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对面徐老爷笔锋一转,甩出一记黑墨,惊讶问:“司马玉?今日那人,他说他叫司马玉?”
徐冉点头,“是啊,司马玉,错不了。”
徐老爷放下毛笔,若有所思,呢喃道:“越国倒真有个叫司马玉的。”
徐冉伸过头去:“谁?”
徐老爷一拍她脑袋:“这么简单的事竟然不知道,该打!越国国君,就叫司马玉。”不过,一国国君亲自出使大周,听起来不怎么靠谱。应该是哪个顽劣之子闹的恶作剧。
徐冉:……哦好像是的呢。撅嘴道:“他又不是我们大周的国君,我一时记不得他的名字,也是情有可原。”
徐老爷睨她一眼:“怎么上次我听太子说,你竟然当着他的面说不知道周景昭这个人……”殿下难得和他说话,一说话就是谈这样的事。好伤心。不过事情过去已久,他也是今天才想起的。
徐冉:“我有错,我认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马上回去将各国国君以及皇室之人的名字背得滚瓜烂熟。”
徐老爷啧一声,“别,其他人的名字看看就好,殿下的大名,你可得时刻记心上。罚你回去抄一千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交给我。”
徐冉:累觉不爱。
第二天去东宫,中午礼训完毕,太子往思明殿而去,留徐冉一个人往春华殿走。
趴在案桌上苦逼地抄写太子的大名。
无数个“周景昭”自笔尖滑过,徐冉一边写一边数:“二百八十七个,二百八十八个……”
余光瞥见太子自大门而入的身影,徐冉赶紧将抄写的纸遮起来。要是学神知道她被她爹罚抄他的大名,就太丢脸了!
太子朝她而去,见她一脸慌张的神情。当即快速地瞄了瞄案桌上她想要掩藏的纸张,扫见纸上一角全是他的名字。
当即一愣。怔了半秒,而后醒过神。
小姑娘仰慕他,一时迷了心智终日茶不思饭不想地念他的大名,正常得很。那么多仰慕他的人,做出的事情比她岂止疯狂百倍。太子想,从前最是厌恶别人献媚跟前,如今却怎么一点也厌恶不起来?
反而,觉得甚是欢愉呢?
胸腔里仿佛有股气流乱窜,搅得他心神不宁。太子移开视线,本着教导本国国民的宗旨,严肃脸交待:“有些事情无需掩藏,随心即可。只是你还小,待你再长大些,考入了高学,再来想这些杂事也不迟。”
徐冉听得一头雾水,想什么杂事,她什么事情都没想啊。
学神总是爱自说自话……
太子咳了咳,拿出手里的玉盒,递过去:“比赛获头名,这是孤给你的奖赏。”
☆、第 37 章
如此晶莹剔透的玉盒,一看就是好东西。连装礼物的盒子都这么好看,里面的礼物肯定更好。而且盒子还不小,那礼物肯定很大件……
徐冉激动地打开玉盒一看。
脸上表情凝固。
……三本书?
将书拿起来,往里面再探,以为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却是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收回礼物,而且还是学神给的,身为一国储君,难道不应该赏点宝石啊金子什么的吗,三本书是几个意思!徐冉虽然不怎么甘心,却只能腆着脸道:“谢谢殿下。”下次记得送金子送宝石!她要贵的!贼贵贼贵那种的!
太子见她脸上神情由一开始的欣喜转变为此刻的沮丧失望,,不免觉得郁闷。从她手上拿过书,耐着心解释:“一本为《策论》,一本为《算经》,一本为《诗赋》,孤说过,只要你能拿第一名,孤可以指点你的功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孤兑换承诺,你却不想要么?”
啊,学神不高兴了。徐冉赶紧笑道:“想要,小的天天都盼着呢,只是……”
太子好奇,“只是什么?”
徐冉从他手里接过书,晃了晃书,问:“殿下说过,要亲自指点我的功课,不曾想到,竟然是拿书让我自己看。”
还以为是专人指导一对一的那种呢……学神好坑……
太子一愣,反问:“不然呢?这三本书乃孤亲笔所撰,你若能悉心通读,定能长进十倍。”
徐冉怏怏地翻看封面,果然写着“周景昭”三个大字。嘴上呢喃:“外面街市也能买到的呀……”
声音不轻不重,正好传到太子耳里。太子抿抿嘴,听得有些着急,又不好表现出来。伸手戳了戳,示意:“你仔细看看。”
徐冉低头一瞧,嘿,封面上还有行小字呢。
――徐二娘子三门功课详解以及问题解答。
连忙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内容,每章都是根据她该门功课的不足而量身定做的。
天,难不成竟是专门为她所写的吗!
专属她一个人的书!
太子双手卷袖负在背后,高昂下巴,睨着余光往下瞅她。
她的眸底透着惊喜,她甚至还开心地跺了跺脚。
哼,刚刚还一脸不喜欢的表情呢。
小姑娘真多变。
太子心满意足躺回拢道的软榻。
徐冉高兴坏了,捧着三本书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内容详尽,对症下药。虽不是学神口头指导,但是!光看目录,简直就是面面俱到啊!
