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同情的望着符侍郎,往日见他仪表堂堂,能言善辩,真没想到符鼎博迂腐到这种地步。
“老臣罪该万死。”符侍郎一下一下磕着头,不过片刻,地板上便出现了淡淡血迹。
皇帝无动于衷,冷眼看着那血迹逐渐变浓,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浓郁。
箫铎见众人神情微变,明知皇帝在暴怒之中不得不越众而出,“陛下息怒!”
“你闭嘴!”皇帝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箫铎,他这是恨上了否决将符鼎博调回来反而提出派御医给符鼎博治病的箫铎,“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到了这般田地?”
其他人不知这对君臣打着什么哑谜,只见箫铎噗通一声跪下,“陛下现在就是将臣和符侍郎凌迟处死对前线战事也于事无补,若用臣等性命可换回大齐太平,臣等慷慨赴死。”
皇帝一愣,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叫停还在用生命磕头的符侍郎,不过依旧面色不善,“陈广逆贼纠集八万人马盘踞长平、平阳二郡,何人可拿下逆贼首级,朕封他万户侯。”
陈广势如破竹,短短两个月内又下平阳郡,还把朝廷派去的五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虽然有主帅无能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人再小瞧陈广。
李廷慢悠悠道,“俞将军昔年便是因平扬州南朝遗民暴乱立功入朝,这二十年金吾卫在他领导下令行禁止,将皇城护的犹如铜墙铁壁,老臣推举俞将军。”
在李廷之后,接二连三少人站出来推举俞祈,都是雍州一系官员。
皇帝的脸扭曲了下,目光在李廷和俞祈间来回转。
俞祈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可他又不能站出来辩驳什么,难道说我不去吗?吞了黄莲似的,俞祈从头苦到脚。
众臣视线也忍不往两人身上飘,传言,俞祈的小儿子在追求李氏五娘,连俞祈都要改投明主了,这皇帝,啧……
“区区陈广何须俞将军出马,岂不是大材小用,臣推荐吕都尉。”这是楚王一党。
皇帝顺势一点头,“卿所言极是,”又压抑着怒气问其他人,“众卿家还有何人可推荐?”
又有朝臣站出来举荐,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最终花落楚崇原,常宁长公主的驸马。
楚崇原为兖州温岭郡郡尉,这些年镇压过一些暴乱,颇有威名。
决定这个人时皇帝有一瞬间的犹豫,可实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总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与诸王关系密切的那些人。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忧。
得到消息的李昭笑得心满意足,为了让皇帝只能选择楚崇原,他们在背后花了多少心思,布了多少局。
公主养面首,给面首生孩子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也就只是一件皇室丑闻罢了。可驸马在前线厮杀,甚至载誉而归,公主却和面首厮混产子,那就不仅仅是风月丑闻,运作得当,那是足够动摇国本的。
三日后副将纪填,监军箫铎带着大军前去和楚崇原汇合。
众人原本以为箫铎会被皇帝打入冷宫,不想才三天他就得以反身,不免对他更为关注几分,这个皇帝难伺候,众人皆知,偏箫铎如鱼得水。人才啊!
