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忙忙点头,“这个我知道。”说着话又拿起太平车,青鸾一笑,“陈皇后有三件宝物,太平车只可护着容颜,还有一块羊脂玉更有妙用,含在口中吐气如兰,并可延年益寿,五脏六腑可保青春不老。另有一块玉佩,佩之则肌肤生香,若娘娘有了这三样宝物,皇上只怕来了景福殿,就不肯走了。”
宸妃愣愣看着青鸾,青鸾站起身,“还请娘娘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能做,只等着水到渠成。娘娘日后只用做好一件事,请娘娘疼爱王爷,若母亲疼爱儿子一般。”宸妃微笑道,“这个自然,我的儿子,我一直是疼爱的。”青鸾也笑,“还有,这兄弟间久不见面,即便一母同胞也难免生疏。”宸妃笑道,“自然要让元邕常常进宫与熙儿玩耍。”
青鸾不看宸妃渴盼的目光,退一步行礼说声告辞,带着金定珍珠施施然向外。
路过皇后所居坤宁殿时,就听身后有人说声等等,青鸾驻足回头,就见一位宫装女子扶腰缓步而来,腹间微微隆起,显见是有了身孕。
☆、65. 三郎
面前的女子美丽静雅,细瘦娉婷,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定定看着青鸾,青鸾笑道,“敢问这位娘子,唤我可是有事吗?”女子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只是想瞧瞧,三郎的未婚妻是怎样的女子。”青鸾一笑,“瞧过了呢?可曾满意吗?”
女子怔了怔,“三郎看上的人,自然是极好的。”青鸾笑道,“敢问娘子又是何人?”笑意回到女子脸上,“我跟三郎一起长大,娘家姓贺闺名叶蓁,三郎可曾提起过?”青鸾歪着头思忖,“叶蓁?似乎提过,又似乎没有提过,想不起来。”
叶蓁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是啊,他有了新人,旧人自然抛在脑后……”抬眸道,“两年多不曾见,三郎他,可还好吗?”
她张口闭口三郎,三郎这个称呼青鸾从未听过,心中煎油一般翻滚,暗中咬着牙,脸上犹带着微笑,“他立了军功,从乌孙全身而退,且喜事在即,自然是很好。”叶蓁点头,“是啊,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自从进了宣德门,就有一位内侍一位姑姑带着,与金定站住讲了许多规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刚刚在景福殿外侯了良久,金定早已不耐烦,恨不能越出宫墙,这会儿听叶蓁絮叨没完,不由说道:“听起来,你与怀王乃是旧识,想知道他好不好,见着他问他就是,又何必在此绕圈子?”
珍珠捅了金定一下,金定觑一觑青鸾脸色,见青鸾并无不悦,又道,“走吧走吧,眼看天色不早。”叶蓁身后一位女子向前两步,大声斥道,“放肆,敢跟太子妃殿下无礼。”金定指指叶蓁,“她是太子妃?既是太子妃,那就是怀王的仇……”青鸾的眼风扫了过来,金定讲话咽了回去,挺挺胸膛对那姑姑道,“你又是何人……”青鸾唤一声金定,低低说道,“无需一般见识。”
叶蓁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摆手道,“既见过了,鸾长公主请回吧。”青鸾施礼说声告辞,叶蓁颔首回礼,便带了份高不可攀的傲然,青鸾不以为意,对金定与珍珠说一声走,就见石阶上跑下一位女子。
女子头上攒金戴翠,披了白狐短裘,短裘内是艳丽的红衫,红衫领口开得极低,大冷天露着一片雪脯,随着走动乳/沟若隐若现,装扮妖娆,声音更是娇媚入骨:“殿下原来在此处,皇后娘娘打发人一通好找,十分焦急,皇后娘娘说了,殿下如今有了身孕,禁不住寒风,快些回去吧……”
珍珠咦了一声,脱口唤一声小灯,女子怔怔看了过来,青鸾望过去,正是芳菲的贴身婢女小灯,不过已今非昔比,昔日纯净娇憨的姑娘,如今似换了个人一般,举手投足尽显风情,只从五官上还能看出旧时模样。
青鸾只看着她不说话,小灯来到近前下意识就要行礼拜见,举起手却停住了,缓缓放了下来笑道,“不想在宫中得遇故人。”看向叶蓁道,“殿下,妾是大昭人氏,昔日曾见过长公主与她的侍女,这位却不知是何人。”
金定笑道,“我是何人跟尔无关。”叶蓁扬眉看向金定,“我也想知道这位姑娘是何人。”青鸾一笑,“是我在来东都途中结识的姐妹,殷朝泸州人氏。”
“姐妹?”小灯声音有些尖利,“鸾长公主结识了新的姐妹,可还记得尚在囹圄中的姐妹?”叶蓁饶有兴味看向青鸾,青鸾看一眼小灯,“我与芳菲之间的事,轮不到一个下人评说是非。我来问你,你如何来的东都?又如何进了东宫成为太子宠姬?”
