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以前,一直是这样,但到了明朝狼王娘娘就被各地兴起的土地庙所取代了,但仍旧有一部分人崇信狼王娘娘,就是民间的杂耍艺人,他们因为生存需要,整日跋山涉水,入山时只要见到狼王庙就会进来演一段鬼戏,据说这段鬼戏真有让狼王娘娘显圣的效用,所以每一座狼王庙的乐楼里都会摆放古乐器,而这些乐器也就是唤醒狼王娘娘的法器。”
“宁哥,您说的故事着实感人,但是狼王庙和神楼本质上来说有区别吗?”我问道。
“你问的很好,当然是有区别的,神楼是用来辟邪求吉的风水宝地,而狼王庙……”说到这儿宁陵生看着木窗外渐暗的天色继续道:“可是用来招鬼的。”
第36章 鬼求人
“这里居然是一处招鬼的地方?”我惊讶的道。
“没错,无论你怎么算,狼妖它是妖,而玲姑嫁给了妖怪自然也就是妖怪,死了的妖怪不为鬼难道还能成仙?”
“她保佑穿行山里的脚夫,这总是善举吧?”
“当然是善举,所以狼王庙是招善鬼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宝地了。”
“我明白了,之前你说找到宝地,指的就是这座狼王庙?”我恍然大悟道。
“没错,不过我话只说了一半,这地儿在以前的确算是宝地,但到今天可就是大凶之地了。”
“因为这里出了人命,而且他们将死人埋在这里影响了巨木的生态习惯。”我道。
“很对,所以宝地就成了凶地,这是人力无法扭转的,仅靠修庙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宁哥,你真的不打算管他们了?”
“有些事情不是我打算就行的,帮助人也得得到对方的同意才行。”宁陵生无奈的道。
“是啊,这件事还真难办了。”我道。
“你就是没事找事,他们自己都不怕,你跟着瞎操心有什么意思?”王殿臣对我道。
“他们是愚昧不懂理,但罪不至死啊。”我道。
“问题是人家不想接受你的帮助,你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用。”
“行了,咱们出去吧。”宁陵生当先下楼,海生默不作声的跟在我们身后,出了古庙后只见工人们都在拖拉机上翻找铁质工具,伙夫在泥巴地下掏了几个洞火做饭,黑暗的山林中被一股饭食的香气充溢。
“秦边,把我教你的的玄空风水口诀里关于十不葬的口诀背一遍。”宁陵生对我道。
我以为他要突击考我,这可难不倒我,于是我张嘴就来道:“一不葬粗顽块石,二不葬急水滩头;三不葬沟源绝境;四不葬孤独山头,五不葬神前庙后;六不葬左右休囚;七不葬山冈缭乱;八不葬风水悲愁;九不葬坐下低小;十不葬龙虎尖头。”说罢我有些得意的看了宁陵生一眼。
他似乎是颇为赞许的点点头道:“那依你看村民葬尸于此犯得是哪几种忌讳?”
“首先是神前庙后,其次是山冈缭乱。”我道。
“但是这二者中你觉得哪一项是最为要紧的?”
“这……”我想了想道:“既然这里是木精为祸,那应该是神前庙后最为要紧了。”
“古有天气地运、天运地气之说,地运有推移,而天气从之;天运有旋转,地气而应之,自然环境的变化,导致风水形势的改变,在山川之中的一切灵性之物,会由于风水善恶的巨大转变,而产生异变,如果清浊阴阳混淆将产生一些非常可怕的事物,不合常理者,谓之妖,此地风水异变完全是人祸所为,你们大家都要记住了,因为修庙者所遇到的险状,十之八九都是人为创造,如果一遇到困难我们就觉得这事儿完全是旁人之因,与我们没有关系,那又何必做这门手艺,殿臣,你说呢?”
称呼王殿臣小名,这是宁陵生唯一的例外。
“大哥,您觉得我说的话不对?”
“当然不对,庙宇在常人眼里都是吉祥所在,他们并不懂天下十庙九怪,遇到一点阻力就任由别人往绝路上走,你的慈悲心何在?”
