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背脊一僵,她沉默了骗了,磕头道:“奴婢……奴婢实在不知道娘娘所言是何意。”
“皇后娘娘,奴婢听闻这个叫杨柳的宫女,她家中尚有一弟一妹,她若是不知情,不如把她的弟弟妹妹宣进宫中问话,也许她的家人知情,”白贤见惯了这些人牙尖嘴利,也知道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些人有用,“娘娘,不如奴婢这就去宣召二人。”
“不,不要,”杨柳爬到白贤面前,抱住他的腿道,“白公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公公饶了他们。”
“那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白贤一个用力,把自己的腿从杨柳手中扯了出来。
手段不在新,有用就行。
“我说,我都说,”杨柳爬过身,朝顾如玖砰砰磕起头,“娘娘,求你饶了我的家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宽恕。”
“行了,别磕了。”顾如玖放下茶杯,“说吧,究竟是谁让你来的,谁教你唱的锦州小调?”
“奴婢……奴婢原本是孙太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有一日偶然见到陛下,奴婢……”杨柳抬头去看皇后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便瑟缩着肩膀道,“后来我无意间听到钱太妃与孙太妃谈到陛下,说陛下的生母,不,原来的诚王妃嗓音优美,犹如天籁,一曲锦州小调让诚王惊艳不已,奴婢母亲祖籍在锦州,所以奴婢也会些锦州小调……”
“本来奴婢只敢在心里奢望,哪知前几日钱太妃娘娘告诉奴婢,她会想办法让奴婢靠近陛下,并且……并且成为宠妃,奴婢一时糊涂,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杨柳的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是顾如玖却听明白了,这事钱太妃参与了进去。
“放肆,钱太妃乃是先帝妃嫔,岂会做这种事,”顾如玖沉下脸道,“你可知道污蔑后妃是何罪名?!”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皇后娘娘明鉴,”她慌乱的撩起袖子,露出洁白细腻的胳膊,“娘娘请看,这只镯子便是孙太妃娘娘赏赐给奴婢的。”
顾如玖低头看去,就见杨柳手腕上确实戴着一只细金手镯,这种饰品戴在宫女手上,已经算是违制了。
宝绿取下杨柳手腕上的金镯,呈到顾如玖面前。
顾如玖没有去拿这只手镯,只是看了两眼就让宝绿换给了杨柳,她站起身道:“先关押起来,让人严加看管。”
“是。”白贤朝后面的太监挥了挥手,几个太监忙上前押着杨柳,飞快的退出了正殿。
“白公公。”
“奴婢在。”白贤躬身上前。
“这个杨柳要好好看管起来,不要让人靠近,”顾如玖沉默片刻后道,“你去告诉她,若是她胆敢畏罪自杀,那么她的妹妹就替她入宫好了。”
“是。”白贤退出鸾和宫后,才擦去额头的细汗,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心狠起来,可真是让人心生惧意。
“娘娘,这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是否会对你不利?”宝绿犹豫着开口,“而且奴婢担心这般行事……有伤天和。”
顾如玖把手放进铜盆,细细的洗着自己每一根手指:“若是皇上因此便疏远于我,那也只能怪我识人不明,咎由自取。”把手从水中拿出,秋罗忙用干净的帕子包裹住,擦去上面的水。
“至于有伤天和?”顾如玖笑了一声,“难道任由这些事情发生,而我只做个不怒不恼的和善人,便就对了吗?”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细腻洁白,姻缘线清晰绵长:“若是有人动我,动我的男人,有伤天和又如何?”