小灯嗤笑道,“怎么?长公主打听过我?”青鸾摇头,“看你今日情状,分明以色侍人,否则怎会出现在大内坤宁殿,只是我不明白,太子妃为何待你如此亲厚,难道仅仅是因为贤良?”青鸾说着话看向叶蓁,审视一般的目光刺得叶蓁很不自在,不由避开青鸾的目光,转身道,“天冷风大,回去吧。”
珍珠喊一声小灯,上前去去握住她手臂,“你当初分明跟我说过,要求了芳菲郡主,与乔侍卫订亲。你这又是何苦?你在这殷朝东宫,可是心甘情愿?”小灯挣开她的手,望着高耸的汉白玉石阶笑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提?东都富庶繁华,东宫威权赫赫,太子爷宠爱我,太子妃厚待我,我很知足。”
青鸾看着叶蓁一行走远,方道,“小灯,可是芳菲拿你的家人和乔侍卫胁迫你?”小灯回头看着青鸾,“多谢鸾长公主美意,我的家人很好,我也很好,乔侍卫已经娶妻,姑娘已答应我,不再为难他。”
青鸾目光冷然,“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依着芳菲,在东都与我做对?”小灯摇头,“鸾长公主多虑了。”青鸾笑笑,“在东都散步谣言,说我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说我与从嘉订了亲,却又对元邕投怀送抱,就是你,没错吧?”小灯看着青鸾,目光中有些惶然,青鸾声音里带了厉色,“单凭你没这样的能耐,谁带着你来的东都?谁又是你的靠山?”
青鸾的话似乎让小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坚定,一笑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鸾长公主已非昔日的鸾郡主,我也不再是小灯,我如今是殷朝太子殿下宠姬,叫做齐蕊。”青鸾了然而笑,“齐蕊?芳菲为你取的名字?蕊,乃是灯芯,你在芳菲心中,依然是小灯。”小灯脸色一僵,青鸾诚恳说道,“小灯,我可将你的家人接出大昭,你休要为虎作伥。”小灯抬起头下巴收紧,定定说道,“姑娘待我亲如姐妹,为了姑娘,我愿意拼尽全力。”
青鸾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低低说声走吧,率先转身迈开脚步,金定一笑跟上,珍珠看着小灯急急说道, “小灯,我家姑娘与你说了许多,分明是在给你退路。”小灯一笑,娇媚若水的双眸中带了凄然,“我何尝不明白,只是珍珠,我早已没了退路。”珍珠握住她手,“我家姑娘说了,将你的家人接出大昭,你也知道,姑娘能做到,你又为何如此固执?”小灯会握住珍珠的手,眼眸中染了泪光,“我知道姑娘在利用我,我也知道,自己非鸾长公主对手,可有一个人,他对我很好,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珍珠问道,“是谁?”小灯松开她手,一笑说道,“珍珠,谢谢你肯真心待我,他日再见,我们各位其主。”
小灯说着话,抽出手转身上了台阶,有两位姑姑迎下来搀住了她,殷勤说道,“蕊夫人可冷吗?为何去了这么久?太子殿下从前朝来到坤宁殿不见蕊夫人,心急如焚呢,只是当着太子妃的面,不好说什么。”小灯倚着那姑姑手臂一声娇笑,“姑姑惯会哄我,谁人不知殿下最疼太子妃,瞧见太子妃,眼里心里再没有别人。”一位姑姑笑道,“以前是如此,可蕊夫人不一样……”
说着话走得远了,珍珠立了一会儿转身而走,围墙边转个弯,青鸾与金定正默然等候,珍珠不自在搓着手道,“劳姑娘与金定姑娘久等了。”青鸾说声无妨,金定拍一下她肩,“珍珠重旧情我喜欢,不过那位什么蕊,没骨头一般,我懒得多看她一眼,珍珠缘何与这样的人情深意重?”