徐冉翻到背面,发现底下还有太子的亲笔签名,外加一个东宫印章。嗷嗷嗷嗷嗷,夭寿啦,等看完之后拿去卖,绝对能卖个好价钱,一口气在望京买十栋宅子都没问题的那种!
徐冉宝贝似地摸摸书,小心翼翼地翻开看,看的时候想起一件事。
学神是从何得知她的功课问题所在,难道亲自拿了她的堂外题和历次考卷来看么……
嘤嘤嘤,好老板!
徐冉回头感动涕零地冲太子道:“殿下,特别特别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它的……”等您的亲笔市价升值高点,再拿去卖掉。
太子“嗯”一声,声音像是从喉咙溢出来一般,听不出情绪变化。他躺在榻上,背对着她,徐冉看不到他的神情,心想:一定得让殿下感受到她真诚的道谢之心才行。
绞尽脑汁想啊想,而后开口道:“殿下,您要是觉得闷,我说说话替你解乏可好?”细想起来,学神貌似很喜欢听她讲废话!
太子柔柔一句:“说罢。”
徐冉便同他说了比赛时的情景。
从她第一轮笔试,到最后的胜出,中间如何紧张,夫子们如何鼓励她,一轮轮晋级的喜悦,以及最后胜出时的喜悦心情。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刚开始还会担心说得太多太细,他会嫌烦,说三句便停下问:“殿下?”
学神倒也有耐心,每问一句,他便会轻声答:“孤听着呢。”
徐冉放心地开说,一口气不停歇,说得眉飞色舞。
听到最后的一出闹剧时,太子蓦地出声打断:“那小孩说他叫司马玉吗?”
徐冉一怔,怎么和她爹问一样的问题。点头道:“是啊。”说完之后避免学神误会,随即道:“不过应该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恶作剧,就那熊孩子,怎么会是国君呢,走的时候他还拉我手亲了一下呢。”
太子咻地一下从软榻上坐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徐冉有点被吓到。
怎么了她哪里说错话了吗……
太子穿鞋往殿门而去,经过她身旁时,交待一句:“孤有要事,你专心看书。”
徐冉点头应下。原来是有政事处理,那就不关她的事啦。
太子自春华殿而出,传了刘阁老而来。
两人在思明殿议事,刘阁老问:“殿下急召,所为何事?”
太子道:“越国使臣何在?”
因着下月官人生辰在即,各国使臣早已提前到达望京城。
刘阁老道:“越国使臣还未进京。”
太子冷笑一声:“阁老统管六务,一时疏忽,竟连越国使臣早已进京的事,都未察觉到。”
刘阁老冷汗,“各处驿站未曾接到越国使臣的拜帖,本以为今年越君不会派使臣前来,殿下又是从何得知使臣已至呢?”
太子问:“望京城中幼学书赛,宝辉阁闹剧一事,刘阁老可曾听说?一个十岁小孩,身量很高,长得油头粉面,身边跟着一个络腮胡和一个瘦竹竿,刘阁老可曾想起越国的什么人?”
刘阁老细细揣测。
一想,不得了。
前头有人来禀,说鸿胪寺苗少卿有事欲见太子殿下。
太子挥手传人进来。
苗少卿一脸慌张,奉上文书――越国使臣已至。
若是寻常使臣,鸿胪寺循例接待即可。只是这一位,身份太贵重,苗少卿没了法子,急忙来东宫详禀。
太子一挥手,“苗卿暂且回去,孤随后就到。”
片刻后。
太子换好冕服,玄纹云袖,玉带镶金,站在高阶之上,竟似天上的神仙。然,浓眉下一双冷眸,透出不容侵犯的威严和气势。
刘阁老瞅了瞅他这一身从头到脚崭新的衣袍,不由地感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身装备一穿上,简直无人能敌。
瞧这阵仗,看着倒像是去会敌的。
鸿胪寺依太子旨意,将越国君臣安置在行宫。
匆匆至行宫,宫人跪拜,门口出来一人,腿脚利落,还未瞧清模样,便奔至跟前。
太子一闪躲,及时避开了来人的咸猪手。
司马玉微微翘起上唇,沮丧地收回双手,“许久不见,殿下还是这般怕生,真是太让朕失望了。”他们越国人见面,都是先拥抱示好的嘛。
太子往后退一步,生怕被他撩脏了衣袍。冷着脸见过礼之后,两人进殿。
络腮胡朱代越国大将军,瘦竹竿孔文越国少傅殿前伴读,齐齐向太子拜礼。
屏退众人,殿内只留刘阁老等人。司马玉往太子那边挨近,笑嘻嘻道:“殿下,别来无恙。”
太子开门见山:“越君亲使大周,乃大周之幸,只是不知越君此次出行,越相是否知情?”
司马玉伸了个懒腰,“你说那个臭女人啊,她当然不知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