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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皇华似锦 纳兰琴 8827 2024-06-30 12:05

  至于那个男装打扮的女子,不但会说唐语,还会说突厥语,像是阿布扎带来的翻译。为此,袁一很疑惑,吐蕃应该不缺翻译官,阿布扎为何让一个女子随行?

  第117章 惨遭陷害

  之后,有天黄昏,袁一像往常一般,骑马来到临近沙漠的小山丘上,欣赏着大漠的落日,正沉浸在荒凉却壮观的景色中时,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当马蹄声止,袁一从草地上坐起,低头看了眼,见在山丘脚下,阿布扎翻身下马,而后,走到另一匹马前,只见他满脸殷勤地伸手,对马上的那名男装女子说了几句吐蕃话,女子娇羞一笑,柔情扶着他下了马。

  此时,袁一刚好听清对话,瞥见身边屈膝卧着的马,也转过头,看着山下柔情蜜意的俩人,便笑着小声道:“老白,你又听不懂吐蕃话,瞎凑什么热闹。”

  见马竖起尾巴摇了摇,袁一问道:“想让我用唐语说给你听?”

  听到问话,马就垂下了尾巴,见此,袁一点头道:“好吧!他说的是,穆赫珠,我的月亮,请下马。原来那女翻译叫穆赫珠,话说回来,这吐蕃王子嘴还挺甜,老白,可得学着点。”

  阿布扎和穆赫珠依偎在一起,柔情蜜意的说着情话,而袁一则躺在山丘上与那匹叫老白的马,看着夕阳渐渐远去。当听到阿布扎说,等把突厥的事办完,回去就娶穆赫珠过门,袁一喃喃道:“原来是订了婚约,难怪会不避嫌地把她带在身边。”

  突然,一个吐蕃兵骑马前来,对阿布扎耳语了几句,他便留下穆赫珠,随吐蕃兵先行离开。这时,穆赫珠被天边绚丽的晚霞吸引,一步步往山丘上走。

  袁一见她往这边来,看了眼老白,颇有郁闷道:“待会看到我们,一定以为我们故意躲在这儿偷听,我倒是身轻如燕,随随便便就溜走了,可你,一抬腿就暴露了目标,所以,为今之计,只有装睡。”

  说着,他闭上眼睛装睡,穆赫珠走来,看到这山坡上的一人一马,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与阿布扎说的那些情话,脸不由得红得如天边的晚霞般,待她再瞧仔细些,看到躺在地上人似乎睡着了,因此,便松了口气。

  她转身离去时,觉得袁一有几分眼熟,便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当看到身上的唐军兵服,满脸的络腮胡,便想起他就是前几天,光着膀子从河中冒出来,跟她抢旗子的人,惊讶之中,她脱口而出:“大胡子!”

  听到的喊声,袁一不好再装睡,便睁开眼打了哈欠,只是看了眼满脸惊愕之色的穆赫珠,便走到马前道:“老白,走了!”

  说罢,见老白起身,袁一便骑上马背绝尘而去,留下还没缓过神的穆赫珠,在最后一抹夕阳中。

  自从知道阿布扎的身份后,袁一猜测吐蕃赞普派他是想打破僵局,获得与突厥的结盟。

  可至于吐蕃在下什么棋,袁一看得有些糊涂,因为,自从阿布扎来突厥,可汗也没高看他一眼,他来也一个月有余,也只是来时被召见了一次,其它时候也像袁一那样吃尽闭门羹。

  当袁一把阿布扎的到来,看作吐蕃的多此一举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晚,可汗破天荒的将袁一与阿布扎一起召进皇宫,让他感到很意外是,没有歌舞升平的宴会,也没有酒量惊人的大臣,可汗规矩跟他们分宾主坐在殿中,身边只有一个心腹大臣充当着三国的翻译。

  见到如此景象,袁一知道,可汗这只老狐狸把他和阿布扎招来这儿,就是想来一场“价高者得”的把戏,让大唐和吐蕃都看清楚,在这场逐鹿之争中,突厥到底有多重要。

  可汗先含蓄的把作为盟友的条件说了一遍,而后,再试探问了他们的君王会给出什么条件。

  大唐与吐蕃虽针锋相对,可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所以,无论是袁一还是阿布扎都十分含蓄,并且谨慎地回答着可汗的问话。

  最后,听他们说完,可汗点点头,微笑着向身边的大臣询问道:“你是本汗最看重的叶护大人,觉得与哪国交好,可永保突厥昌盛?”