珍珠叹口气,青鸾摇头,“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珍珠咬牙道,“芳菲郡主实在可恶,她究竟想做什么?”青鸾笑道,“金定打发两位侍卫盯着小灯,看她常与何人走动,自然便知芳菲想要做些什么。”
刚出宣德门,有人迎了上来,唤一声青鸾搓着手急切问道,“缘何匆匆进了宫?母妃可有为难你?”青鸾看一眼元邕紧绷了脸,“我初次进宫拜见,自然要给我个大大的下马威,狠狠为难我一番。”元邕握住青鸾的手,他的两手冰凉,显见在冷风中等了许久,低声下气说道,“都怪我,母妃厌恶我,就连带着为难青鸾,母妃怎么为难青鸾的,青鸾从我这儿百倍千倍的讨回去。”
青鸾甩开他手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去,元邕忙忙上马追上金定,陪着笑问道,“金定,我的母妃如何为难的青鸾?”金定摇头一笑,“你的母妃如今对青鸾奉若神明,岂来的为难?”元邕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随即又陪笑道,“可是金定,青鸾似乎十分生气。”
金定跃马扬鞭在前,元邕在后,喊道,“金定,咱们赛马,我赢了,你告诉我?”金定笑道,“这宫中规矩多,今日疲乏了,不想赛,留着下次吧,三郎……”金定长声唤着三郎,回头冲元邕眨一下眼睛,满意看着元邕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跳下马背,硬挤上了青鸾的马车,珍珠被轰了出来,上了马看着金定,“你以前也不是多嘴的人。”金定一笑,“我也想知道他与这叶蓁之间是如何一回事?想听听他如何对青鸾说。”
珍珠摇头,“姑娘以为怀邕这称呼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姑娘能叫,谁知静王也叫怀邕,这太子妃却叫三郎,看来三郎才是独一无二,姑娘这次气得不轻。”金定回头看着马车,车帘静静垂着,一丝动静也无。
队伍驶过御街往同文馆而来,就听青鸾吩咐停下,马车停下,青鸾揭车帘跳了下来,绷着脸对金定与珍珠道,“走着回同文馆吧。”二人忙忙下马作陪,元邕半个身子探了出来,青鸾对金定道,“金定,我想静一静,麻烦帮我阻挡一下。”
金定朝马车冲了过去,元邕忙忙作揖,“金定姑娘,有话好好说。”金定指着他的马,“骑马回怀王府,休要跟着我们,便各自相安无事。”元邕说一声好,金定看着他下马车上了马,方疾步追上青鸾与珍珠。
金定问道,“青鸾,元邕如何说?”青鸾依然绷着脸,“我没让他说话。”金定道,“然后呢?”青鸾有些气,“不让他说,他便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没有说,那叶蓁唤他做三郎,那样的亲昵,他如何不解释?”金定奇怪道,“不是你不让说话吗?”青鸾绞着手指,“不让他说,他便不说吗?”
金定奇怪看向珍珠,“珍珠,我听不懂。”珍珠摇头,“我也不懂。”
青鸾怏怏的没再说话,三人越走越慢,回到同文馆天色已昏暗,青鸾进了院子,院中桂花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人,瞧见她进来,含笑起身道,“我为青鸾吹埙吧。”青鸾回身向外,元邕闪身挡在她面前,“要不,青鸾让我说话。”
金定随后进来,瞧见元邕诧异道,“你怎么……”元邕歪头嬉笑,“怎么来的?金定一走,我下了马又上了马车,马车走得快,我早就来了。”金定哭笑不得,元邕拱手道,“求金定去别处避一避,我与青鸾有话要说。”金定嗯一声,“要说,一定要说,不让你说话,也得说,知道吗?”
