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花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这样吧,你去找你朋友借钱吧。到时候,买完自行车,咱们拍拍屁股走,让你爹娘去还。反正他们也对你不好,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谁家儿子娶媳妇不是爹娘掏钱?你爹娘有钱,这十里八村都知道,送你弟妹从市里上高中,我听人说,光是砸钱买名额都至少这个数。他们那儿来的钱,花的还不是你的钱。咱们得要回来。”
陈二花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眼里流露出贪婪,“你去借钱买吧。只要你买到自行车,我就嫁给你。我以后肯定不会虐待你闺女。我闺女有的,你闺女都有。反正都是丫头片子,我不会偏心的。你放心。”
“韩竟你去借吧,买完自行车,我就跟你随军去。我这一辈子都会好好伺候你的。我给你照顾孩子,我还给你生儿子。我娘都说了,我儿子命旺,下一胎,肯定是儿子。你去找找你朋友亲戚的,借钱吧。”
韩竟摇头,目光直直看向她,眼里都是严肃,“不可能。”
陈二花被他视线震慑住一瞬,很快又想起是他求娶自己,挺直腰板,叉着腰,语气又强硬起来,“凭什么不可能。韩竟,我告诉你,没有一辆自行车,咱们结不成婚!我回家这么长时间,耽误了我小弟结婚,我要是不能给我小弟弄一辆自行陈当聘礼,我小弟怎么娶媳妇!村里人怎么看我们家!韩竟,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你不能这么自私!”
“.......”
―― ――
韩竟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意思。
你永远不能跟个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他甚至在陈二花喋喋不休的声音里皱眉思考,要是晨晨真跟了陈二花,那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转念一想,这些天里,见过这么多人,陈二花确实算目前的最优选择。
就自己家这一堆糟心事,就自己这破条件,还能娶个什么样的?
―― ――
陈二花见韩竟不吭声,更是来了气势。
“你说说,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嫁了当兵的就是享大福。别人当兵的娶媳妇都是四大件,最差的也有个自行车跟七十二条腿。我可打听过了,你当初娶你第一个老婆的时候,光是礼金就给了六十六,还不连那些七十二条腿,还送了一扇野猪肉。你这乱七八糟算下来,也得有一辆自行车了。那可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韩竟语气越发冷,“那不一样。”
那时候,他入伍没两年,没有晨晨,他对韩家还很冷漠。
每个月除了固定十块钱,从不多打,所以攒的有钱。
那野猪肉也是他上山遇见,碰巧打死的。
―― ――
“怎么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我至少肯定不会给你戴绿帽子!就凭这个,你也要多给我下点聘礼。不然,村里人该怎么瞧我们家?你知道这几个村的村里人都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他们说你没出息,媳妇跟人跑了,都不去岳家闹;说你是怂包软蛋;还有说你人面兽心,狼心狗肺,是个上打爹娘,下揍兄弟的畜生。韩竟,就你这名声,怎么还有人愿意把姑娘嫁你!你必须要多出点礼!这是你欠我的!”
