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摩托车那,这个时间点车位已经被停满,大家都去逛夜市了。他骑上车带着我往我家方向走,我正想提醒他,只见他绿灯起步后左转往隧道方向。
「你以为我要带你回家?」
我点点头。
「放心吧,还没。」
过隧道后,他在代转区等绿灯。绿灯一亮,他就转进了一条路,这条直直延伸,尽头是一个很大的拱门,他带我来到d大学。
我们顺着其他学生把车停在地下室,脱下安全帽时我问这样会不会被发现。
「又不是要上课,他们不会发现的。」
「为什么带我来d大?」
「等一下就知道。」
我们走出地下室,这个时间来往的学生很少,不过操场上还是很热闹,排球场、篮球场更是如此。
他领着我走向校园,操场对面是一座很大的阶梯,我们爬到很后面坐了下来。
「我有亲戚读这里,有机会他总会带我来这里走走晃晃。」
「家人希望你读d大吗?」
「你知道d大是普通大学吧?」我点头。
「他们并没有反对或特别要求,只希望我能照着自己想念的去念。d大的中文系还不错,我满有兴趣的。」
「我以为你会选择科技大学,我看过你毕业展的作品,拿下三年级西画类第一名很不简单。」
「其实也还好...这样说可能有点臭屁。」他笑笑「画画对我来说有点像背公式、一种走进厨房那样简单的事。但我对文学、创作却有不一样的感受,一种很直接、很曖昧的fu。哈哈,糟糕,连我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哈哈。」
「不会,我懂。语文伦次也是我经常在做的事。」
我们看着一台校车驶近、倒车、然后停了一会,把排队的学生带离开校园。当车离开,又还我们一片乾净、昏黄的操场时,愚人节突然转头看我。
「喂,杏仁。」
「怎样?」
......我怎么好像又看见他眼里出现了某种闪光......真是不详的预感,该不会又要找我去跑步了吧?还是怎样,跑大阶梯吗?
「你从没问我,我的理想型,不好奇吗?」他倾身向前。
「如果你想说你就会说,我干嘛问。」
「杏仁你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阿......不好奇吗?」我又是笑而不答。
我们发着呆,我想净空脑袋,但好困难。我知道事情总有一天会落幕或是习惯,但是短暂的时间内我不能接受。总有一天我会习惯成为“独生女”、习惯自己没有哥哥。被亲生哥哥背叛的感觉尽在不言中,短时间内,我只想什么都不管、专注眼前就好,哪怕只能活在当下。
「愚人节你会觉得......我是个软弱的人吗?」
「认识前或认识后?」
「说说看。」
「外表来看不会,你是个漂亮但是很有主见的女生。」
「光是外表就能看的出来?」
「gay有细腻的心思嘛!」
「那......认识后呢?」我疑惑。
「认识后,你还是个坚强有主见的女孩。不会软弱,哪里软弱?」
我屈膝、紧紧抱着自己。
「我很软弱我知道。
「我一直在假装,其实,说穿了自己不过是个抗压性低又爱哭的小女孩。没资格当什么男人。」我把头埋进膝盖。
「你知道,你以为男生都很坚强?我们也是有泪腺、会有情绪、会因为小事而滴泪的。或许拿我来做例子不能说服你,但不要把男生当做好像没有感知神地位的人。
「而且......眼泪有一天不会再为了谁掉下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终于知道那人不值得你哭。」
「其实,我哭不是因为懦弱或害怕。我哭是因为我当下的自尊毫无价值。一种羞辱,对自己。」
「人的无能为力。」他安抚我,手轻轻的、非常轻的抚着我的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举动才更让人想哭。这个举动蕴含了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和温柔,这份温柔我却无力偿还。
心跳,此时却隐隐在跳动。这就是心跳的声音,规律的只有自己听的见。
「爸......今天我可以住同学家吗?我心情很糟。」
电话那头的老爸先是长叹一口气,然后沉默。这份沉默让我想起了刚才的心跳,很快也很莫名,同时也很短暂。
「自己小心一点,传line告诉我住谁家、还有对方的电话。」
「嗯。」
