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你还记得之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男生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
我一愣。
「你们认识,对吧?」
见我不说话,子函似乎心里有谱。
「你们...变得不好了吗?那次你送我到公车站后,我趁着等红车观察你们,我听到你们对话...气氛似乎不好。」
「那个......」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你们毕业典礼那天,我有去找你。不过...我没有办法在那个情况下叫住你,因为那个时间太尷尬了。」
我抬起头,她紧紧牵住我的手,此刻我的手不知怎么的莫名发冷,紧张应该会疯狂留手汗,但现在却异常乾燥。
我终于是把我和宋瑀棠的事告诉子函。
从在餐馆到走出,到附近的公园绕着公园说着我和他的事情。此刻和女朋友吐露一切的感觉没有那么紧绷,反而就像在诉说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起头是一个老朋友,之后是莫名其妙没有联络、莫名其妙的搞砸的朋友,最后,是无疾而终的消失。
子函静静的听,听到我们接吻、我吻他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的听。她几乎没有问任何问题,即便我问她我这样做对吗?我是对的吗?我的想法和动机是好的吗?她还是没有回应。将整个故事说了一遍后,我整个人紧绷的情绪突然解放,不过看到子函的沉默还是紧张。
「函?」她靠向我,温柔而且刚好命中。我们就这样在公园里接吻。
她的吻很有安定的作用,她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抚着我的胸、环抱着我,静静的,她还是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我以为我们的气氛会渐尷尬时,她突然开口。
「我是真的喜欢慕。」她说。「是真的好喜欢。」
「子函......」
「不论性别的喜欢,是真的。」
「你在...说故事时问我会不会讨厌你和他竟然有过那段情愫的过往:充满情感的那一些吻。我不会讨厌,很多时候你必须在不同的情况下探讨自己的人生。人生拥有太多太多的元素,性倾向、性别只是其中,但对我们,我们三个人来说,性别和性倾向佔了绝大多数,我们花时间寻觅,探讨,了解,你和我的经歷很不一样,我们很不一样所以才这么合。也因为不一样所以我才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她温柔的说,虽然边说脸还是很红。
「不一样?」
「在某方面来说我们是一样,不过,就是因为个性不一样、兴趣不一样、生长环境不一样所以认识一个人才这么困难,喜欢上一个人也才这么复杂,也因此,喜欢上了、认识了,我才更加珍惜。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我很高兴你经歷过和男生“在一起”的阶段,也因此你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清楚的。」
「子函。
「谢谢你。你真的很不一样,好不一样。」因为太不一样了,所以我要更珍惜。
「慕和那个朋友...那个男生,我不懂你们干嘛。」
「什么干嘛?」
「干嘛闹不合?我是说,因为他喜欢女生的你所以你害怕了?」
「恩,我想是的。我想和他当朋友,当兄弟,但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从家门楼下那个吻开始,一切都是错误。」
「一切不是错误,只是错的时空遇见对的人。」
「我是对的人?」我讶异。
「『对的人』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包袱不是吗?「人」字本身就没有性别阿。」
「亲爱的,你偶尔可以不要那么哲学吗?你明明要读的是中文系阿!」
「嘿嘿,情感丰富嘛!」她噘嘴道,我牵起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
「那么,现在我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见他?」
「我不知道,这应该由你来想,我是说,我是中文系又不是哲学系的。」
我眼前这个女孩真是调皮的可爱,真的可爱。而且好多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才是被她绑架的那一方。
回到家以后,我看到鞋柜里多出两双鞋,马上就听到客厅传来热闹熟悉的声音。
「阿,是谁回来了?」我哥问。
「是小慕吧?」孝展杭说。
「是慕轩吗?」我妈说。
「子函有一起来吗?」孝展杭补了一句。
我看向子函。「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放心吧,牧羊犬~我是慕的girl。」
「伯母我们来了!」子函说。
我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寻找一个潜伏很久的名字,以为凭着一股衝劲可以直接勇气的拨出号码。不过,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就算对方真的接了,那又如何呢?把对方伤的重、抬的高、摔得狠的,不就是我吗?
然后,我发觉我搞砸了,不,这次我不会哭,而且我他x的不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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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宋瑀棠静静的说「你会主动找我出来。」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吐气说「居然还带着女朋友来!」
他向后一靠,双手环胸用一种无法参透的眼神看着我,又看看子函。
「嗯......我找你出来是因为想跟你谈谈。」我说,不知怎么的气氛很尷尬。
「是吗。」他向前喝了一口热茶,又向后靠。这期间他眼神都尽量看着茶杯,是在躲我吗?
「那个,我去一下厕所,你们慢慢聊。」子函就这样空出了我们俩的空间,可是我们还是沉默不语。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我说请给我五分鐘吗?」他突然开口。
「阿?喔,记得,干嘛?」
「看来现在的五分鐘对你来说才很漫长呢。」他莞尔,但不见笑意。
刺,他是怎么回事?
现在,好像是我做错了,也许我根本没准备好要跟他见面。
「也许我根本还没准备好......」
「语焉不详很不像杏仁的作风呢。」他瞇着眼对我说,但依旧没有笑意。这样一看,这句话多么刺耳。「喊了一声久违的杏仁是不是反而很陌生呢?」
「天杀的,我知道我还没准备好用什么心态心情跟你见面,可是你可以不要...要嘛皮笑肉不笑、要嘛对我冷言刺耳的好吗?」
他收起微笑,神色有点哀伤。
「还记得那五分鐘吗?那时候的你,不也是话中带刺的想赶快结束话题、想赶快躲开、不想见到我。怎么办,那时候的我也没有准备好,那次见面很突然,突然到我觉得很像幻觉,当下没有感觉,彷彿身体轻飘飘的,你知道那种情况下接收外界的刺激─你给的刺激有多痛吗?」他静静的说。
眼神这回直直望尽我眼底,彷彿把我看穿,或许正是一种「报復」。我猜。
「等下次你准备好再打给我吧。」他起身。
「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他站着愣在原地。我感到脸一阵热,可是我还是说出口了。
「是真心的。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杏仁,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只有你把我锁在门外、拒绝我于千里之外,只有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说完,他丢下我一个人就离开了。不知道,这感觉...真的很差。
是说一种慵懒的感觉还是想哭?我有点搞混了。只知道,我没有想追出去。
子函走回来,见我低头不语、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把我搂在她怀里,手紧紧环着我、我靠着她的肩膀、呼吸着她的发香,试图不让被逼出眼角的泪水浸湿她的头发。
静静的,子函抱着我一会,然后牵着我的手走出餐馆,她知道我心情差,于是她骑车载我回去。
时节快的很快,就像高三那时候认识宋瑀棠,时间催促着我们的脚步,让我们从冬季制服褪成夏季制服,然后裙襬飘飘,我们毕业了。
那天下大雨,好一个毕业季。我永远记得淋着雨的感觉多么
糟。
就和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