  叶护大人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可汗,嘴角出现一抹诡异的微笑,低声道:“微臣觉得,只要让微臣取而代之,才能永保突厥昌盛。”

  可汗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极度惊恐:“你想……想干……呃呃……”他的话还没说完,叶护大人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麻利地划破了可汗的咽喉。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待袁一缓过神来时,看到断了气的可汗已倒在血泊中。

  袁一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只见叶护大人把那把割喉的匕首,刺到自己的身上,朝殿外大声喊几句,不一会儿几百士兵就冲了进来,将袁一和阿布扎团团围住。

  这时,叶护大人抬手指向袁一,道:“他杀了可汗,刺伤了我,将他拿下!”

  袁一懂得一些突厥话,听到叶护大人这么说,他看了眼阿布扎,用吐蕃话求助道:“是他杀了可汗,你都看到了,快说句话啊!”

  阿布扎冷冷一笑,对着一众士兵,抬起手指了指袁一,又指了指血泊中的可汗,而后在颈部坐了个杀的手势,会意的士兵,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愤恨,一齐提刀向袁一砍去。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袁一拼劲全力从皇宫杀出条血路,在牙帐城东躲西藏避开追兵后,最后,他躲在一辆马车下出了城。

  袁一回到军营,看到辕门前,摆放了许多防御进攻的拒马与塞门刀车,了望台上站着数名手持弓箭的士兵,瞧见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心想,尹玉书向来谨慎,见昨晚可汗同时召见了他与阿布扎,而他偏偏一夜未归,怕他遭遇了不测,可汗趁机攻击唐营,所以,尹玉书便预先做好防范。

  待袁一见了尹玉书,他们各自把遭遇一说,袁一方才发现,昨晚不止他经历惊心动魄,尹玉书和所有士兵都历经了一次劫难。

  昨晚亥时,士兵本该就寝,可尹玉书却让他们全副武装,埋伏在营地外的草丛中,士兵虽不理解尹玉书的做法,可袁一曾下令,只要他不在营中,全军就听令于尹玉书,所以,士兵只好依令行事。

  后来,尹玉书与士兵冒着寒风,趴在草地上,当亥时一过,几千突厥兵就慢慢靠近唐营。

  打头阵的突厥兵,麻利地结果了辕门前的守卫,而后,转头做了个前进的手势,跟在后面的几千突厥兵,便迈着细碎的脚步走过辕门,走到一顶顶帐篷前。

  当突厥兵一进了营帐,尹玉书便指挥弓箭手进入营地,将营帐团团围住,当黑暗中的突厥兵对着床铺乱砍乱杀时,尹玉书一声令下,数千只冷箭穿透营帐,射向身在其中的突厥兵。

  几轮箭攻下来,突厥兵十有九伤,之后,尹玉书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们全数擒拿。

  袁一听尹玉书将事情说完,颇有些不解道:“我有点不明白,你怎么知道突厥会来偷袭咱们?”

  尹玉书道:“其实,昨晚部署时,我并不十分肯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真要说,我从哪发现了端倪,这还得从几天前,我到营外散步说起。”

  那日,尹玉书无意听到,路边两个吐蕃兵在说话,一个士兵说,结盟的事马上就能解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吐蕃了。

  另一个士兵说,半个月前,阿布扎曾让他和几个士兵从带来的礼物中,挑了三大箱最好的金银珠宝,送到可汗的亲信叶护大人府上,昨晚又送了五箱到他府上。

  因此,当可汗把袁一和阿布扎召进宫中,他就感到有些蹊跷,后来,又见袁一迟迟未归,他便设下,如果召见是个圈套,袁一被扣住,那么,可汗势必对城外的唐营采取行动,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偷袭。

  听完,袁一满脸怒色:“差一点就让他们得手了,幸好你机警。阿布扎这个混蛋,原来早就同叶护狼狈为奸,联起手来栽赃陷害我!”

  尹玉书点点头:“这个吐蕃王子,果然城府破深!我一直都以为,他送财物给叶护,只是在采用迂回战术,拉拢可汗的心腹充当说客。没想到他会下这么大一盘棋!”

