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怎么说呢,有一些威胁的话,听起来太荒诞,人们总会习惯性的把它当成是恶劣的玩笑,比如背着书包的学生说,今天我要炸学校,这话存在一定的概率,正常人一边嚷嚷,一边该学习学习,该挨骂挨骂,该不及格的还要补考,但还有一些不正常的,“我看世人多有病,世人看我应如是”的这一类,他真的会作出惊人举动。
然而谷粒没想到自己撞大运,就遇到了这种言必行行必果的行动派,壮士,你真的不需要这样诚实守信。
她被打晕绑到山上木屋的时候,心中的难以置信已经转变成了焦灼,她心中的声音告诉她,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她试图和歹徒对话,“我哪里得罪你了?我跟你赔罪行不行?”
歹徒把她拴在木桩上,带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狭长阴骘的眼睛,他的话很少,一路上沉默不语,大概是被谷粒问烦了,才说:“我喜欢你。”
“什么?”谷粒被他彻底绕晕了。
“你整容的黑料就是我爆的。”
“不,不是,你喜欢我,然后捏造黑料来黑我,这是什么逻辑?”谷粒问道。她一直以为诬陷她整容是殷可人的连环计,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这人就这样带着黑色口罩,陷在沉沉夜色里,阴恻恻说着缠绵悱恻的话:“这样就不会有人喜欢你了,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喜欢一样的东西,只有我能看到你的好,我很满意。”
谷粒倒吸一口凉气,感情遇到变态了,俗话说的好,一个粉顶十个黑,这位是黑到深处自然粉。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只能尽量稳住对方的情绪,尽可能地让他暴露自的己信息,虽然谷粒知道这多半也是徒劳。
“你喜欢我什么?”
歹徒说:“你哪里都好,说话好听,讲的笑话也搞笑。”
“你是谁,你是不是关注过我?”谷粒的反应很快。
“人人都可以关注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歹徒试图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被谷粒侧头躲开,他呵呵笑了一下。
谷粒回想她讲过的笑话,真的很冷,可能微博上还会绞尽脑汁说一些糗事,但现实中她最拿手的是拉住人家讲:“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有一天我要去打别人,但我没打到,为什么呢,因为我总爱唱,左右右手一个慢动作,然后我又去打他,还是没打中,为什么呢,因为我左手右手慢动作重播。”
她又问:“那你让我去死什么意思。”她怕这个人拉着她殉情,她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先x再杀,先杀再x的画面,那她是不是要学《一千零一夜》中的女主给他讲一千零一个笑话。
歹徒说:“我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去死,你是不是还有一笔遗产,拿上它,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
这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歹徒把谷粒带到山上来是因为今天的风雪太大,大雪封路没办法出山,这才给了谷粒逃脱的机会。歹徒就睡在谷粒的边上,她悉悉索索摸索了很久才摸到地上的石子,掌握不好力道,把手割得满手是血好不容易把绳子割开。谷粒一直闭眼假寐,生怕弄出动静让歹徒察觉。趁对方出门解决个人问题的间隙,她飞快地窜出去,根本没有机会分辨道路,见到有能走的地方就一头扎进树林。
谷粒的心脏狂跳,听见后面有追逐的声音,她拿出了全身的力量狂奔。
最初发现谷粒不见的人是言亦初,他逮着刘称心问谷粒在哪儿,刘称心说谷粒在外面温习台词,可等他们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谷粒的踪影,打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问了住家,住家大婶说之前路过的时候有见到谷粒,但是后来就看不到身影。他不禁想到了今天白天的时候镜子上留下的信息,他很快作出决定,吩咐刘称心,“你去找人,一批人往山上找,一批人找山下,今天大雪,人不会走远。”
“那你呢?”刘称心问言亦初。
“我先上山。”言亦初冲着隐隐绰绰的山影眯眼。
谷粒找了个树洞躲起来,粗壮的树干正好容下一个女生,她拿枯枝掩住洞口,然后听见歹徒的脚步越跑越远,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她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她仍然在树洞里不动。
“嘶……”谷粒这时候才发现奔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脚腕位置被树枝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裤子,虽然冬天很多动物都进入冬眠,但她还是怕鲜血的味道引来不该招惹的动物,她咬着牙在外面抓了一把积雪盖在伤口上清洗伤口,然后用穿在衣服里面的背心牢牢包扎。