元邕看着她,似有所悟。
☆、66. 亲事
跟着青鸾踏上回廊嬉笑道,“青鸾,别不让说话,不说哪能清楚?”青鸾默然,元邕又道,“青鸾有什么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青鸾依然沉默,元邕又说,“青鸾向来镇静理智,缘何进一趟宫就小性起来?”不防青鸾猛然回头,两手紧握成拳,踮起脚尖与他平视,鼓着腮帮恶狠狠瞪着他道,“就小性,就使小性,缘何我就该镇静理智,就不能耍些小性?就小性……”
元邕唬一跳,随即挠头笑道,“青鸾这样,还挺可爱的。”青鸾哼一声,转身往屋子里去,元邕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陪着笑脸道,“金定说母妃对青鸾奉若神明,青鸾如何做到的?”青鸾又哼一声,歪靠在榻上,垂头狠命掰着手指,元邕忙将手塞了过来,“仔细疼,掰我的。”
青鸾毫不客气掰了下去,元邕拧了眉头,深吸一口气笑道,“不疼,一点也不疼。”青鸾一根根揪着他手指,慢悠悠问道,“记得先生在大昭,曾不辞而别,千里飞骑回东都,只为了兑现给一位女子的承诺,在她成亲的夜里,为她放一夜的烟花。这位女子,可是太子妃?娘家姓贺闺名叶蓁?”
元邕手僵了一下,青鸾掰得更用力些,元邕垂了眼眸,默然片刻抬头看着青鸾,“进宫碰见叶蓁了?”青鸾瞧着他点头,“不错,她在坤宁殿外石阶下喊住我,说要看看三郎的未婚妻是何等样人,她似乎十分在意呢。”元邕笑笑,“她在意吗?也许吧。”
青鸾歪头瞧着他,“怎么?伤感了?你不问问她好不好?她可是无限怅惘,说两年多未见,问你好不好呢?”元邕嗯一声,“青鸾怎么说?”青鸾一笑,“我告诉她,三郎立了军功,从乌孙全身而退,且喜事在即,三郎自然是很好。”
元邕反手扣住她的手,“别一口一个三郎,听着十分别扭。”青鸾嗤笑一声,“她叫得,我便叫不得吗?”元邕摇头,“不是青鸾想的那样,听说我小时候,长得唇红齿白的,也算个可爱的娃娃,父皇母妃与长辈们都唤我三郎,叶蓁是亲戚,也跟着长辈们叫三郎,长大后惹人厌恶,便没人叫了,当面叫怀王,背地里称呼伶人,只有叶蓁一直叫我三郎。”
“原来不是她对怀邕独一无二的称呼。”青鸾松一口气,翘唇一笑。
元邕手指抹一下她的唇角,“就是为了这个生气?”青鸾点头,“三郎三郎,听着那样亲昵,跟郎君一般。”元邕失笑,“男称郎女称娘是殷朝民间习俗,长子大郎次子二郎三子三郎,长女大娘二女二娘三女三娘,如此而已。”
青鸾也失笑,眨着眼睛道,“原来如此。”说着话朝他怀中依偎过去,“怀邕与太子妃的旧事,今夜与我说个一清二楚才是。”元邕握住她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青鸾抬眸看向他,元邕一笑:“故事稀松平常,她是堂舅父的女儿,跟我同龄,小时候她常常进宫,我也常常去外祖家,经常在一起玩耍。七岁的时候,她初学女红,为我缝制一只香囊,说是定亲信物,让我长大娶她,我答应了。”
青鸾嗔看着他,“私定终身了?”元邕摇头,“年纪渐长后,她认为我不走正道,对我多有失望,常常规劝我,我自然不能听,常有一些不快,因打小的情分,很快便重归于好,后来有一件事,令她对我彻底灰心,她的弟弟在街头纵马误伤人命,她求我相助,我无能为力,太子早就喜欢她,出面帮她摆平了一切,她的弟弟安然无恙。”