“大哥,不是我没有慈悲心,而是这些人油盐不进,你能怎么办?跪下来求他们接受我们的帮助?”王殿臣不服气的顶撞道。
“好,既然你不服气咱们就说说自己的道理,咱们既然为修庙匠人,请问修字有何意义?”
“这有什么好问的,那不就是把破庙修补完全,把佛身镀上金漆吗?”
“你说的这些活儿连盖房子的小工程队都能接,又如何称得匠人二字?”
“大哥,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一些风水命理玄术,但我们是匠人,不是佛祖,咱们没有度化人的能力和必要,赚钱的同时把工程做好不就得了,这就叫赚良心钱。”
“你倒是挺有良心。”宁陵生道。
“那还用说,这些年跟着大哥常年出入寺庙道观,早就一心向佛了。”王殿臣得意洋洋道。
“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能回答上来,今天咱两这番议论就算是你有道理。”
“你说吧。”
“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布置一下狼王庙,赚了钱就走人,日后此地村民深受其害遭了大难,且不说良心是否受谴责,只是你铁石心肠,如何进慈悲之地?”
“咱们进庙是为了修缮补损,不是为了遁入空门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如此铁石心肠,怎么进慈悲之地?”
“嗨,我走进去啊,难道咱这里还有谁是能飞进去的?”他坏笑着道。
“好,前面就有一座庙门,你能走一趟给我看看嘛?”
“大哥,你可别吓我,咱可是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
“没错,所以我想看你再走一遍。”
“那我就当你们所有人的面再走一遍。”说罢王殿臣毫不犹豫的返回狼王庙,推门而入。
“我滴妈呀。”还没等我产生联想,王殿臣就鬼哭狼嚎的冲狼王庙里跑了出来,就像有人在他屁股上点了一挂鞭炮。
一溜烟就冲到了我们面前,他的速度堪比飞人刘易斯,本来我还想损他几句,可是看王殿臣的表情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足见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话到嘴边我又住了口。
他呼呼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望着眼睛微闭的宁陵生,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人受到惊吓过甚,已经说不出话了。
“拿一杯酒给他。”宁陵生对海生道。
很快半茶缸火辣辣的“烧刀子”放在王殿臣的手上,宁陵生道:“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对,这杯酒我来喝,如果你觉得自己错了,那就你喝。”
宁陵生可是滴酒不沾的人,如果王殿臣耍个性真把半茶缸烧刀子递给他该如何收场?我不免好奇。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因为王殿臣毫不犹豫张嘴就把半茶缸酒给喝了下去。
这可是七十二度的烈性酒,就算王殿臣颇为海量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很快他的脸上就罩了一层红光,浑身酒气四溢,而失魂落魄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你知道自己错了?”宁陵生淡淡的道。
“大哥,我错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犟嘴了。”王殿臣醉醺醺的道。
“好,既然如此你把修庙的工具搬进庙里,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否则你心不诚。”
“没问题,我这就动手。”一向不肯干粗活儿的王殿臣脱光了上衣甩开膀子就搬起了铁质工具。
“宁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实在感到好奇。
“这个教训不光是他的,也是给你们看的,记住一句话,山门虽大,但容不下一句错话,佛心虽宽,但装不了一块私囊。身入庙堂一定要把自己嘴巴管严实,否则就会像他这样立马明白自己错了。”
很长一段时间王殿臣都不愿意告诉我他在狼王庙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能陡然间转变他的价值观,但一次酒后他还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整个事情都说清楚了。
和宁陵生争辩后,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于是信心满满的走进了狼王庙,谁知庙门刚刚掩住,宁陵生就看到门后跪着一个身着白衣满头乱发的“人”对着他连连磕头。