―― ――
韩竟浓眉微皱,薄唇紧抿,脸色深沉如墨,看着像六月雷阵雨将下的天。
锐利冷漠的眼睛逼得陈二花不敢与他直视。
陈二花并不想跟韩竟闹掰,只想利益最大化。
“我表哥跟你在一个地方当兵,他说你不是传闻中那种人。我爹娘都相信。我也相信。但村里都这样说,谁家姑娘要是随便嫁给了你,会被人瞧不起的。”
“反正,你们家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天,你也相看不少人。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爹我娘都是有名老实人,我不是个作践孩子的人。我也是想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但我们家要的东西,也就是一辆自行车。我小弟年纪大了,真不能再耽搁了。”
陈二花说完话,也没看韩竟,自己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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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垫了块手帕,坐在石头后面,转着手里的枯叶。
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各有各的不幸。
都是刚过相亲过的人,也都不算成功。
孟宁下意识把自己跟陈二花比较了下,又把韩竟跟陈有志比较了下。
突然感觉韩竟还可以。
虽然他被前妻戴过绿帽、有个女儿、常年在外当兵、家庭条件有些复杂。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错。
戴过绿帽,人尽皆知,肯定不会有藕断丝连、牵扯不断的前妻;部队当兵,受伟大教育这么多年,品性不会很差;高大威猛,身受过硬,处理家里那几个流氓再合适不过;有个女儿,小小的,些许内向,还来得及教。
就是家里好像有些复杂。
也没关系。
要是相处合适,他也同意,可以搬到市里住。
那些亲戚不来往,也就远了。
要真有不长眼到市里闹,妯娌婆媳,她还没有怕的。
如果顺利的话,等孟西的事处理好,刚好赶上韩竟回部队,那日子就太好了。
两小的一起送幼儿园,她自己去上学,跟之前的日子其实没什么差别。
―― ――
孟宁越想越觉得不错,感觉可以跟韩竟试试。
毕竟人也算相处过,印象还算可以。
孟宁转着叶子,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想着等韩竟走了,自己再出去托人打听一下韩竟。
也不知道陈平有没有认识的熟人,引荐正式坐着见一面。
―― ――
这边,孟宁刚想着等韩竟走了再出去活动活动,省的尴尬。
那边,脚踩枯叶的发出沙沙声,连续不断,由远而近。
冬冬清脆响亮的声音从远方响起,“姐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孟宁身形一僵,默默抱着自己胳膊,极力缩起来,力争缩成一个团,躲在石头后面,对着不远处冬冬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冬冬刹住车,眨巴眨巴眼睛,不太明白姐姐意思。
不过好在听话,不喊也不跑,握着手里一捧小花,往前走几步,绕过老树,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熟悉叔叔。
冬冬是个懂礼貌地孩子,记性又好,响亮的大嗓门穿透树林,“叔叔好!”
“........”
―― ――
孟宁感觉一道雷劈在了自己脑门上,恨不得当场徒手劈出一条裂缝,让自己钻进去。
顺便再刨个坑,把这个坑姐弟弟就地埋下去。
―― ――
冬冬离孟宁近,人小步子也快,转眼就走到孟宁身边,“姐,你看见那个小妹妹爸爸的叔叔了吗?”
“.......”
孟宁用力捏了捏冬冬小脸,麻木起身,生死看淡。
韩竟离她不远,两人四目相对。
韩竟眼眸深邃,深不见底。
孟宁心虚,率先开口,占据制高点,“是我先到这的。”
韩竟颔首,似在认同,“嗯。”
韩竟一退,孟宁泄了气,知自己确不是君子所为,别别扭扭又补一句,“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讲话的。”
韩竟眼里染上两分笑意,“嗯。”
这小姑娘倒是少见这样神情。
初见时,警亭内,泪如雨下,楚楚可怜;再见时,精品童装店内,轻车熟路,大方怡然。
那时,他便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七巧玲珑,聪慧机敏。
―― ――
“韩同志,你刚刚也在相亲吗?”
孟宁牵着冬冬从石头后面走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尽可能自然地寒暄。
韩竟神色敛去笑意,“嗯。”
“那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呀?”
这个问题是孟宁最关心的问题,孟西一天不解决,她这年头根本不可能过好。
“还有些时间。”
韩竟没有直接回答,孟宁有些着急。
“你年前走吗?”
韩竟看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孟宁找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听说结婚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什么定礼、聘礼、双方家长见面都要弄个三四次。还有房子衣服被子,请客回礼回门什么的,加起来可能要需要两个月吧。刚好办好赶上过年。”
“乡下没这么多规矩。”
孟宁一哽,“....哦。”
不是,谁问你乡下规矩了?
―― ――
“那,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吧?”
韩竟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或许。”
“那你至少有一个多月不走吧?”
韩竟看向她,孟宁漂亮桃花眼也望向他,像含了水似的,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急意与说不清的复杂。
韩竟转开眼,终是回答了她,“嗯。”
孟宁舒出一口气,低声道,“那可就太好了。”
―― ――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