元邕笑笑:“其后不久,她给我写了一份决裂的书信,我回信提起儿时承诺,她说不过是孩童时的戏言,没想到我会当真,让我忘了。很快传出她与太子情投意合的消息,太子好色薄情,我趁她进宫与她相见,试图提醒她,相谈时被太子撞见,她躲到了太子身后,说我试图轻薄他,我气极,故意夜半跑到她家后墙吹埙,在御书房文试压倒太子,狩猎场又拔得头筹,令太子难堪,太子恼羞成怒,数次派人夜入王府行刺,我躲了过去,后来便传出她太子订亲的消息,我便将舅父圈在阁楼,带着湛卢南下去了大昭。”
青鸾歪头看着元邕,“怀邕爱她吗?”元邕摇头,“叶蓁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因那份承诺,心中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年纪渐长后,东都勋贵无人肯与我结交,只有叶蓁依然象小时候一般常来常往,虽彼此常有不快争执,她于我,依然是很重要的人。可说到爱不爱她,我也不明白,若不爱,离开大昭的时候,我曾气恼不已,若爱,缘何很快便被青鸾吸引。”
青鸾瞄着他,“你怎会不知?你曾告诉我,男女之间的喜欢分好多种,关于亲情的关于友情的关乎爱情的。”元邕一笑,“我在意青鸾,也知道青鸾是圣文太后中意的太子妃,十分用心观察,方知青鸾对从嘉并无男女之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涉及自身一样糊涂。”
青鸾看着他笑,“当时还嘲笑我,原来你也是一样。”元邕挠头,青鸾盯着他,“若我对从嘉有情,你欲如何?”元邕咬牙,“自然是抢也要抢到手。”
青鸾抿着唇笑,半晌低低说道,“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叶蓁的事便揭过去了。”元邕环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看着她低低说道,“初识青鸾的时候,讶异于青鸾的机敏,总想要逗你想要捉弄你,后来渐渐的,便会入梦,那次回东都,离炀城越远,心里便越焦灼,我也不明白为何,匆匆践行了承诺便回转,因骑马赶路,腿都磨破了,离炀城越近,心里便安稳一分,待看到青鸾,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再见的那一刻起,便打定了主意,我元邕这辈子,要定了青鸾……”
青鸾仰起脸微微闭了眼眸,他的双唇侵袭而来,室内一时静谧,毕波一声灯花爆开,二人吓得松开彼此,齐齐回头看一眼,相望着又纠缠在一起,外面金定嚷道,“听半天了,怎么不说了?”珍珠嘘一声,“小声些。”金定声音更大了,“青鸾,他爱与不爱都交待不清楚,休要理他,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青鸾唤一声珍珠,“你带着金定在偷听吗?”珍珠忙说声不敢,扯着金定走远了,片刻又折返,隔着门重重咳了一声,“姑娘,男未婚女未嫁,发乎情止乎礼。”
元邕看着青鸾,“青鸾,春节后择日成亲吧。”青鸾重重点头,“好。”元邕狂喜,抱着青鸾纠缠一会儿,在她耳边道,“逛夜市去吧,总呆在屋中,绮念不断。”青鸾低嗯一声,“小憩一会儿,再去换件衣裳。”元邕腻着她,“换衣裳我不看,小憩的时候我要陪着。”青鸾又说一声好。
话虽如此,元邕双臂圈着她不让动,带些委屈道,“青鸾,金定总欺负我。”青鸾笑道,“我也奇怪呢,怀邕怕金定不成?”元邕叹口气,“也不是怕,总觉得,金定欺负不得。”青鸾就笑,元邕问道,“今日进宫如何情形,与我说上一说?”