“这人”的舌头长长拖在地下,随着每一次磕头而微微晃动着,“他”的脖子和手腕上分别缠绕着暗褐色的树根须。
说到这儿王殿臣叹了口气道:“这个亡魂是在求我帮他脱离苦海呢,边哥,我做梦也想不到,就我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有鬼来求,看来我还不算是一个缺德到家的玩意。”他苦笑着喝了一杯酒。
第37章 凶杀(上)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王殿臣“一切向钱看”的人生价值观有了颠覆性的变化,虽然尚且达不到“五好青年”的标准,但相比较以前那是好太多了,至少有人倒在他面前时会伸手扶人一把。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把近两百公斤的工具扛进神庙时,宁陵生在教我“观山门”的手段。
山门就是寺院正面的楼门,因为寺庙道观大多修于山林,所以这道门便称为山门,也叫山号。
“观山门”对于修庙匠人而言是必备的一种手段,因为一座庙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进去,从山门处就可以直观得到信息,若是禁足之地你却偏要强闯,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所以“观山门”既是修庙匠人吃饭的手段,也是保命的方法,想要进这行,“观山门”是必须要学的基础知识。
“观山门”最重要的是对人眼力的考量,你必须要能看出问题来,这就得用到风水行里一门非常特殊的手段,宁陵生称之为“妖眼”。
如果你能在平凡之地看出凶险,这就是妖眼。
“观山门”首先是看外形,但凡见到漆红漆,成斗拱形的山门就得多加小心,宁陵生说这类山门近似洞口,最是容易招惹邪祟,或有可能就是邪祟所建。
其次是观气闻土之法,首先说观气,就是看山门四周的植物长势,若是花草零落,树木萎顿这就叫“败气”,因为庙宇一般都是建在风景秀丽的场所,而法堂之地对于当地也有催旺当地风水的效用,庙宇四周一派暮气沉沉,则法堂必有怪因。
其次是闻土,大多有问题的庙宇都会招惹邪祟,这其中就有妖,妖说白了就是动物界的“超人”但归根结底还是动物,既然是动物就会拉屎撒尿,所以山门四周的泥土会有动物的尿臊味,气味越重,说明招惹来的妖物越多。
第三类也是妖眼中最重要的一类,就是“断”,断当地风水格局,由此判断建庙者的初衷、用意。
如果是为修行而建造的庙宇,在风水而言更加注重安静,一般会远离正路,选择人烟稀少之地。
如果是为了敛财,则注重求财风水位,山头朝向,庙内格局都是按照敛财、聚财的风水方位布置。
除了这两类,其余建庙的因素就是五花八门了,比如说东山市的“净月庵”,这就是一处墓穴的入口,但无论何种原因,只要你懂的风水格局,就一定能从中看出破绽,而这就是“断”。
以上四种是“观山门”的不二法则,只要能熟练掌握,就可以“接活儿”了。
这并不是多复杂的原理,宁陵生说了一遍后我很快就掌握了。
吃饭时大家都在问宁陵生到底怎么办?
他道:“先把该做的做好,别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修庙的工程师晚上进行的,宁陵生说此地极阴,所以晚上做事容易成,他沿着庙的八卦方位分别点了八处火点,一来照明,二来协调阴阳二气。
四周有不少村民远远观望,他们可不是看热闹的,而是起监督作用,老墨并不放心,生怕我们一把火把主体为木质结构的神楼给点了。
工匠们随即进入现场,先是清扫,然后清除神像上浮起的漆皮,修补开裂的木头,工程有条不紊的展开。
很快一夜过去,白天我们收拾好帐篷,各自睡觉不提。
等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吃过饭我们宁陵生不知去了哪儿,但他给陈升留了口信,天不黑绝对不允许进入神楼内部,于是我们闲的没事儿,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我和海生蹲在山路口抽烟聊天,他和我说了很多小时候在孤儿院被人虐待的往事,而我虽然双亲俱在,但一想到他们生下我就是为了让我送死,心里就极度不痛快,觉得命运和海生颇为相似。
正在互相吐诉“自己经历的种种惨无人道”,就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刺入我们的耳膜。
我两吓的同时从地下跳了起来,还以为是闹了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农妇边哭边喊的朝我们跑来,身后跟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弄你妈的,给老子停住,否则老子打死你。”他高女人一个头,身高体壮,但脚步踉跄,所以伸手搂了几次,但始终没有抓到女人。
女人约有五十来岁年纪,又黑又矮,满脸鼻青脸肿,嘴巴满是鲜血,由此可见这男人下手有多狠。
围观的村民并没有人上来阻拦,默然不语的看着前后追逐的两人。
很快女人跑到了我们面前道:“救命啊,求你们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