  袁一长长叹了气:“是啊!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所以深陷困境,做错了一件最最要的事。”

  尹玉书沉默了片刻:“将军跟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这时,他们异口同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看到自己与尹玉书这种默契,袁一会心一笑:“没错!我总是,等待朝廷的指示,可他们在千里之外,根本就不了解突厥的形势,所以,没主动去争取什么,也没想过改变什么,如今,才会受敌所制。”

  “错不全在将军,也怪卑职没见及时警惕。”

  “以现在形势看来,只能亡羊补牢了!你派人快马传书,向北庭都护府求援,我担心,突厥会半路拦截书信,你多派几个身手好的人,分几路前往都护府。”

  尹玉书躬身道:“卑职领命!对了,卑职有一件事与将军商量,突厥人将可汗的死归咎于将军,他们必定会再派军围攻我们,据卑职所知,牙帐城的驻军大约有七万。减去,昨晚被我们杀了,擒拿的一万突厥兵,他们也有六万驻军。”

  “不仅如此,全国增援的突厥兵也会陆续赶来,所以,若是我们守在这儿,必定困死在这儿,若我们逃跑,必定要面临前有追兵,后有劲敌的局面,该去该留,还请将军示下。”

  第118章 虎狼之师

  袁一沉默片刻后,道:“前是虎,后是狼,不管往哪条路上走,都难以全身而退啊!”

  正在袁一左右为难时,看到书案上的《唤雨说》,突然想到书上,那些对付敌人的机关武器,便打定主意道:“我们不仅要留下,还要攻下牙帐城!”

  尹玉书皱眉道:“将军,这大话,说得可有些过了。”

  袁一拿过《唤雨说》翻了几页给他看,胸有成竹道:“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听袁一把计策说完,尹玉书先是赞同的点点,而后又满脸担忧道:“书上说的这些东西是挺不错,可需要大量的火药,而且,还得研究它的可行性,突厥处理好可汗的后事,就会部署进攻,我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做这些。”

  袁一笑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其中一段,途经这里的商旅,他们骆驼队不仅驮着大唐的瓷器,波斯国的佳酿,还有走私的物品,比如火药。当初为了好玩,就买了一大批火药同兵器营的几个匠人,逐个仿制了图略上的武器,然后,再到荒芜的沙漠中试用,果然威力惊人。”

  尹玉书恍然大悟道:“难怪将军经常窝在器营里,还经常往沙漠,原来是为了研制,这些奇奇怪怪的兵器!”

  “没错。既然可行,咱们就争取在突厥进攻前,把这里布置一下!”

  袁一与尹玉书协调全军,在黄昏时,就依据地势,布置了层层机关,先是在临近绿洲的沙漠中埋放一种名为“爆霹雳”的地雷,只要兵马靠近,碰触地面的引线就会被炸个人仰马翻。

  而后,挖了数个插满尖刀的陷马坑,受了“爆霹雳”攻击的突厥兵,一定惊恐不已,待他们慌乱驱马前行,便会接二连三的落入坑中。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由两节掏空的木筒,利用特制的皮木塞,套在一起制成的喷筒,可以往其中灌入特制的液体火药。

  当那些突破前面两道防线的突厥兵,接近军营时,袁一就让数百名士兵拿着这些射程有十多丈远的喷筒,先朝他们喷射火药,再让弓箭手射火箭。

  如此,他们便会像浇了油的干草,由一个引燃另一个,最后全都烧了起来。

  当四万突厥兵来袭,一切都如袁一预想的那样顺利,当看着突厥兵变成一个个火人,前赴后继的跳进不远处的河中,他的嘴角出现一抹得意的微笑,对着身边的尹玉书道:“军师,看来咱们已经胜利了一半。”

  尹玉书满脸不解道:“军师?”

  “我早就想让你做军师,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忧患犹在,你不会在意临危受命吧?”