青鸾低低说着,元邕听着笑个不停,“一次将所有筹码押上抛了出去,母妃被你吓住了,只是那口含玉和玉珮,果真有?”青鸾手指点上他胸口,“交给怀邕了,怀邕去找。”元邕苦了脸,青鸾拍拍他脸,“宸妃娘娘说了,怀邕日后要常常进宫探望幼弟才是。”元邕眼眸一亮,“可爱吗?青鸾可见着了?认不认生?让不让抱?”
青鸾摇头,“没见着,我没想见,想着与怀邕一起见呢。”元邕说好,又问在宫中还见着了谁,都说些什么,青鸾没有提起小灯的事,笑说一些旁的,元邕听了点头,“没人为难青鸾就好,日后再要进宫,跟我说一声,我陪着青鸾才是。”青鸾靠着他说好。
喁喁说着话,不觉夜色已深,珍珠在外询问可要用晚膳,二人方回过神,青鸾忙忙起身换衣,元邕坐在外间榻上,侧耳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扬了唇笑。
金定蹬蹬蹬跑了进来,急惶惶道,“不好了,静王病了。”元邕霍然起身问道,“怎么?二哥派了人过来?”金定摆手,“不是,是我瞧见有郎中进了静王府。”元邕松一口气,“那就好,郎中只不过例行请脉,若是二哥派了人来,则是病重,金定,日后不可如此吓人。”
金定却依然惶急,“没有夜里例行请脉的道理,你只顾着陪青鸾去逛夜市,不管兄长的死活。”元邕笑道,“金定,二哥嫌白日动静太大,这么多年一直是夜里请脉……不过……”元邕看着金定眼眸一转,“说起来好几日没见着二哥了,我便瞧瞧去。”
金定雀跃道,“带着青鸾一起去吧。”元邕笑说声好,金定又道,“我也跟着,嗯,保护青鸾。”元邕似有踌躇,“我们冒然上门,只怕会惹二哥不悦。”金定哼了一声,“管他悦不悦,说去就去,这人也太不讲义气了,给他捏了一路的腿,他走得短些,腿都不疼了,也是我的功劳。”元邕点头,“说的有理,等青鸾出来便走。”
青鸾出来时换了月白色衣袍,元邕笑道,“金定想去瞧瞧二哥。”青鸾笑道,“是怀邕挂念二哥了吧,走一趟再去夜市不迟。”元邕端详着金定的衣衫,“红衣,二哥不喜艳色,金定还是换了,青色最妙,二哥最喜爱雨过天青色。”金定翻个白眼,“我又不是瓷器,再说了,我爱红色,他喜与不喜是他的事,不换。”
青鸾看一眼元邕,元邕笑道,“确实是我多事,走吧。”眼看着到了静王府,金定脚步慢了下来,落后二人许多,青鸾悄悄问元邕,“这又唱的哪出?”元邕低声在他耳边道,“二哥的王府太过冷清,我早就盼着能有二嫂,如今似乎有些眉目,我们瞧瞧去。”青鸾问道,“是哪家的闺秀?这会儿竟在王府中?”元邕回头看一眼金定,“我们去瞧瞧便知道。”又大声喊道,“金定,走快些,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金定答应着赶了上来,元邕笑道,“东都想着与静王结亲的权贵多矣,也有的是中意二哥的姑娘,可二哥都不喜欢,是以迟迟没有娶妃。”金定摇头道,“我问过他,他说因为自己是个废人,无人肯嫁,我听了十分心酸。”
元邕哦一声笑道,“到了。”门官一看是他,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三人从偏门入,静王府内灯亮的少,皎洁的月光静静洒落,各处镀了银光一般,将东都的繁华喧嚣隔绝在外,进了内门,幽幽梅香扑鼻而来,又走几步,耳畔突起清越的箫声,乃是一曲《踏雪寻梅》,元邕与金定停下脚步,青鸾走几步也凭栏驻足,直到一曲终了,三人方回过神,继续向里。
元英正披了狐裘围炉而坐,瞧见三人进来淡淡一笑,“有箫声迎客,我就不起身了。”元邕跪坐了笑道,“二哥的笑声,竟能令乐痴停步,可见二哥的箫声,早已不在音符乐句,只在意境之妙。”青鸾笑道,“乐曲之美,今日方知。”
