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有胆子糊弄巡盐御史,也有胆子为难巡抚,面对杀官从不需要理由的四阿哥,荣华富贵重要么?
重要!
可外面那么多官兵守着,四阿哥想做掉他们,他们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回,四爷,如果出场价格是一文钱三斤,两文一斤售出去,可以裹住来回运费。”
“哦,难道你们不是按照一文三斤收上来的?”胤禛望着对方。
盐运使头皮发麻,可算明白为什么四阿哥这几天往盐池那边跑恁勤快,“……是。”
“假如盐池的食盐直接运到太原府,不知能不能节省成本?”胤禛再问。
盐运使抬起头,“直接?”
“这边出那边收,路上不停顿。”胤禛道。
盐运使不敢置信,“这样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食盐到达之日由当地盐商和盐运衙门共同接收,缺一不可。盐商看着盐运衙门再检验一次,不合格退回来追究你的责任,合格就上架售卖,不行?”胤禛说的类似厂家直销。
八阿哥昨晚跟胤禛讨论到很晚,两人一致同意由各地盐运衙门直接来往,少去层层检验剥削,盐的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我四哥有一点没说,”八阿哥道,“盐商接收食盐是一文钱三斤,然后两文钱一斤卖,差价便是你们赚的。盐商无需亲自前往盐场,盐运衙门会派人运到你们的所在的,规定日子没收到盐可向巡抚或者盐运衙门反应,我想没人敢拦下老百姓的用盐吧?”说着话看向巡抚。
山西巡抚忙说,“八爷尽管放心,下官回去便交代下去。”
“八爷,有句话草民不知当不当讲?”只要不面对四阿哥,开口说话的盐商就不会手脚发软,脑袋不听使唤,“即便草民坐在家中赚差价,一月卖出去三千斤食盐,草民也只赚五两银子,五两银子不够房租。”
“运城这么大的地方,只卖三千斤?你逗我呢?”胤禛开口,盐商头皮一紧,喃喃道,“保守估计,保守估计,而且运城有四家盐商,四爷。”
“砍掉三家,留一家。”胤禛一开口,所有盐商跪在地上。四阿哥看他们一眼,“每个城镇只留一家盐商,巡抚大人,你觉得呢?”
“下官听四爷的。”皇上的主意,巡抚敢说不么?不敢,还得支持,不过有句话巡抚憋了好久,“盐税乃朝廷四大税收之一,四爷,虽然盐是上天给的,不需要拿钱买,可盐商二文钱卖出去,交上来的税收顶多够维持盐运衙门正常运行。”
盐商们眼底一喜,朝廷如果还想要盐税,这个价格它就降不下来。
四阿哥却说,“能给盐场的工人开出工资就够了。”
“税收呢?”巡抚又道。
八阿哥笑道,“据爷所知,去年全国盐税只有两百万两,不知巡抚大人有没有听说过早两年朝廷派船去西洋——”
“西洋一行,朝廷净赚六千万两。”胤禛打断他的话。八阿哥一噎,收入国库的明明是七成,四阿哥眨眨眼昧下五成,真是跟谁都胡说。
众人瞪大眼,根本不信听到的,山西巡抚乃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内务府派出去的船,不对,四爷你在内务府时派出去的船,去年回来赚,赚六千万?”怎么可能,近十年国库收入啊。
胤禛点头,“所以朝廷不缺银子,朝廷收盐税到头来也是用之于民,可以直接惠民,何必把盐价定那么高。诸位没有异议,从下个月开始,山西各地的盐场以后和各地的盐运衙门以及盐商对接。”
盐商初听到朝廷把盐价压那么低,虽然怕胤禛怕的要死,也当朝廷太想当然,军需、赈灾等开支离不开盐税,坐等朝廷怎么把盐价降低的怎么升回来。然而盐税对朝廷来说可有可无,盐商们傻眼了。
两文钱一斤,根本没法子倒卖。四阿哥反复说食盐出了盐场便送到各地盐商手中,中间不停顿,他们连偷梁换柱的机会都没。
指望找人扮成土匪截运盐车?
盐车只走官道,搞不好这边劫车,那边便被抓到。再说了,两文钱一斤的盐,劫到手能卖多少,一文?有劫车的本事,去县里找个活儿做,一个月也能赚一车盐。
难道就这样妥协?
盐商们心里不舒服,盐运司诸人也不安,舍去各种检查,就要精简掉很多人,盐运使试探道,“每个城镇都有好几家盐商,四爷,您看呢?”
八阿哥:“别问四爷,爷先跟你算算账。”冲他身边的小太监招招手,小公公跑到屋里抱出一叠账本,“去年户部收到山西巡抚着人送来的账册,运城盐运司去年修葺衙署共花费四万两。”
盐商们正担心自个的命运,一定这话顿时呆了。
四万?
