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两个人将刘大老爷给送回刘家去,依着这帐本上记下的找他们索银子!”
萧晗淡淡地看向萧潜,面上没什么表情,“若是刘家人不肯给钱,就说是我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他们耍浑赖账,明儿个我就让人递了状纸去京兆尹衙门。”
清冷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萧潜听着不由挺直了背脊,看向萧晗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三小姐无聊得紧往这里逛来,瞧着刘继东时他也觉得眼熟,手下的人立马来告诉他这是谁,还想着萧晗是不是在为难时他再出手相帮,毕竟是萧老太太的吩咐,他可不能让三小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府哭诉。
可萧潜没想到的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萧晗身边有个厉害的丫环不说,这位三小姐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声不响地就将刘继东给坑了,眼下刘家人一个伤一个废,只怕再也不敢提起心思与三小姐再斗下去。
这哪里还是整日里宅在府中的小姐,简直是刷新了萧潜的认知,心里对萧晗也多了几分敬畏。
再说他们一大家子本来就是萧老太太从川蜀之地带来的,老太太也舍得下本钱供养他们这些人学武,如今府里能够得他们敬重的也只有老太太一人,至于刘氏之流萧潜根本看不上眼。
拿了刘继东送回刘家去这是萧晗吩咐他做的事,也是他做下人的本分。
萧潜二话没说便照做了,顺带也将老刘给带走免得留在这里碍眼,又留了两个人跟着萧晗,这才放心离去,想来有那个厉害的丫环在,萧晗的安危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等着古玩店的闹剧过去,又见着人家小姑娘在这,众人自然不好久待便纷纷散去了。
对着店里的四个伙计萧晗恩威并施地训话了一番,愿意留下的她欢迎,不想留下的拿了钱走人,只要肯用心做事的人,就算这古玩店今后做不下去了,她自有办法安置他们。
古玩店的现状只是让萧晗看出了一点苗头,但若照着这只出不进的现帐来看,老刘到底是怎么将帐目做到少少盈余,还能持续经营下去,这一点才是让她纳闷的事情。
可问铺子里几个伙计,就连许福生也对这事情不是很清楚,只说有个跑海运的老板与老刘关系很密切,每隔两三个月便要来铺里一趟,俩人每次都会商谈许久,之后便会有一次进出货。
因为都是老刘经手的,所以他们下面的人的确是不清楚的。
萧晗听了后不由眉头深皱,直觉这里有什么蹊跷,可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只能带着心中的疑惑往下一间铺面而去。
他们家的书舍也在这条街上,与古玩店还隔着几间铺面,书舍后面还有一座带着两层小楼的院子,萧晗记得那时跟着母亲来书舍时也常在小楼里坐坐,小楼临着一条溪水,春日里柳树茂盛,风光正好。
到了书舍,果然如萧晗想像中一般清静,店里只有一个伙计,约摸就是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清秀,见了他们主仆到来态度算不上殷勤,却也不是那种爱理不理的,只客气地请他们随意看,若是有合心意的再询价不迟。
萧晗暗暗点了点头,书舍的清雅因人而宜,若是个谄媚的伙计倒确实让人觉得无趣生厌。
她目光四处一扫,见着书架上搁着的各种汇本杂书,有些是翻旧了的,有些却是新上的书皮,她随意拿下一本看了看,书页被翻得有些折皱,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小字注解。
萧晗不由失笑地摇头,这哪里是卖书,分明就是给别人提供一个借阅书籍的场所,对那些无钱购书的穷书生倒是一项福利。
“你们掌柜的可在?”
萧晗笑着看向小伙计,不知怎的在这书舍里一来,原本在古玩店里的怒气也都一一平息了下来,此刻她已是取下了幂篱,桃花眼中泛起一抹清艳的波光,那婉转含笑的模样不由让人看呆了去。
小伙计也不例外,只是在看清萧晗的模样后惊艳中还有一抹不可思议的样子,只急急地往后院跑去,整个人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萧晗怔了怔,身后的两个丫环更是不知所以,跟来的两个护院倒是守在了书舍外,并没有近前一步,所以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也不过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小伙计已是转了回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身青袍,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竹簪松松挽起,那步履比小伙计还急,已是转到了店前,在看清萧晗时整个人如被电击僵般伫立不动,眸中的眷恋温柔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来不急分辨时他已是颤声开口道:“你可是……清言的女儿?”
第【50】章 故人
书舍后的院子里有一汪古井,遮荫的葡萄架子上已经爬满了藤蔓,木雕的长条桌子摆在一侧,茶香缭缭中,似乎连对面的人影都看得不真切了。
原本萧晗只是觉得书舍清雅,却没想到真正清雅的地方竟是在这后院里。
她小的时候也不至一次来过这里,或许这里的布置摆设并没有变化,却因为这里住下了不同的人,连带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要说这青袍男子长得有多俊美倒也不尽然,可他眉眼清隽,兴手投足间都有股天身的贵气,特别是那股淡然悠远的气质已是忍不住让人有些沉醉。
萧晗默默地看着,直觉里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一定很奇怪我是谁吧?”
青袍男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平日里觉得甘甜的茶味今日竟然觉出了一抹涩意,他不禁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紫砂杯。
“您是……我母亲的故友?”
眼前的青袍男子年纪怕是与母亲相仿,可萧晗并不认识他,也只能作此猜测。
“算是吧。”
青袍男子笑了笑,“我姓岳,单名一个冲字。”说罢微微一顿,片刻后又笑道:“我却是没有想到清言的后人竟然会走进这家书舍。”
“小的时候我也常陪母亲来这里,可您那时并不在这。”
萧晗抿了抿唇角,她明白岳冲话中之意,母亲去世刘氏进门,她根本无暇他故,这些铺面也渐渐被刘氏接手了过去,她自然就没再来过。
“是啊,那时我云游四方,并不想停留一处。”
岳冲感慨了一声,清浅一笑中似乎流趟着岁月的痕迹,连眼角浅浅的皱纹都平添了几分风霜。
萧晗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听他叹声道:“可没想到是在你母亲去世后我才歇了这游走之心,安心地留在了京城,为她看着这里,守着这里。”
“您是这铺里的掌柜?那先前的帐本……”
萧晗微微有些惊讶,她早便知道书舍是不赚钱的,可翻看这里的帐目虽不是月月有盈余,但亏得却也不多,基本处于一个持平的状态。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氏并没有插手书舍,这才能让岳冲等人留待至今。
“当初清言开这书舍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我不过是回到了她为我准备的地方罢了。”
岳冲说得简单,可萧晗听得却是心惊肉跳,不由狐疑地看向他,难不成她母亲曾与岳冲有什么事不成?
那样清艳美丽的莫清言,这样风度翩翩的岳冲,若不是中间横亘着萧志谦这个男人,或许他们应该是般配的一对。
可眼下莫清言已经不在了,萧晗不想去揣度什么,若这与她母亲名声有碍,她为什么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