元英命人斟茶,看一眼金定,伸手拨着眼前炭火笑问,“金定呢?听这箫声如何?”金定竖起大拇指,“自然是好,我就知道王爷无所不精。”元英手中拨火棍顿了一下,“是吗?没有人是无所不精的,我倒想攀到梅树枝桠间采雪呢。”金定爽快道,“我带着王爷上去。”元英摇头,“来年清明,金定采的雪水,记得分我一些,怀邕呢,若往年一般给我些明前茶,若是能有大昭皇室御用的雪花茶,则更好。”
青鸾笑道,“这个好说,包在我身上。”元英抬眸看着青鸾,“今日进宫可受了委屈?”看青鸾摇头,看向元邕道,“听说青鸾遇见了叶蓁,叶蓁的事,怀邕也该与青鸾交待清楚。”元邕忙笑道,“从宫中回来,跟我这一通小性,我可吓坏了,早就一五一十交待了。”
元英嗯了一声,“那就好。”又低下头去拨火,金定喝一盏茶,终忍不住问道,“刚刚御医前来诊脉,我的腿疾竟好了许多,御医都连说是奇迹,按照御医的推测,我从乌孙打个来回,该是彻底成了瘫子才对。多亏了金定沿途为我捏腿。”金定忙道,“那我以后还是每日过来为王爷……”
“不用,”元英打断了她,“金定有一身的本领,有志向有抱负,万勿在不相干的人和事身上白费工夫。”
元邕叫一声二哥,元英看他一眼,“你也是一样,别总想着逛夜市逛东都,趁着春节大臣休沐,你逐个拜访去。”元英说着话从袖中抽出一份名单,“这是我拟好的,有被太子排挤的,有反对太子粗暴的,也有只忠心为国,不肯依附任何人的良臣。”
元英递给元邕又唤一声青鸾,“日后江山天下都是你们二人的,可随意去逛,这些日子便委屈青鸾了。”青鸾忙笑道,“大业要紧,我不委屈。”元英点点头,“你们二人可有成亲的打算?”
青鸾低了头,元邕忙笑道,“今日刚商定的,春节后就成亲,今夜来也是想着来禀明二哥。”元英摇头,“不行,如今朝堂之上对青鸾议论颇多,若与她成亲,则于局势不利,还是待到你夺得太子之位以后再成亲。”
青鸾愣住,元邕一揖到地:“二哥,春节后我定娶青鸾,任谁反对不会更改。”
☆、67. 狭路
青鸾唤一声怀邕,笑说道:“你也别急,二哥这样说自有二哥的道理。”说着话看向元英,元英却恍若未闻,只专注拨着炭火,半晌抬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元邕道,“我与青鸾的亲事,二哥一定要反对吗?”
“不是反对,只是让你们等等。“元英看向青鸾身后,“怎不见金定?”青鸾笑道,“许是去梅林玩耍去了。”元英点头,“她呆不住,总是好动。按制王府应该有八百府兵,我已经与兵部提过,春节后,两府一千六百人就会到位,这些人加上青鸾带来的人,就让金定整编指挥,可备不时之需。”
元邕唤一声二哥,“二哥身子不好,只管在府中读书写字静养,不要操这些心,万事都有弟弟担着。”元英嗯了一声,“我也不全是为你,他日你登基,我的日子也好过。再说了,太子如今已盯上了你,有些事你不便出面,我出面反而好些。”元邕拱拱手,“那便依着二哥,金定捏腿既然利于二哥腿疾,二哥就许金定日日过来,可好?”元英摇头,“不好。”
两个字后再不多说,元邕急道,“二哥,金定也是愿意的。”元英抬头看着她,温和的脸上添了薄怒,“我说过了,不好。”
元邕的话咽了回去,青鸾悄悄握一下他手,对他摇了摇头,默然间金定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笑说道,“鼓敲了亥时,静王爷习惯这时入睡,我们走吧。”元英抬头瞧着她,她的眼眸亮若星辰,月色洒在肩头,红衣翩翩若飞,触到他的目光,朗然一笑,“王爷想要枝头采雪,明日一早我就过来。”元英忙道,“不过是顽笑话。”金定笑道,“我当真了,一定要来的。”
元英又低了头去拨炭火,脸上被炭火映照着,飘过不易察觉的红色。
三人出来时,元邕有些怏怏的,青鸾笑道,“二哥说得对,眼下并不是好时机。”沉吟着提起宫中遇见小灯之事,元邕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湛卢昨日向我禀报,说是看见了齐三公子,他是芳菲的三哥,我怀疑他的来意,便让湛卢打发人盯着他。”