盐运司的两进院子,用铜钱砌的?
“爷这几天去盐运衙门查看,据说去年修了房顶,建一个茅房,添一个灶房,由于匠人给衙门做事,他们只收一半工钱。我看看多少,根据物价,爷你们算一笔账,一百两足矣。”八阿哥笑得好不温和,“爷以前很奇怪,盐税那么高,为什么户部见找不到钱,合着都是替你们收的。”
盐运使脸色灰白,一屁股瘫在地上。
八阿哥冷哼一声,“这笔账爷待会儿去你家算,哪几位是运城城中的盐商?”
站起来四人,非常乖觉的告诉胤禩他们各自负责哪几个城镇。八阿哥见还有几位,“他们呢?”
“他们是各地盐商留在此地的办事人员。”运城县令忙说。
难怪这么多人,八阿哥明白了,“爷知道盐的利润极低,你们应该想想怎么卖更多盐,比如宣传盐可以治脱发,可以止血,而不是绞尽脑汁和盐运衙门勾结。爷不想多说,参与过哄抬盐价的站出来,别等着你们四爷开口。”
胤禛好笑,他又不是阎王。为了配合弟弟,四阿哥面无表情的看山西巡抚一眼,山西巡抚心底发虚,他没跟盐商勾结,却怕四阿哥查出他收过下面的孝敬。
四位盐商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决,怕一脚踏出去就去见阎王。
胤禛翘着二郎腿,悠悠的看着他们,突然脚往前勾,嘴里说着,“老八你还穿着棉马甲,不热么,我都觉得鞋里面冒汗了。”说着话脱掉鞋,不小心拿歪了,“啪嗒”两声,从靴筒里滚出一把鸟铳和一把匕首。
☆、第173章 四阿哥回京
山西巡抚坐在胤禛右手边,阳光打在锃亮的鸟铳上折射到他眼里,巡抚眼神一闪,再睁开,发现院子里死一般寂静。小说四阿哥望着地上的东西,嘀咕一句,“怎么掉了。”
八阿哥睨他一眼,鸟铳和匕首贴在靴筒上面,他不把上面的绑带拉开,怎么可能掉。
以前听汗阿玛和几位兄长说爱新觉罗.老四唱念做打信手拈来,不明真相的人谁也分辨不出他话里真假。八阿哥一直认为父兄夸大其词,两天相处,八阿哥暗幸他还是个孩子时便打定主意,这辈子老老实实的,不再作妖。
八阿哥再次庆幸一直跟着老四的脚步走,不然怎么被他废的都不知道。
“给你,放好。”八阿哥捡起来递给他,加一句,“那只鞋里面的鸟铳可掉么?别伤着你。”
盐商和属官们回过神便看到八阿哥指着四阿哥的另一只鞋,顿时想死,这位爷到底什么人,他不是总理户部么,身上带两把鸟铳、两把匕首闹哪样?打算随时随地毙他们……日子没法过了。
恶意哄抬盐价的盐商们不敢迟疑,往前一步走,该交代不该交代的,看谁说的快,端怕慢一点四阿哥手里的鸟铳指向他们。
八阿哥眼波微动,不期然想到前世查两淮盐课,那时巡盐御史是曹寅,曹寅当时还算配合,可他只能看着盐商继续逍遥。
如果当时国家不缺钱,像现在这般财大气粗,他是不是不必畏手畏脚,向那些无法无天的盐商挥刀?
八阿哥的答案是肯定的。
结果即便是所有盐商都不愿意为朝廷售盐,凭国库里那堆金银珠宝,大不了朝廷自己安排人。
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像胤禛说的,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帮朝廷办事不赚钱也有人干。在当地官员面前混个脸熟,起码平时找衙役办件事也不必托关系找朋友,好处也不只这一点。
胤禛听盐商讲完,运城四家盐商,只有一家没有跟着炒作,当别人把价格太高,他也没守着原来的价格。
胤禛理解他的做法,对另外三家说,“把你们近三年非法所得的交出来,这一页算过了。此后运城盐商只此一家,爷如果知道你们在背后使绊子……”右手拿着鸟铳在左手心里敲几下,三家盐商的大当家被他敲得浑身颤抖。
到京城没听过四阿哥的名声的人都不算来到京城。
他做事从不遮掩,余国柱等人的事,百姓们可能听说个影子,而山西赈灾毙好几个贪官仿佛还在昨天,百姓拍手称快的同时,也会拿他教训自家孩子,“再不听话,四爷来了。”
盐商们今天之前一致认为四阿哥被人“神话”,事实告诉他们,百姓们好谦虚,这哪是凶残,简直神经病。
正常人谁会在靴子里放鸟铳、匕首、就算穷凶极恶的人也不会放恁多。
任何图谋不轨的人对上四阿哥,最后都得乖乖认栽。
指望着把事闹大,皇上召四阿哥回去?别逗了!四阿哥什么德性皇上能不清楚么,既然敢放四阿哥出来,说明皇上已有准备。何况巡抚都被四阿哥弄来了,根本不可能闹起来好不好。
胤禛怕他们不老实,对身边的随从道,“你们陪县令走一趟。”
去干吗?当然是跟县令一块去盐商家里收钱。
这些侍卫不亏胤禛精挑细选出来的,只见他们冲胤禛打个千,转身时一甩衣摆,放在腰间的鸟铳漏出来。
盐商和被拿掉顶戴花翎的盐运使踉跄一下,真想晕过去,省得被吓一次又一次。他们昨天很好奇四阿哥的随从是士兵还是大内侍卫,怎么连把刀剑都没有,没有……
八阿哥好笑,“瞧把他们吓的。”
“胆子小怪我咯。”胤禛摊摊手,“我又没让他们把鸟铳露出来。接下来的事交给你,能不能做好?”
