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禹想了想,单单是谢府的话,商行里的人要找自己难寻路,自己是长,也为了叫得顺口,说道,“徐谢二府。”
等下人走了,谢嫦娥了然,“原来是被门匾砸的……”
听她语气担心,陆正禹怕她乱想,解释道,“青青坐在门口发呆,取门匾的下人没抓住,差点砸伤了她。你不要怪她,不过她总是自己发呆,让下人多看着她。”
“嗯。”谢嫦娥给他边上药边吹气,怕他太疼,“刚搬到这,下人都去打扫了,是我疏忽,没让人看好她。”
陆正禹转身看她,“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东奔西跑的。不过我不去军营,也不随军,商行那边的事交代一下,就能常在家里了。”
听见他不用跟弟弟一样去军营,她心里多少得了些安慰,家里有个男人,连弟弟家也会轻松些,这是好事,“就是苦了二弟。”
提及好友,陆正禹就笑道,“你是不知道,他要是自小就学武,现在一定能做武将的,行兵打仗,无师自通。这利安能这么短时间内被攻下,也大半是二弟的功劳。”
“嘘。”谢嫦娥示意他轻声,附耳低语,“来的路上,王妃说我们的下人太少,就让王府的几个下人跟着。可我们徐家怎么会少下人呢……”
陆正禹明白过来,“耳目?”
“嗯。永王和我们交情浅,二弟又立下大功,兵是他带过去的,招兵买马的钱是你送去的,永王要防着你们,并不奇怪。所以隔墙有耳,还是不要多说这些逾越的话,免得被人听了去。”
陆正禹知道伴君如伴虎,也如她所说,他们和永王只是利益牵绊,而非兄弟,“但愿永王日后不要刚愎自用,否则也成不了大器。”
谢嫦娥低应一声,继续为他上药。不过半会,就听他说道,“怎么不吹了?”
她蓦地笑笑,低头吹了一口,“怎么又跟以前一样无赖了。”
不过还是这个模样好,平时太严肃,连下人都怕他了。
午时之际,下人来请陆正禹和谢嫦娥,说已经做好饭菜,请他们出去用饭。两人一起出去,见齐妙牵了孩子出来,便问,“不等二弟了吗?”
齐妙笑道,“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厨房里给他留了,我们先吃吧。”
“也好,别把孩子们饿着了。”
嫣然见了几日没见的姑父,甚是开心,张手就往他扑去,“姑父。”
陆正禹被她抱了腿,脑袋蹭得十分欢喜,弯身一手将她捞起,“让姑父看看嫣然重了没有……哎呀,重了一些。”
嫣然撅嘴说道,“是呀,哥哥说我胖了。”
“哪里是胖了,分明是长个子了。”
小姑娘也知道胖了不是什么好词,长个子可比胖了好听多了,她顿时笑得如自己的名字般,嫣然俏皮,“是呀,嫣然的个头都要比哥哥高了。”
斐然已经坐到饭桌前,闻声朝她吐舌头,“想得美,你这小矮子。”
“你才是小矮子。”
“你才是。”
“不要理你了。”
斐然又冲她做鬼脸,“我才不要小矮子理我。”
嫣然说不过他,顿觉受了莫大委屈,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惹得齐妙苦笑,“感情好的时候能整天腻在一块,可偏要拌嘴。”
小孩子“吵架”很正常,谢嫦娥倒觉得这样会哭会闹的才是个孩子该有的。再看看女儿,更是对她愧疚。女儿变成今日这样,她这做母亲的,有莫大的责任。
常青余光看见母亲看自己,没有偏头,只是看着还在等上菜的空桌子,没吱声。但耳朵里听得真切,那男人在很温声地哄着嫣然,明明只是做姑父的,却对她这样好。那对亲生儿女,该有多疼……
小小的心里又滋生了羡慕和嫉妒,却半分都不愿放在脸上,让别人看出来。
嫣然哭得伤心,陆正禹哄了一会,她才止了哭声。陆正禹将她放下时扯了胳膊,眉头顿时紧拧,还是将她轻放。嫣然吸了吸鼻子,面颊上的眼泪已经被齐妙拭去。头一偏,见着坐在母亲另一边的兄长,重重哼了一声,不理他。
小玉晃了晃弟弟的手,“不要惹妹妹生气,做哥哥怎么可以欺负妹妹呢,你看我就从来不欺负你。”
斐然这才探手扯扯她的手,“妹妹不要生气了。”
嫣然抱着母亲的腰,埋头不理他。
“你要是再不理我,姐姐就要揍我了。”
嫣然哼声抬头,拍拍他的手,“理了。”
斐然立刻笑了起来,嫣然听见,又哼哼,哼着哼着就笑了,“娘,我要跟哥哥坐。”
齐妙无奈道,“过去吧。”
不一会两人又和好如初,嘀嘀咕咕说起话来。等饭菜上来,齐妙唤声,“好了,吃饭吧,不要说话了。”
用过午饭,谢崇华还没有回来。陆正禹倒觉奇怪,按理说昨天已经安排好军中要职,今天祭个天,宣告后就可以散了,他可没有白白给那将近四十万余将士大吃大喝一顿的意思。不过是买了千坛酒,让他们歃血为盟用。等往后的军粮,也按照平日所需那样共计。
想着不放心,就去府衙找人。人才在门口,就听见里面有闹声。门口的守卫见是他,就让他进去了。
越往里走听见的吵声就越大,陆正禹可以判定这不叫说话这叫吼,吼得连领路的那守卫都皱了眉。他问道,“里面在吵什么?”