原来小灯背后的人是齐三,青鸾笑道,“看来此二人是芳菲派到东都对付我的,他们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小灯已是太子宠姬,他们会如何对付我,却是不知。”元邕摆手,“青鸾休要挂心,我自会查探清楚。”
青鸾嗯一声又讶异问道,“怀邕怎会知道齐三这个人?”元邕嗤了一声,“自然知道,青鸾每次前往云台山,他都骑马远远跟着,就为了瞧青鸾一眼,又听说这小子酗酒,每喝多了必大喊着青鸾的名字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看青鸾一副作呕的神情,笑道,“知道的都感其痴情,我那会儿尚对青鸾无意,就瞧着他十分碍眼,喜欢就大方相见,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一个王府公子,如此上不得台面。”
青鸾摇头,“怪不得芳菲言语间总提起她的三哥,说是斯文英俊满腹经纶,我当时还奇怪,芳菲为何从不提起齐大齐二?”元邕笑道,“青鸾迟钝,她提也是白提,估计芳菲打的如意算盘,她与从嘉成亲,青鸾便许给她的三哥,又或许,她对她的三哥承诺过什么,芳菲一切都盘算好了,却没盘算到从嘉的心,是以听到青鸾与从嘉订亲的消息,才会那般愤恨以至性情大变。”
青鸾叹口气,“如今想来,她恨我对付我也没什么,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去做。可是她既爱着从嘉,不该那样对他。”元邕握住她手,“不提了,带你去夜市。”青鸾捏捏他袖筒,“二哥给的名单呢?”元邕笑笑,“明日开始不迟。”
青鸾一笑就觉身子腾空,元邕已将她抱起放在马车上,青鸾回头唤一声金定,听到马车里一声嗳,青鸾讶异着揭开车帘,“以往总是我等着你,这次倒快。”金定嘿嘿笑道,“我在静王府干了一件坏事,赶紧逃出来了,你们两个边走边说,一会儿拉手一会儿互相瞧着笑,当着静王府的下人,也不害臊。”青鸾红了脸,“一路行来,根本没见半个人影。”金定笑道,“眼里只有彼此,自然瞧不见旁人。”
青鸾坐在她身旁拍一下她手,“不许取笑我,金定倒是说说,在静王府做了怎样的坏事?”金定搓了搓手,“我将他卧房金猊中的香换了,换成了助眠的香。”青鸾讶然道,“金定进了静王卧房?”金定雀跃着,“他的卧房十分别致,没有床,只有一张阔大的矮榻,铺满了洁白的羊毛毯子,一尘不染,踩上去象是踩在云端呢,矮榻旁长条几上摆一盏青铜连枝灯,几下整齐码着一层层的书,书香药香……”金定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枕上还有松香,我险些沉迷其中,再出不来……”
青鸾也吓一跳,“金定睡静王的床了?还枕了他的枕头?”金定通红了脸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熟识一下方位,这样夜里待他睡得实了,再悄无声息进去给他捏腿。”
青鸾怔怔看着她,半晌问道,“金定难不成喜欢上静王了?”金定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才没有,我喜欢健壮结实的男子,静王孱弱,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想给他捏腿,又看他总是收着,不大声说话很少笑,想让他恣意些,他想尝尝酒的滋味,我不顾怀王反对,硬让他喝了,他想多走路,我就不惜功力给他捏腿,在路上的时候,我总会趁青鸾睡着,跑到他房中,有时候看他在睡梦中舒坦得笑,一捏就是一夜。”青鸾指指她,“怪不得白日里总是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