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盒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以前的我是不抽菸的,但是有一次和我哥出去,看着他吞吐着白雾,在好奇下我跟他说我想抽抽。
要递接的时候,哥还不忘提醒我:「只准抽我给你的或你自己上超商买的。不准抽任何人给你的。你不知道别人给你的菸里有加什么东西。」
我顺利接过,这里天高皇帝远,这不断冒臭菸的白色小毒窟,我犹豫很久要不要放进嘴里,不是不知道怎么抽,看过我哥抽、别人抽,都知道这是要轻含在双唇之中的。
「等一下就灭了,快吸一口。」
我把菸放进嘴里,有点生涩。用嘴吸着、立即感受到一股凉凉的、呛呛的感受,我把口中的烟雾一吐为快、然后持续这个动作几次。
「你没真的吸进去。」哥说完便抽走剩下一点的短菸、呼了几口才捻熄「是抽假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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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对他说:「你变老了!」
「才不是。」他撇头。我伸手触摸那些刺人的鬍渣,感觉就像在摸爸爸的鬍子一样。他有点诧异看着我微微笑着。
「是我另一半希望我留的。」
我忍不住诧异的表情,但我们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这个时节,那个时候的我们,只是对望,眼里竟有无尽的哀伤。
一、二月时,台湾期待已久的晚冬终于到来。平地不下雪,不过老天却以雨代替雪,使这个晚冬更加寒冷难耐。
回想我生平第一次抽菸我当然忍不住想炫耀。放在instagram上也惹来不少朋友的挞伐:我学坏了、我是坏小孩、菸很臭、干嘛突然想抽菸?子函肯定是看到了,但却没说什么。
「人生抽菸初体验达成」我写道。「手上淡淡的菸草香,是沁凉的尼古丁」这么样的,我把它放在网路上。
我闻闻,手上真有一股淡淡的菸味儿。
「是凉菸。」我哥说,说着说着、又抽起一根来「很久没抽的话,有时候会买来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
「菸是凉的感觉。」
曾几何时变成朋友眼中的乖乖牌?我用自己的方式探索世界、我行我素的超级美,甘愿当大眾中的不平凡。人生一回,何苦什么都没有尝试?也不必什么都尝试。当个独立的个体、不用介意太多眼光。
我尝试回忆起那天的情况。不论是寒风吹过我的发梢、或落叶飘落的瞬间、哪怕是当下心跳的次数,我努力还原那一天的情况、试着用稍微理性、清晰的大脑去琢磨、去思考那一天宋瑀棠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另一半希望我留的。」
「另一半...吗?这个“另一半”......」
「jesus,杏仁,别让我感觉好像我是怪胎还是什么的,我也是一般人啊,杏仁。」他感伤的说。
「我只是不想逼你说,我又没说什么。」
「抱歉,我有点反应太大,我还在调适这样的情况。」
「什么情况?喜欢上一个人吗?」
「喜欢上特定的一个人。」
「不和我聊聊这个特定的人吗?」
他叹口气「八卦的杏仁。」
我笑笑。
「看到你笑,我就稍为放心了一点。」
他说的没错,笑一笑确实让气氛好多了。
「我在国外时,一个人去酒吧认识的。」他开口。「那是一间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酒吧,我走向吧檯、用单音点了一杯酒,不过酒保好像没听清楚,于是开口对我说“excuseme?”我抬起头、和那个人互看一眼,那一秒彷彿时间冻结。很像好莱坞的电影情节,不过就真的。我的心跳大概是少数会跳的这么快。除了第一次我们接吻的时候。」
我承认。和宋瑀棠接吻确实让我肾上腺素激昇。
「他是个...长得很帅、有双深邃、而且非常非常蓝、非常明显的蓝眼睛的一个男酒保。他穿着西装背心和白衬衫,手拿调酒杯的模样真的很吸引我的目光。我几乎是崇拜似的看着他调酒。」
他像个沉醉在爱情中的小女孩,形容着对另一半的爱。那双眼神充满骄傲和害羞。
他顿了一下,打破这个粉红泡泡「不意外吧?」
「什么?」
「我的对象是男生。」
「不论你喜欢谁、和谁交往,我都不会意外。就像你说的,你也是一般人阿。」
他看向远方,说起很久以前的过往。
「当我说“我们来跑步吧!”这个神经的提议时,你即便口头上骂我是神经病,但还是跑了不是吗?跟我一起。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而我也不会变成你所想要的人。因为“一般的情况”和任何“一般的原则”对你都不适用,因为你不是一般人。所以,以一般普遍的情况来说,男生喜欢女生,女生也会喜欢男生。但我始终忘了,你不是一般人,才会冒然衝动吻你。」
「你现在是在道歉吗?为了曾经衝动吻我的事情?」
他自嘲似的笑一笑,低着头不再抬头。
「不是,我并不想要那个吻─或后来的那些吻变成愧疚什么奇怪的情绪或心结。而且,不,我不会道歉。」我说,他对我微微笑,似乎是释怀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我跑掉了,留他一个人。等我回来时,他依旧在那,没有玩手机、没干嘛,就只是在那边坐着。
「给你。」我递了一杯超商的杯子给他。
「谢谢。」他接过。
「是热可可。」
看着杯子,他这才想起那次我们来d大的事。那时我妈在发病、而我们又在这里接吻了。那个吻几乎是我主动要求的。
「真是奇妙的回忆。」他对那段过往下结论。
「那个吻是我向你索的。」我指着嘴唇上的可可。
他抱头一笑「没错,好样的。」
我们彼此笑着,喝着热可可、想着从前的事情。
「和另一半过的好吗?」
「好啊,他也是住在台湾、我们不是远距离恋爱。当我要回国时,他和我一起回来的。」
「你爸妈...」
「我爸妈不需要知道有关我全部的事情。又尤其我的情史。」他对我眨眼。
忽然之间,我的视线全黑,然后脸颊被人亲了一下。
「子函!」我回过头,子函从背后抱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闻到你的香水。」
「这个牌子很大眾耶,如果其他女生这样对你呢?」
「我总是可以认出我女朋友,子函你放心。坐吧,要喝吗?热可可。」
「好!」
她坐在我左手边,探出头和宋瑀棠招呼。
「又见面了。」他说。
「哈囉。」她举起杯子和宋瑀棠碰杯。
那天放学走在路上时,子函勾着我的手,突然问:慕,你喜欢和我接吻还是和宋瑀棠接吻?
「问这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啦,你喜欢哪一个?反正你都吻过了,有那么难选择吗?」
「这还需要问吗,当然喜欢吻你啊。」
「就算不喜欢也会说喜欢吧?因为是女朋友。」
「两个各有特色。」
「哇,好像很有心得?要不要帮你拿麦克风说感言阿!」
真酸。
「最爱的当然还是你啊!」
都说这种话了仍然免不了被捏脸。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