“你回去?”八阿哥一惊。
胤禛打个哈欠,“户部一摊子事,这边不出半个月便会传到京城,江南盐商历来和盐运衙门勾结密切,他们知道后准闹事,我总得回去盯着汗阿玛。”
八阿哥一想也对,江南富饶,人口密集,那边的盐商远远比此地有钱,向盐运衙门行贿比任何地方的盐商都舍得,以致于盐商和盐运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也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朝廷想要理清江南盐课,八阿哥下意识看胤禛一眼,听到他吩咐魏珠儿收拾行李,自己重活一辈子,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只有十九岁的四哥。
“回京让九弟过来。”八阿哥建议。
胤禛:“他,确定他不帮倒忙?”
八阿哥乐了,胤禟前世经常跟老四打嘴仗,习惯难改,也许仗着今生的四哥不会拿他怎么样,顶多他揍一顿,以致于见着胤禛总会跟他叨叨。
难怪胤禛把他当成熊孩子,“九弟聪明,我看着他,不会把这边的事搞砸了。四哥若是不放心,把户部的戴铎和年羹尧给弟弟?”
胤禛想都没想就点头,八阿哥心里一喜,年羹尧文武双全,胆识过人,戴铎前世乃四皇子府上第一谋士,有这两人在,山西盐运,小问题。
九阿哥被胤禛收拾一顿,身上不疼了就跑去骚扰六阿哥,名曰协助他缉毒。
六阿哥见他把吸食福寿膏人揍得半死,眉毛夹得死死的,“九弟,七弟那边很忙,你去帮他吧。”
“七哥那边有什么好忙的。”九阿哥兴冲冲问,“下午去哪里?”
“街上的非法烟馆都关上,下午哪里也不去,回宫。”胤祚让衙役去请郎中,有几个吸食者被胤禟揍得屁股开花,不想他们死在戒毒房里面,必须上药。
胤禟心虚的半低着脑袋,跟着胤祚身后嘀咕,“朝廷大张旗鼓查抄福寿膏,谁还会在外面吸啊。”
“什么意思?”胤祚问。
胤禟:“当然偷偷买回家吸啦。”
“意思让我一家一家搜?”胤祚挑眉。
胤禟忙说,“当然不是,弄个奖罚制,吸食的罚钱,举报的奖励。”
六阿哥白他一眼,“窝在家里吸食福寿膏的,只有他们的家人和下人知道,你觉得下人有胆子举报主子?九弟怎么净想些不切实际的。”
九阿哥一噎,“也不一定非得他们自家人,举报者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胤祚一想,“这个可行。我下午去内务府看看,这事就交给你了。”
“顺便跟五哥讲一声,我的府邸可以提上日程啦。”九阿哥提醒,六阿哥点头,两人计划的好,到崇文门被魏珠儿堵个正着。
哥俩一喜,魏珠儿道,“爷在宫里,让奴才来找九阿哥,爷有事跟你说,南三所等他。”
两人并不知道胤禛偷一张圣旨和一枚行玺之事,也不清楚他去山西干么,九阿哥下意识摸着一抽一抽的疼屁股,等魏珠儿回乾清宫,他扔下六阿哥就去宫外找五阿哥,打算在他家躲几天康熙似笑非笑道,“啧啧,这是谁呀?朕怎么不认识了。”
“二哥改日让钦天监的人给汗阿玛做一副西洋镜。”胤禛接道。
康熙一噎,混账!见面就讽刺他老眼昏花,谁给老四的胆子?一拍案几,“爱新觉罗.胤禛,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