宝绿屈膝福礼,小声道:“是奴婢想岔了。”
顾如玖看她一眼,起身道:“走吧,去御书房。”
“是。”秋罗把帕子递给身后的宫女,抢先一步,走到了宝绿前面。宝绿愣了一下,沉默的跟在了秋罗身后。
何明守在御书房外,见皇后过来,忙上前行礼问安。
“可有人其他人在?”顾如玖看了眼御书房半开的门,小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这会儿并无他人。”何明犹豫了一下,“您可是要见陛下,奴婢这就是传报。”
“不用了。”顾如玖抬了抬手,往前走了几步,隔着门看端坐在御案前的晋鞅。
他背脊挺直,就像是一柄寒刀,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锐气。剑眉星目,华贵不凡,仅仅就这么坐着,就耀眼万分。
这样的晋鞅,与在她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前者似开了刃的利剑,后者却像一块上好的绝世明玉,完美又温和,感觉不到半分锐气。
她收回目光,走到一边,对何明道:“不用跟陛下提本宫来过。”
何明闻言弯腰拱手。
顾如玖温和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外。
何明看着皇后娘娘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些奇怪,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御书房内,晋鞅抬起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御笔,“何明,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申时下刻了。”
“已经这么晚了?”晋鞅再度拿起笔,批阅完剩下的几本奏折,然后起身道,“走,回紫宸殿。”
“是。”何明低下头跟上。
紫宸殿内,秋罗把一个檀木盒呈给顾如玖,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娘娘,您找这个干什么?”
顾如玖笑而不语,打开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颗小指大小,做成水滴样式的玉石,打眼看是很普通的做工,但是细看之下,这颗小小的玉水滴上,竟雕刻着福寿二字。
玉水滴由红绳系着,乃是小孩子佩戴的物品,这也是顾如玖嫁进宫时,顾家给她的无数陪嫁之一,这是给她未来孩子准备的。
“福寿双全,为大吉。”顾如玖笑着把玉水滴放回盒中,抬头见晋鞅进来,便对屋内伺候的宫侍道,“你们都退下吧。”
跟在晋鞅身后的何明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退了出去。
屋内的宫侍顷刻间退个干净,顾如玖朝晋鞅招了招手,“宸君,来。”自从她给晋鞅讲了那个两兄弟爱上一个女人的故事后,晋鞅就不爱让她叫他大郎了。
“怎么了?”晋鞅见顾如玖这般郑重其事,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忙走到顾如玖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低头,”顾如玖笑看着他。
晋鞅闻言乖乖低头,然后就看到久久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系好以后,顾如玖伸手摸了摸他玉水滴,笑着道:“现在我把你给系上了。”
晋鞅低头,看到是一颗玉石,成色极好,上面刻着的字很小,却极有风骨,可见做工有多精细。虽然知道这是给小孩子戴的东西,晋鞅也不介怀,反而高兴道,“谢谢久久。”
“你系上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若是有人敢跟我抢,我就砍了她的手,”顾如玖笑颜如花,“若是宸君跟别人走,那我便把陛下关起来,谁也不让见。”
晋鞅迎视着她的双眼,蹲下/身,与她平视道:“我待久久,也是如此心意。”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顾如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眉梢,再度缓缓的笑开。
晋鞅把玉水滴从领口塞进衣襟,让它贴着自己的胸口,冰凉的玉水滴由于他的体温,渐渐暖和起来。
静安宫中,孙太妃正在抄一本经书,门外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心思,让她落笔时,写歪了一笔。
她皱了皱眉,看着这幅字,搁下笔,把这幅字折叠起来,扔到了一边。
“太妃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她点了点头,身边伺候的宫女便传了外面的人进来。外面的太监进来以后,就道,“太妃娘娘,杨柳受罚,被乾坤宫总管白贤看管了起来。”
“乾坤宫的白贤看管?”孙太妃在宫女的伺候下洗完手,擦着手道,“这倒是有意思,皇后要处置人,偏偏使唤皇帝跟前的人。杨柳说了什么?”
“杨柳说,一切都是钱太妃娘娘指使的。”回话的太监小声道,“皇后娘娘问话前,还动用了私刑。”
“这位皇后娘娘不是向来亲和么,怎么也用这套手段了?”孙太妃似笑非笑的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院子,院子里花花草草长得十分茂盛,十分有野趣,“皇帝知道她用这种手段吗?”