晚上十点了,我和宋瑀棠依旧在d大的大阶梯上仰观深邃夜空的一片虚无。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夜空就像d大,看来很应该要很空荡,但却热闹的让人觉得渺小。身边太多人、週遭太多声音,让我觉得好没自信,我想鑽个洞躲起来、然后,做自己最讨厌的事──大哭一场。
「打过电话了吗?」他去买了热可可回来,转过头,他仍是一脸担心。
「打过了,住在paperface社区的朋友愿意让我在她家长住,她阿嬤不在家。」
「女生吗?」他递给我饮料。
我叹口气。「是我暗恋了一年的朋友。是的,她是女生。如果你忘了,我再提醒你。我,喜欢的是女生。」
「我没忘。」他轻声说。「关于你的事,我都没忘。」
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心头一阵暖。热可可真有效。
「谢谢,这个。」我举起杯子,晃一晃、让温热的可可浸上我的双唇,这股熟悉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我是个巧克力重度上癮者,只要是巧克力我都喜欢,基本上来者不拒,但是加了奇怪的东西我就不太喜欢,水果啦、放在巧克力上的软糖或棉花糖,喔,这我不能接受。
「阿~真暖心。」我转头看向愚人节,他喝的是冰可可。看见我在看他,他微微一笑。
「你......嘴唇上有可可......」他凑向我,拇指轻柔的擦过我的唇角,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晚。
「说实话,我以为你会过来亲我。」我笑说。
「我是很想。」他坦承「但是我觉得时机不太对。」他苦笑。
「我觉得现在很适合阿。」
晚上十点多,这个热闹的空间我却觉得只有我和宋瑀棠两个人。我看着他,看见他瞳孔反射的自己。我闭上眼,以一种期待圣诞节的兴奋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他没让我等太久,当他只是凑近我,我体内一股沉睡已久的亢奋再次唤醒、一种难以解释的渴望就这样被勾起,当他只是凑近我。
我看过一部电影,片中的女孩对男孩说:「不要笑我,我喜欢漫长而温柔的吻」
不要笑我,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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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一点半,我们离开d大、前往pf社区朋友家。我忘了跟大家报告,那个住汐止山上的就是这位,住pf社区的就是汐止山上那位,两者是同一个人。因为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社区巴士可以搭,只好倚靠万能的googlemap引路,我也跟他说这样他太麻烦,我可以搭计程车上去,但宋瑀棠坚持要骑车上山。
「下山怎么办!我会担心!」他靦腆的看着我笑了笑。
「杏仁会担心我阿?」
「不要得寸进尺阿!」
「哪敢!」
去的路上,我打给朋友问要不要买个宵夜,我今晚不打算睡了。
「这样阿,那买麦麦吧!详细的我传line给你。谢囉!路上小心喔!搭计程车要告诉我车牌号码!」
「要不要?」我问宋瑀棠,他只笑我没吃饱。
「确定不要喔?」
「我吃你的薯条就好。」大男孩调皮的说。
在山脚下买了宵夜,宋瑀棠卯足全力骑车上山,道路蜿蜒而且坡很陡,真不知道这傢伙为什么住在这里。终于到社区门口,朋友亲自在那等我。看见我,先是又搂又抱又亲。宋瑀棠轻声在我耳边说这个女生是不是疯了。
「她是疯了,所以才认识我阿~」
「我...我去旁边等你,你们慢慢来阿。」朋友抱了四袋麦麦纸袋往后转。
宋瑀棠看着我,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又到了道别时候,有点不捨。
「干嘛那种眼神?」我问。
他依然坐在车上,他伸手把我拉近,然后环抱着我的腰,头靠着我的小腹。看见他这副孩子样,我忍不住把手放在他头上、轻柔的顺着他的头发。
「我抱你会介意吗?反正我是gay嘛!」
「我们都接吻了,还需要介意盗垒顺序吗?」他笑了。
他放开我戴上安全帽,很快的挥手道再见,然后一下就掉头骑走了。看着那个大男孩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