  尹玉书摇摇头,真诚道:“卑职愿与将军共同进退。”

  突厥这次进攻,士兵死了数千,被袁一擒了上万,其余逃回去的两万多人中,也有不少伤兵。如此一来,便缩小了唐军与突厥的兵力悬殊。

  袁一想着,牙帐城毕竟是突厥的腹地,突厥的援军随时从四面八方赶来,所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牙帐城,进入城中,等待北庭都护府的增兵。

  次日,袁一就率军押着俘虏来到牙帐城下喊阵,突厥经过昨天的损兵折将,深感袁一的作战部署快速而且诡异,如今看到他兵临城下,不由得后怕起来。

  为了安抚唐军,新继任的可汗亲自登上城楼,试图说服袁一退军,这位可汗年纪不过十五岁上下,一脸稚气未脱,面对大军压进,喊话的声音都是怯弱而且颤抖。

  虽然,不知道年轻可汗在说什么,可看到他害怕的模样,引来城下士兵的嘘声一片。

  见状,袁一抬手示意士兵安静,而后,对身边的尹玉书道:“你告诉他们,老可汗是被叶护所害,还有,我们也不是叶护随便让个傀儡出来说几句,就能糊弄走的,要我们退军,除非把叶护的人头拿来!”

  尹玉书依照他的意思,用突厥语向城中喊完话,原本藏身在一旁的叶护推开可汗,站在城垛边,用那双阴冷深邃的眼睛,盯着城下的袁一看了良久,而后大声喊话道:“狗娘养的,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突厥话,袁一恰好能听懂,他不以为意地冲着叶护冷冷一笑。

  血战三日后,当袁一看到城门被打开,满脸亢奋的士兵高喊着冲进城中,他脑中一片空白,看到大刀上杀敌残留的血迹,还在往下滴,他嚅动嘴唇,喃喃道:“破城了!”

  在这三天的搏杀中,他是有多希望,憧憬这一刻的到来。如今,城门大开,唐军士气如虹,胜利在望,他可是完成一场,足以让天下人刮目相看的战役,可他却没有感到兴奋,甚至连半点也没有喜悦。

  他环视四周,看到尸骨满地,血流成河,几匹没了主人的战马,慌乱踏过尸首,却又不知该跑向何处,只能对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嘶鸣。刺鼻的血腥,引来了沙漠的秃鹰,它们盘旋在空中,像是等待刀光剑影散去后,再拍着翅膀落下,享用这顿战争给它们带来的饕餮盛宴。

  见士兵都已杀进城,他也驱马向前,可将近城门时,他突然停下马,他记得,开战前,他为了以壮声势,下令斩杀了七千,不肯归降于唐军的俘虏兵。

  当时,看着士兵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顺势落地,万军中响起雷动的掌声欢呼,那些景象历历在目,他不敢怀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因为,它野蛮而残忍,可作为一军统领,他深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道理,所以,他要借此鼓舞全军士气,也告诉那些守城的敌人,若不投降,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如今,三日破城的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没错,可他心底内疚却如潮水般涌现。他低头平静了良久后,望向城门,远远看着城中的打斗,隐隐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喊声,这种内疚越发浓烈。

  他知道,这不仅因为,他曾下令斩杀突厥兵,还因为,在决定攻城的那晚,他向全军承若,只要能攻进牙帐城的人,城中财物任其洗劫。

  尹玉书说过,想要虎狼之师,凶猛起来,需要猎物激发他们的兽性,洗劫财物便是最好的猎物。

  想到士兵将会变成强盗,洗劫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他失去了前行的勇气,他丢下大刀,握着腰间的乌木剑,喃喃道:“我不进城,他们也能取胜。”说罢,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往营地跑去。

  袁一坐在漆黑的营帐中,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想起,来突厥时,途经家乡,他便顺道去了三清庵见母亲,可母亲却让人传话,除非他回乡做一名耕夫,不然,这一辈子都别来见她。

  看到母亲的决绝,他没有乖乖离开,而是不顾阻拦地冲进母亲的禅房。当看到一身僧衣,略显得苍老的母亲就在咫尺间,他心中无尽的委屈,埋怨到了口中,却变成了一个沉重而生涩的字眼:“娘!”

  母亲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又背过身去,问道:“你要辞官,回乡了吗?”

  袁一沉默了片刻:“没有,我领军前往突厥,途经这里。”

  母亲敲打木鱼的小捶,从手中滑落,她声音颤抖道:“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扬名沙场对你,真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吗?”

  “那是父亲的夙愿,再说,我的能力足以让自己平安,为什么宁愿让我做一个碌碌无为的耕夫,也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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