那人说道,“还不是分派官职的事儿。那几位来投奔的将军闹得厉害,不乐意听从孙将军。尤其是那个带了十万大军来的秦方,骂孙将军算什么东西。嘁,要点脸。”
陆正禹问了那几位将军的事,大概了解,步子更快。到了大厅,那吵声更大,像是要将屋顶都掀了。走进里面,众人无瑕顾及他,唯有坐在那一直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争吵谢崇华看见了,还示意他坐下。
“那孙韬是什么东西,原先也不过是个副将,更没领兵打过什么胜仗。你们也是奇了怪了,那屡战屡胜的丁将军不要,非要提拔这个毛头小子。”
“丁将军来我尚可服气,如果是孙韬,我不服。”
孙韬也坐在一旁,屡次想站起来,都被许广拦了。
永王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几位将军方才与本王歃血为盟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愿听本王调遣安排,可如今大吵大闹,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方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王爷不要误会。只是我不服气那孙韬。”
许广轻笑,“那你服气谁?”见他不答,又道,“看来秦副将是想自己做将军。”
秦方冷声,“在座的人中,除了我还有谁有这资格?我不辞辛苦带了十万人来投奔,结果却这样冷待我,本将军不服。”
陆正禹笑笑,“那你可以带着你的兵回去。”真让这种自大的人做了将军,他可预见很快就要兵败如山倒了。兵贵不在多,而在于精。一直将大军挂在嘴上的人,哪怕真有才能,却也不能做领头的。看人无数,早就练了一双鹰眼,这秦方,定不能让他做将军。许是永王也看出来了,所以才给他副将一职。只是他屡提承了虚名的丁将军,骨子里倒是讲道理的。可惜了,虽是骏马,却是匹野马,若能驯服,倒是可以一用。
秦方气道,“我带兵前来,如今再回去,又能回哪里去!”
许广说道,“可不是,如今秦副将又能去哪里?”
秦方猛顿,气急败坏,“你们竟坑我的兵!”
见话已说开,秦方气得咬牙,谢崇华才开口,“秦将军稍安勿躁。”他又上前作揖,“秦将军战功卓绝,诚心投靠我军,在此之前他并不认得孙将军,不服气也不奇怪,换做是我,也是不服气的。”
秦方见这利安还有人愿意为他说话,心里顿生感激。昨日他还嘲笑过这白面书生,谁想今日帮自己的,却唯有他。
谢崇华又说道,“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如让孙将军露两手。”
孙韬被众人质疑,就如同质疑信任自己的伯乐,哪里能忍,听见这话,立刻走了出去,叫人将他的银枪拿来。
一人见状,当即也提枪上前,“那就由我和孙副将过过手。”
孙韬平日勤学苦练,武功本就精湛。丁将军为人好逸恶劳,带兵操练的事全交给他,也更将他练得武艺卓绝。那人不过和他交手十来个回合,就被卸了银枪,将他打得一愣一愣。
一时众人无声,秦方见了,面色一沉,也提了□□去和他过招。
秦方领兵十余年,武艺不低,和孙韬斗得难分上下,扫得院内飞尘,在旁边看的人,更是不移目半寸。
许广见谢崇华一直盯看,不由笑笑,这白面书生,真不能小瞧。也罢,若真能让那秦方安心归顺,他也不怕做个恶人。想罢,继续耐心看院中大将持枪而斗。
☆、第79章 文武并用
第七十九章文武并用
交战百来回合,也不见分出胜负。永王见两人仍要继续缠斗,说道,“两位将军点到为止吧,也知晓对方深浅,不必恶斗。”
两人闻声,手势一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看得本有微言的几个小将,也不吭声了。素来武将多以拳头说话,你若能打,那就能得人钦佩。而那孙韬的武艺明显在他们之上。
秦方心中却还是不服,“小兄弟武功是好,可是没打过胜仗,也没立过什么军功,听闻平日多是带兵操练,真到了战场,也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王爷真要冒这个险?这未免太将我的兵开玩笑了。”
谢崇华问道,“秦将军可知我们是如何攻下利安府的?”