“用刑的是白贤总管。”
“呵,本宫倒是小看了这位皇后,”孙太妃冷笑,“她这是想向皇上表明她这是光明正大用刑?”与其装贤惠大度,不如让皇帝觉得她真性情关心他,并且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
就是不知道这个皇帝喜不喜欢她这种真性情?男人喜欢的时候,什么都好,不喜欢时候,真性情就是暴虐,这个皇后还是太年轻了些,以为皇帝现在有一片真心,就万事大吉了。
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沉默。
“找人把消息传到钱太妃那里,就说皇后怀疑她指使宫女勾引皇帝,其心不轨。”孙太妃微微一笑,“后宫这个地方,还是热闹一点有意思,这几年就是太过冷清了些。”
“太太,宫里传来消息说,计划成了。”
昏暗的屋内,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闻言露出满意的微笑,“是吗?”
“太太,您又何必如此,若是此事被发现,不仅您跟老爷公子会遭难,就连您的娘家……”
“我那好妹妹可不是仅仅为了我,”妇人冷笑,“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
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而她的女儿,连一个风光的及笄礼都来得及举办,便躺在了黑乎乎的地下。
“司马香跟那高罗国的人可还有来往?”她又问。
“昨日他们又见过一次面。”
“很好。”妇人低声笑了起来,“这样才没有浪费我暗中帮她扫除障碍,我且看着她能走多远,跑多高。”
那样掉下来的时候,才够疼。
她的女儿,不能白白就没了。
益心宫中,钱太妃听完太监来报,冷笑道:“既然说了是怀疑,那就只能是怀疑,本宫不认,看她又能如何。”
“太妃娘娘,奴婢担心到时候杨柳扛不住,一口咬定是您,又该怎么办?”太监有些担心道,“陛下待皇后极好,奴婢担心皇上因此对您不满。”
“皇帝是太后过继来的儿子,能对本宫满意到哪去,”钱太妃冷哼一声,“我是先帝的妃嫔,只要这件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就不能动我,不然言官那一关就过不去。”
“且看着吧,这事即便我脱不了干系,孙氏那里也干净不到哪去,”钱太妃朝静安宫方向看了一眼,“她当真以为我没看出她的心思,想要借我的手算计人,也要看看本宫愿不愿意!让人想办法除去杨柳,让她畏罪自杀,然后把孙氏牵扯进来,这水只有越浑,才能有更多的鱼儿跳出来。”
当年她跟孙氏都还为先帝妃嫔时,便时敌时友,这个女人心思有多深,她是知道的,所以现在又怎么会百分百的信任她?
使臣在大丰京城蹭吃蹭喝将近一个月,终于要准备离开了,他们离开前,最盼望的就是大丰给他们的回礼。
要知道先帝在时,可是一位非常大方的人,只要他们说几句好听的话,赏赐那是大把大把的有。
不过现在这位皇帝似乎并没有先帝那么好说话,所以他们都是又期待,又忐忑。尤其是得罪了大丰的多宝国使臣,这会儿已经愁得不行,他们担心回国后,不能跟国王交待。
事实上,晋鞅果然也没有让他们意外,赏赐了他们几样能看不能吃也不能用的玩意儿,让他们带回给自家国主。
什么,你说你远道而来不容易?
可你不是来贺喜的吗,哪有贺喜的宾客拿的回礼比赠礼还多的道理?
还敢废话?
难道你不是诚心来为帝后贺喜,是来打秋风的?
谁也不敢说自己是来打秋风的,更加不敢得罪大丰鸿胪寺的官员,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谢恩,装作高高兴兴的样子,把大丰赏赐给自家国主的东西好好收起来。
虽说东西不多,但也是珍惜之物,没见多宝国只收到一份大丰帝王的斥责书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他们要满足。
唯一例外的是郦国,他们得到了大丰的救助粮以及药品,而他们的王子也以受大丰教化的名义,留在了京城。
这个举动其他使臣看来,就是郦国为了换取粮食,把王子当做质子给大丰了。
所以他们虽然有些羡慕郦国,但他们还是不打算让自己国家的王子当质子的。
唯有祁连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沉下了脸。
宁可送王子当质子,也不愿与他们高罗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