随着前线战事吃紧,其他地方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先是西突厥黑山岭屯兵十二万,蠢蠢欲动。
突厥,众人默认这是梁州、雍州、冀州的事,在最初朝廷经常在粮草饷银上拿捏三州,还能对三州政务插上几手,到如今三州光明正大的每年截留下部分税赋作为军饷,东西突厥便陷入一个怪圈里,似乎这和朝廷没关系了。因为打起仗来根本不需要朝廷调兵遣将拨粮草。何况现在朝廷就是想插手,人家也未必领情。就连皇帝都不是很当回事,黑山岭正对雍州,突厥入侵,首当其冲是雍州,李氏肯定会死守。他更郁闷要是这仗赢了,李氏名望更上一层楼。
没等他郁闷完,更郁闷的事来了。
青州也有人反了,范围比兖州陈广小,但是影响比陈广坏多了。因为打头那位叫王晋安,之前的霍昭仪,如今因霍令东而被降为美人的霍美人的前未婚夫。
皇帝看上了人家未婚妻,就把人揪了个错处流放了。当年因为这事,皇帝还被御史大参特参,不过因为这只是皇帝私德不修,最后不了了之。
眼下苦主跳出来了,喊的口号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不够高大上,偏偏很对百姓胃口。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向四面八方。
不是说这个人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皇帝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噎的脸都歪了。
之前符鼎博带走了五万兵马,不久前又派出了五万大军,剩下那些兵马不好再外派,且王晋安的动静到底不算大,遂皇帝下令让州府自己平乱。
皇帝扭曲着一张脸等着大臣们落井下石,结果却只有几个人谏言,几大世家都跟哑巴似的,一声不吭。皇帝不喜反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
心惶惶的皇帝开始想办法让自己安心,首当其冲就是护卫京城安危的俞祈。
俞祈确是个能人,这些年将金吾卫打理的井井有条,对诸王以及众皇子敬而远之。但是最近俞家老二和李氏走的太近,他担心俞祈被拉拢过去。
他还不想放弃俞祈,最重要的是,换另一个人在俞祈的位置上,未必有他好,所以他想联姻,将俞家的利益和皇家绑在一块。
李氏能给俞家的,他也能给。九公主虽有些胡闹,那也是金枝玉叶,俞祈出身寒微,九公主配他的嫡次子绰绰有余。
俞祈一趟皇宫回来就给儿子带了这么一个‘惊喜’。
“娶九公主!”俞怀瑾瞪着俞祈脸色变了又变。
俞祈转过眼去,他愿意儿子尚公主吗?当然不愿意!他不贪图驸马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但是他不得不答应,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雷霆玉露均是圣恩!”又怒,“若不是你亲近李氏,岂会有此一遭,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检点。”
“呵呵~”俞怀瑾气极反笑,“我真是庆幸我这么做了,否则怎么能更清醒的认识到皇帝的昏聩,用他那个没人要的女儿来考验臣子的忠心,他有把臣子当人看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有风吹草动,皇帝就怀疑您二十年的忠心,父亲却还愿意牺牲儿子的一辈子来表明心迹。父亲啊父亲,您真的觉得跟着这样的皇帝有意思吗?日后他再怀疑您,您是不是要以死明志了。”
俞祈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只要你安分守己,陛下岂会怀疑我。”又缓和了语气道,“你自幼勤学不缀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征战沙场为国效力,我心甚慰。眼下大齐狼烟四起,真是你施展抱负的时机,陛下也说等你再长两岁,便――”
俞怀瑾一脸嘲讽的打断,“便为他冲锋陷阵,替他残杀那些被他逼得揭竿而起的百姓,还是像父亲一样对他的荒唐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独善其身,亦或者以死相谏,步曾老大人的后尘。儿子,哪条路都不想选。”
他瞧不上这皇帝,赤裸裸的鄙视。人格魅力这东西无影无形,但是它真的存在。
“你,你……”俞祈气得身形摇晃,任哪个被儿子嘲讽都不能淡定如初。
俞怀瑾眼皮子一跳,见俞祈晃了两下又镇定下来了,松了一口气,就说凭他爹那身子骨,等闲气不坏。他这爹愚忠的令人发指,不下狠药没救了。
“我难道不想直言劝谏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我不怕死,我只怕守不住这金吾卫,若连金吾卫都落入诸王和世家手中,轻则改朝换代,重则天下大乱。”俞祈痛心疾首。
“父亲替皇帝守住了金吾卫又如何,当今皇位岌岌可危,天下照样大乱。父亲难道不明白谁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您觉得凭您一人之力还能力挽狂澜吗?明知他在位只会遗祸苍生,父亲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在父亲眼里,龙椅上那个人就真的比黎民苍生还重要?”
俞祈被儿子问的哑口无言,有一瞬间的恍惚。
俞怀瑾趁热打铁,掷地有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个皇帝不能让自己的百姓温饱平安,要这个皇帝有什么用,父亲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俞祈愣愣的看着申请激愤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