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甲不见了。
繁杂的记忆如同流水一样在脑海里略过,姚守找到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他洗澡的时候,为了防止机甲被水打湿,顺手就塞进了口袋。
他忘了拿了,姚守抬起头,六只子舰兽已经飞走了五只。
最后一只子舰兽从地上叼起死鱼,正打算拍翅,却迟疑了一下,脑袋在四周看了看,最终落在了姚守的方向……它黄色的瞳仁收缩了一下,侧过身,一步步朝着架子走来。
走到废弃的木质架子面前,它突然一跃而起,将嘴里的死鱼朝着架子狠狠摔去,腐朽的架子最终碎成无数片,散了一地,却什么都没有。
它疑惑的歪了歪头,似是对这个结果有些怀疑,突然它脑袋一僵,听到飞远的同伴喊声的呼唤,重新捡起海鱼,连忙拍翅冲向天空冲去。
在架子隔壁的旧冰箱里,姚守缓缓的吐了口气,豆大的汗水从额头落下,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视线落在半空中,勾了勾嘴角,看见远处子舰兽围着祁安的地标转了几圈,最后一头扎了进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感受到脸颊上的凉意,抬起手抹了一把,触碰到了冰凉的水滴。
下雨了。
***
母舰兽将天地隔绝成两个世界。
这一边,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天地苍茫成一片。
而那一边,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街道干燥昏暗,行人翻找着店内的货架,各种残屑散落一地,萧瑟而安静。
连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湿透的像是从河里捞出来,她捏了捏手中的机甲,加快脚步在雨里跑着,脚步每落在一处,溅起水花无数。
心灵感应的技能很奇怪,连溪明明不认识这里的路段,可她就是知道,姚守之前从这走过。
三年的训练下来,她的速度并不慢,大雨并没有对她造成更大的阻碍,倒是雨水的凉意让她浑身激灵了一下。
她紧随着姚守的脚步,到底还是追上了。
连溪站在公交站下避雨,抬头看了看几乎耸入云霄的花型建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自己脑袋上顶着的有些东倒西歪的花株扶正,紧了紧外套,朝着大门走去。
这是祁安标志性建筑--安花大厦,俗气要死的名字,却有着超现代的建筑风格,听说是祁安最伟大建筑师的临终设计,每年来祁安的建筑师,都会朝圣似的来到这里,顶礼膜拜一番,然后暗自下定决心超越。
连溪对建筑学的审美归纳起来不过几个字,漂亮或者不漂亮,这一栋,介于漂亮和不漂亮之间,并没有让连溪觉得什么。
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的,是这条街,有着意外的死寂。
祁安被围城之后,几十万的居民随着时间,开始渐渐在街上活动,连溪刚刚一路走来,或多或少,能见到人影。
也或多或少,可以看见众人寻找东西时,人为留下的痕迹,被翻找过乱七八糟的超市,街道上四散的垃圾,亦或是被遗弃,或者被丢下的蜷缩在街角的孩子。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捏着手中的机甲,想了想,直接朝大门走了进去。没有灯的大厅,有些发暗,空旷的空间里,只有连溪一个人的脚步声,每往前走一步,身后便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连溪站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找到楼梯,身上两根藤蔓四根藤蔓抽了出来,两两相互纠缠着两根,半拖在地上,随着连溪的脚步蜿蜒着朝向楼梯。
楼梯的光线更暗,连溪抬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她感受着心里另一股情绪,能够判断出姚守就在这栋楼里,却分辨不出他到底在哪。
连溪莫名的,有些急躁起来。
真正的配对双方,在配对登记之后,就会相应的做心灵感应训练,好让彼此之间明白,什么感觉代表什么,更确切也更具体的明白对方
连溪站在楼梯前,抬起脚将两只鞋子脱掉,湿漉漉的外套一同脱掉,塞进了一旁装饰用的大花瓶中。
一直爬到了五楼,连溪都没有遇到自己想象中的牛鬼蛇神,也没有遇到什么守株待兔的劫匪……这里干净整洁的就像是困城之前,连溪光着脚丫子,一个阶梯一个阶梯走着。
一直爬到十楼的艺术馆,连溪突然停止了,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她能感觉到姚守就在附近……视线在整层楼都转了一圈后,连溪突然福临心至,猛然朝着侧面的窗户看过去。
对面楼上,男人正悬挂在窗子外面,一只手抓住窗沿为的管道,另一只手握着枪支,手臂上浅色的衬衫,被血色染透。而楼层内,透出一只子舰兽的爪子,胡乱的抓了几把并没有抓到什么,收回爪子用脑袋,它庞大的脑袋并不能通过窗户。
只能生生的撞上去,一下,两下……
剧烈的抖动中,男人在半空中飘了飘,看起来几乎摇摇欲坠。
两栋大楼之间相距不过十米,连溪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对面男人的脸,抿着唇,面无表情,他似是感受到了连溪的情绪,突然的侧过头来。
――姚守。
她进错楼了。
连溪反应过来,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朝着楼上跑去,一口气跑了到第十五层,连溪打开面对着姚守的方向的窗户,估计了大概的高度。
身上的八根藤蔓抽出,勾在了大厅的承重柱之上,并没有犹豫,助跑后跃出窗台,另外四根藤蔓同时抽出,在下坠的瞬间,勾在了对面楼的十四层上。
重力让连溪往下拉扯了一下,高度上恰恰和姚守持平,连溪看着姚守那张震惊的脸,勾了勾嘴角。
“连溪,你怎么会在这!”
“你先别顾着教育,有什么事安全后再说。”连溪说着的时候,子舰兽还在撞击着窗户,索兰大厦的强度再高,也经受不住这么摧残。
连溪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双手直接抱住他的腰,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说:“你相信我吗?”