提及那战役,旁人已说道,“我们正是听了那奇袭战术,才觉得王爷可以投奔,所以才过来的。”
秦方接话到,“利安一战,以少胜多,三万士兵攻下十三万人守卫的城池,不损一兵一卒,奇袭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可是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是这个安排。”
孙韬听了一上午这些话,耳朵都要生茧子了。看看天色已是中午,便问道,“王爷,管午饭吗?”
永王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会才回神,“孙将军可要随我回王府用饭?”
“那就是不管饭了,我夫人肯定在等我回去吃午饭,如果没其他事,末将请辞回家。有我在这,你们反倒更不好敞开说话。”
永王说道,“那孙将军就先请回吧。”
孙韬将银枪交给旁人,就回家去了。
永王将院中众人又请回大堂,府衙的厨子已经跑了,这会厨房没开火,只有简便的茶叶。
谢崇华请了秦方去后院,问他方才交手的事。秦方说道,“他年轻气盛,再战下去,输的会是我。”
下人泡了一壶茶端来,秦方已是口渴,接了茶不等茶叶舒展就喝了几口,又道,“王爷到底为何执意要留那孙韬?”
谢崇华在旁说道,“秦将军方才也说利安一战声名远扬,而当时领兵拦截我们的,正是丁将军。也是多亏了他,才让我们顺利登陆,攻下利安。”
秦方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丁将军家世显赫,早早坐了将军之位,可是他并无大将之才。我已经让人查过他在军中所为,不过是挂了个虚名,承了部下的功劳,在外名声显赫,但在利安府,却恶名远扬,这点秦将军可以去查。”
他敢这样说,秦方不用查证也知道他不会说一问就能拆穿的谎话,“那这跟孙韬有何干系?”
谢崇华淡笑,“我们的计划是放出风声从陆路攻打,再暗中准备往水路过去。谁想被利安大军识破,还埋伏在了云安渡口,准备伏击。我们得知后,就改了计划,往埠丰渡口过去,谁料也被人看穿。可万幸的是这人所说的话,丁将军一句不信,还将那人绑了。若丁将军听了,今日成为阶下囚的,就是我们了。”
“隔着大江大河,这样的计策竟也能猜到。”秦方已是赞叹,末了才明白过来,“那人就是孙韬?”
“正是。”
秦方一时无话,谢崇华又道,“丁将军所得的名声,十有八丨九是从孙副将手中所夺,这也是可以查证的。再有,我们将丁将军孙副将擒住,来求情求放人的,都是孙副将,却没一个兵卒提及丁将军。不得军心者,有百万雄师,也是一盘散沙。我们……也是同理。”
秦方所带的副将大声道,“可是如何能让我们将军做他的副将?”
谢崇华说道,“我也觉得秦将军受委屈了。只是一山不能有二虎,也就是必然要有一个能做决策的人,否则意见不同时,只会打起来。但孙副将的确是有领兵才能,这点想必秦将军也有所了解了。”
秦方对丁将军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可没想到是个草包,那他真正钦佩的人,就是孙韬了。方才又跟他过了招,倒真有点本事,“是个人才。”
“孙将军是人才,秦将军也不是只有虚名。可如今秦将军已经领兵来投靠,我们也十分欢喜,要是闹得不和睦,秦将军领兵出走,也是我们的损失。所以我想,不如就立两个将军吧。”
秦方狐疑,“方才谢大人才说一山不容二虎。”
谢崇华笑道,“我们冀州起义,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京城,到时候定会四面夹击,所以暂时由两位将军分别负责两个方位,如此可好?秦将军原先所在的平连府是内陆,那就由孙将军负责水路方位,秦将军负责陆路,如此可好?兵有四十余万,你们每人领兵二十万,各自安排看守的关卡人数,王爷一概不过问。余下的人,由王爷安排城内,秦将军意下如何?”
秦方微觉诧异,这分法倒是新鲜,“王爷不怕我带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