找到一条能大面积缩小人数范围的新线索。
但,不管怎么说,能知道凶手是个消防员,总算是离破案又进了一步。
散会后,众人又一起在公安局的食堂吃了晚饭,曹震和林默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吃完饭就各自先走了,景飒觉得最近破案脑细胞死了不少,央求皛皛陪她去酒店吃个饭后甜点,补充气血,增加胺多酚,
皛皛除了歌帝梵(godiva)巧克力外,并不喜欢吃甜食,但对冰激凌没什么抵抗能力,尤其是抹茶和柠檬海盐口味的。
两人买了三球的冰激凌筒,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吃的不亦乐乎,等满足,也就准备回房间休息了。
刚走到通往客房的走廊,皛皛的脸色突然一变,将景飒一把推开。
景飒回头,“怎么了?”
“有杀气!”
话落,她一个回身便搁开了一只攻击而来的拳头,腰身一沉,迅猛而动,使了一招横扫千军,将对方结结实实的放倒在地。
林一诺惊叫一声,惨烈的趴在了地上,还好走廊上是地毯,她不至于跌个头破血流。
再次见到她是皛皛始料未及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和她打架了。
她不死心的从地上翻身而起,向皛皛持续攻击,一招一式都非常有板有眼,刚猛脆烈,在技击手法上属于寸截寸拿、硬打硬开的攻击模式。
熟悉各种拳法的想皛皛,一看便知这是八极拳,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故爆发力极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势。
林一诺绝对是个八极拳高手。
皛皛眯了眯眼,采取了回击对策,以动则变,变则化,见缝插针,有隙即钻,不招不架,见招打招的方式进行反攻,且实战经验高,有效运用了走廊的空间,猛起硬落、硬开对方之门,连连进发。
两人打的虎虎生风,景飒却在旁边看傻了眼,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现役警察,这种在公共场斗殴的行为绝对是她该出面制止的。
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是想起来了,大叫道:“别……别打了……”
没人听她的,继续武斗,从走廊的一端,打到了另一端,廊上有人看见了,也是吓了一跳,但可能两人打得十分漂亮,像武打电影里场景,不由的看呆了。
皛皛本来还想留点情的,但见林一诺越打越打来劲,跟打了鸡血似的,她一恼,动如绷弓,发若炸雷,扣住她的手肘,势动神随,疾如闪电,动作干脆将她再次放倒。
“哎呦!放手,放手!”林一诺用没有被皛皛擒住的左手拍打着地面,“我投降了!”
皛皛很有武德精神,说放就放,退开一步,让她起来。
林一诺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差点被皛皛弄断的手,瞅着她,“你原来那么能打得!”
“你搞什么鬼!知不知道袭击一个同样会练武的人,很可能会伤到要害的。”她是留了力的,否则按照特警的一击毙命的准则,她早就残了。
好在林一诺攻击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是她。
“还问我搞什么鬼,我问你,你对我家阿默做了什么!”她大嗓门的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