“信。”姚守的声音有些嘶哑,话却没有任何犹豫。
“好,姚守你听好了,你先用一只手抱紧我。”
姚守扔下枪支,空出手,将连溪搂进了怀里,却什么也没问。
“我倒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你要放手,我带你过去,。”
姚守点了点头。
“一,二,三,放手!”
姚守应声放手,连溪将这边的藤蔓收了起来,只留有承重柱上勾着的八根藤蔓,承载着两个人的体重,如果巨大的钟摆,重重的摆了回去。
重力之下,连溪两根藤蔓被生生拉断,但是余下的六根,足够带着两人回到了连溪进的大楼。
第十三层,一层不多,一层不少。
两人刚落地,对面的窗户被撞破,一个巨大的脑袋透了出来!身体,却留在了里面。
连溪重重的喘了口气,放开姚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心有余悸的说:“姚守,你命真大,我若是往来一步……”
姚守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看见连溪坐在地上挑了挑眼角,什么也没说。
只是去旁边沙发上找来坐垫,然后一把拉起连溪,顺手将坐垫垫在连溪的屁股底下,这才说:“疼吗?”
“什么疼不疼……我说,我这次来,可不是跟踪你,是给你送机甲来的。”连溪怕姚守误会,解释道。
很显然她解释的并不是时候,话音刚落,姚守平时都含笑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并没有去接机甲空间按钮,加上周身的低气压,一下子就将连溪唬住了。
她还没说什么,姚守抓住她的手腕,表情不是太好:“你藤蔓断了两根……”
“不疼。”虽然当时疼的嗷嗷叫,可是连溪倒是觉得,两根藤蔓换两个人,这买卖做的不亏,
她指着脑袋上的花说:“我花期马上要到了,断掉的藤蔓,会重新长回来的。”
姚守显然没有被这一条说服,他半眯着眼睛,伸出手在连溪的花株上摸了一把:“我先送你回去。”
花期前的花株太过敏感,连溪被姚守这一摸的,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手抓在地毯之上,一同倒了下去。
连溪被姚守及时抱住,没有摔疼,但是她手中的地毯却移动了不少,等了几秒钟后,姚守并没有放开。
“姚守……”连溪七手八脚从姚守怀里爬出来。
她抬起头,发现姚守侧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大堂中,被连溪掀开的部分地毯下,半张桌子大的地方,泛着金属的光泽。
金属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的图腾和符号,繁复的,远古的。
姚守弯下腰,手抓住地毯,一扬手,狠狠掀开!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姚守用的力很巧,也很足,巨大的红色地毯被掀开,地毯上的压着的椅子花瓶哗啦啦倒了一地,露出地毯下的全貌来。
金属部分成环形,上面绘制着繁复的图腾,暗银色的金属在不亮的光线折射下,浮动着幽幽的光。
环形金属中央,是透明的玻璃层,地毯只掀开了大半,只能隐约的看见底下金黄色的液体,连溪咦了一声,从姚守的怀里出来,往前走了几步:“这里有一个池子?”
连溪站着的这个方向,正好是尺子的顶部,从上而下,第一印象还以为地面砖不一样,直到走到了前面,才明白过来。
这是圆柱形的玻璃池,金属包边,像是直接砌进了建筑楼层之中,从上面看,根本估计不出高度,只能看到占据了整一个屋子的面积
姚守皱着眉,似是对这一幕也非常意外,正打算阻止连溪上前,却见她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短促的惊呼声直接掐在了喉咙底。
“怎么了?”姚守上前一步,连溪刚好撞在了他的怀里,避免了摔在地上。
连溪吐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三分惊吓三分疑惑,剩下的四分,都被浓浓的担忧所包裹:“眼睛,我刚刚上前的时候,看见玻璃底有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
如果不是连溪看错了,那就说明这底下有生物,还是活的?
姚守搭在连溪的腰上,然后一个半转身,将两人的位置倒了回来。
他挡在连溪的前面,竖着手掌,示意连溪就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上前看看,你站远一点,明白么?”
见连溪乖乖的点头,他这才松口,正打算转过身去,就感觉腰上被什么给缠住,他慢慢的低下头,看见两根藤蔓交织着缠在腰上。
藤蔓相当于连溪的一部分,这一举动和双手抱着姚守没有多大区别,是极为亲密的动作。
连溪见姚守桃花眼眯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小心一点总没错,我怕你掉下去。”
姚守看出了连溪的尴尬,慢慢的勾起嘴角,并没有追问什么,也没有停顿下来,朝着中间走去。
他走到了连溪之前站的位置,依旧只能看见黄橙橙的液体,颜色很深,几乎看不到底,自然也无法确定底下有什么东西。
他半蹲了下来,手指扣在了玻璃幕上,敲击出的声音很沉闷,并不能传出很远。金属和玻璃之间连城一体,几乎没有任何的裂缝。
为什么建筑中间,会有这东西?
如果是往常,他孤身一人行动,自然是要弄个水落石出。可是现在,连溪还在,周围子舰兽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他得先带连溪回去,她的安全更重要。
姚守决定下次自己过来一趟。
想到这,他打开光脑终端设备,对着玻璃照了几张照片,随即抬头观察了下环境,在周围的墙壁上安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准备下次过来的时候再来取。
“你先过来。”连溪看着姚守走到了玻璃的中央,没有丝毫紧张的拍照,有些心惊胆战。“姚守,你先过来,那样太危险了。”
姚守收回光脑,拍了最后一张照片,起身看着连溪--
被大雨淋过的她不是一般的狼狈,湿漉漉的t恤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裤子还在往外滴水,头发早就散开,光着脚丫立在地上,脸上挂着担心和紧张……即使这样,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