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唇角一抹明媚微笑。
契约书她已经动过手脚了,将当初隐藏的字迹显现了出来,现在谁一看都觉得,这天灰谷如此危险,成孤漠还签了字,明摆着是要手下前来送死。
其实成孤漠应该也是半个被骗者,黄金部和轩辕家,都有意欺瞒,没有和他说太清楚天灰谷的可怕,而作为常年驻扎帝歌,轻易不能出京也不能交接外臣的武将,他也无法搞清楚每国每部每一个神秘地方的禁忌。否则他未必会签这个协议,最起码七色营精兵他舍不得。
他以为天灰谷一般危险,正好让封号校尉做炮灰,自己的七色营再去捡便宜。
人若无私心,又怎会为他人所趁?
不过这些,就不必告诉封号校尉了。
契约在众人眼前传阅过一边,半山的气氛已经如冰冻。
“啊!”忽然一声呐喊惊破死一般寂静,一个伤痕累累的壮汉忽然拔刀!
“大猛别――”那高大汉子一声惊呼未及出口,那汉子已经猛力挥臂!
“唰!”狂刀出!
斩雾,挥雪,破苍空,如飞电!
底下的人听见那声怒吼,正愕然抬头。
就看见一点流星,破浓雾而来,飞速放大――
“嚓。”雪亮的砍刀砍入咽喉如断木,那被砍中的士兵瞪大眼睛,晃了晃,砰然倒地。
至死不明白为何天外飞刀。
他落地时半个头颅折断,可见这半山一刀,蓄力何其凶狠。
或者,蓄的不是力道,是恨,是愤怒,是一腔非杀人不可发泄的郁气。
封号校尉本就因为地位尴尬,冒死前来寻求破局契机,不曾想被人卖个干净。事已至此,还秉持那份忠诚何用?
一人出手,众人跟随,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都去死吧!”
一时间半山上飞刀悍箭,含怒出手,飞蝗狂雨,直袭毫无准备的山下七色营士兵。
鲜血也如狂雨,刹那染红沼泽。
七色营士兵甚至始终没明白头顶敌人是谁,不明白这号称死地的山谷,如何能隐藏了两股敌人,一拨比一拨残忍凶狠。
居高临下,就是一面倒的屠杀,无数人浑身洒血狂呼奔走,逃得了上头杀手,也逃不了山谷里无处不在的沼泽,灰黑色淤泥上挣扎挥舞无数绝望的姿态,淤泥里不时咕嘟嘟冒出些气泡或者沟壑,那些人下沉就会更快,也不知道今晚沼泽之下,多少兽欢呼着丰盛的美餐。
景横波冷眼旁观。
七色营。
这份礼物回报当初宫门死谏,亢龙啸营。
感觉可好?
……
片刻杀尽。
这是不公平的屠戮,七色营本来就没法和封号校尉比。
景横波对他们的战力和爆发力很满意。
唯一没出手的是那个高大汉子,他一直闭目而立,脸上隐约热泪滚滚。
景横波同样很满意。她不会为这汉子没受到挑唆生气,她只会觉得这人沉稳厚重,自制力极强,有大将之风。
“看人。不要只看他对你的有几分好处。而要看他的心性毅力。强者如剑,媚者如草。握剑可守四方,戏草则阻前行。宁要桀骜的英雄,不要谄媚的庸才。”
有些话,听的时候随随便便,对景的时候便飘出来,深刻如在心版。
底下渐渐恢复寂静,地狱般的惨叫渐渐消失,沼泽上毫无痕迹,似一切都被浓雾抹去。
半山上复仇的人们,脱力地躺倒在地,睁着眼,茫然望着苍色的天空,只觉前路,似也如这天色一般,不见曙色,永无亮光。
那高大汉子却已经动了。
他来到景横波面前,单膝跪下。
“封号勇毅校尉全宁豪,请恩人收留!”
众人纷纷抬头,有人愕然,有人了悟,有人慢慢爬起。
景横波低头笑望,“为什么?”
“我们……回不去了……”全宁豪痛苦地道,“杀军中同袍是大罪。一旦被发现,我们都要死,连家属亲人都会被杀满门……第一刀拔出来,我们就注定是亢龙的叛徒了……”
众人浑身一震,默默垂头,愤激之下杀人没想那么多,发泄之后面对现实,却发现前路已绝。
不管亢龙成孤漠如何对不起他们,军规如山,杀同袍永无救赎。
“你们可以做自由人,反正一身好武功,哪里都能去得。”景横波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
“您辛苦跟这一路,只怕不是为了放我们自由吧?”全宁豪道,“无论如何,您救了我们好几次。亢龙男儿恩怨分明,就拿一辈子为您效命也是应该的。”
景横波想着这全宁豪果真人如其名,既豪又宁,心思颇细,他这是看出了她的用意,却不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