等到下半夜的时候,谷粒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飞速的下降,她的眼皮在打架,但是她不敢睡着,在零下的雪天里睡着,等着她的结局只有一个。她也不敢在树洞外做上记号,因为被记号引来的可能不是救援,而是敌人。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谷粒朦胧中听见言亦初的声音,她的血液都快在冬夜凝固了,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她又听见这个声音呼喊她的名字,并且越来越近,那一刻,她内心充满了狂喜。她长期保持一个动作,浑身僵硬,她拼命探出洞口大声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言亦初看到她的时候,谷粒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耳朵都冻得发紫,甚至出现水肿和水泡,他的心脏狠狠收缩。言亦初是个特别骄傲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开口向谷粒说,嗨,我们是初恋,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们在一起吧。他对谷粒是好奇,是怜惜,是想靠近,明明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够到的位置,但他还是选择站在她的身边不说话。
可是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让他后悔他没有更果断一点,去得到她、保护她,他差一点就失去她。
言亦初小心翼翼把谷粒抱出来,天气恶劣,行路艰难,积雪稍薄的地方都在泥土上化成坚冰,踩上去脚下打滑,言亦初一个人上来都艰难,别说身后还背着一个人,别说背上的人九十斤,现在就是一个简单的背包都能让他寸步难行。
谷粒拍了拍他的肩,“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们等天亮再走,说不定先等来救援。”
言亦初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地上,看着她青紫肿胀的手,抓在手里像两根冰棍,他解开自己的羽绒服,把她的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腋下,帮助她复温,然后他展开自己的外套,把谷粒的脑袋罩住,谷粒就呈被母鸡妈妈护在翅下的姿势,撅着臀,整个头都埋在他的怀中。
谷粒没想到言亦初也懂冻伤急救的方法,鼻尖都是言亦初的味道。
感受到他的体温,听见他的呼吸,仿佛被全世界温柔怀抱。
第十八章 表白
言亦初跪在地上,紧紧护住谷粒,不让她的体温继续下降,为了提防歹徒,言亦初没有生火,他的脸已经冻麻木,嘴唇乌青,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多少苦,如果这一点点寒冷就能令他叫苦,那么谷粒受到的伤害是他的千百倍。他对于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能无力,这让他耿耿于怀。
“谷粒,你不要睡,你不能睡。”他的口中呵出白雾,不断地和谷粒讲话。
谷粒眼皮沉重,打起一万分精神仍旧虚弱地回答:“好,我不睡。”她的手拽紧了言亦初的毛衣,汲取他的体温。言亦初趁着谷粒休息的间隙在地上铺上枯枝,让谷粒坐在枯枝上,他自己与谷粒并肩靠在背风的树干上,他把谷粒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漆黑的秀发顺着肩膀倾泻而下。
“谷粒,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言亦初的语气充满遗憾。
“对不起,我……”谷粒道歉。
“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言亦初把谷粒搂得更紧,“我应该给你认真地做一下自我介绍。”
谷粒轻笑,强撑精神和他对话:“你好,这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言亦初,一言九鼎的言,明镜亦非台的亦,不悔当初的初,也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意。”言亦初道。
“好名字。”谷粒回答。
“是我爷爷起的,家里面最疼我的就是他,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感念旧情、信守诺言的人。”言亦初顿了一下,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怀中的谷粒,看到她半阖着眼睛,均匀起伏的呼吸告诉言亦初她还撑着住,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父母早就离婚了,父亲再娶,他和后妈生的弟弟更像是一家人,越是家大业大,想要取得一点成就就越是难,就好像电影里面演的,恶龙守着宝藏想要虎口夺食,就要付出更多代价。”
言亦初的成长经历在他口中说来,不过是寥寥几语,但是谷粒知道,他一定是吃过很多苦,才有今天的成就。
然而谷粒不知道的是,言亦初的口吃的毛病不是天生的,就是因为小时候后妈生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忌惮言亦初夺得言父的宠爱,每次保姆把言亦初抱去给言父看的时候,她就让保姆暗中把言亦初掐哭,次数多了,言父也觉得不耐烦,看言亦初的次数就少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言亦初上幼儿园,保姆按照后妈的吩咐,经常给他讲一些吓人的故事,孩子年幼时没有辨别能力,一看到人多的时候就害怕得发抖。长大之后言亦初口吃的毛病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幼时的阴影总是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成了他的心病。
他担心谷粒一睡不醒,一直在说话,不敢停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电视台见到我的时候喝醉了说了好多胡话,为了答谢你给我说了那么多糗事,我也给你说两件我很失败的事情吧。”
“你也有失败的时候?”谷粒迷迷糊糊地说。
“当然,第一次念书时候的挫败感是因为实验怎么找都找不到方向,很多研究别人都做过了,拿课题去问师兄,师兄跟我说,如果你读文献忽然看到什么点子觉得特别好马上就要拿来研究,先别急,一定是因为你读的还不够多,多看看你就知道,原来早就被人做过了。”言亦初的目光落在谷粒的脸上,宁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