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擅长医术,如果他都束手无策,耶律询如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耶律询如的身体,本就千疮百孔,哪里经得起任何稍微重点的伤害。
床上耶律询如精神还好,看她揪住紫微上人,还在幸灾乐祸地笑,一边笑一边喘气,道:“呵呵呵,骂得好,叫他玩……不过波波,骂完也就算了,别动真格的,你知道的,我本就活不长,能精精神神地渡过最近这一段日子,我觉得很值啦……”
景横波背对她,不理她,怔怔地看着紫微上人,轻声道:“……你为何不保护好她?”
紫微上人勾着脑袋,犯错小孩似的,长长的头发披下来,沾着询如的血。
“我不信你不知道询如对你的心意,”景横波轻声道,“我不信你不知道她一直在为你做什么。你游戏众生,你嬉笑放纵,其实越游戏越放纵,越说明你放不开。你自己放不开要玩也就算了,可询如玩得起吗?你被一首见鬼的狐狸歌搞得半疯谁也管不着你,可是对一个本就寿命不长,是拿有限的生命来爱你的女人,你不能靠谱些吗?”
紫微上人脸色惨白,忽然转过身,面对着墙壁,不动了。
他长发和长长的袖子垂着,对着墙壁一动不动,乍一看像只伽椰子。
景横波瞪着他背影,只觉得一口血梗在喉间,完全的没有办法,只得求助地回头看宫胤。
宫胤一直默不作声,他对耶律询如没什么好感,但却不忍景横波伤心,一直在皱眉思索,此刻他忽然向着宫门,抬了抬下巴。
景横波顺那方向望去,看见门口忽然多了一个人。
第一眼以为是另一个宫胤,随即她反应过来,是那个假宫胤。
他出现在宫门口,周身散发幽幽寒气,气质还真有几分宫胤的味道。
景横波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用问,耶律询如是被他掳走的,受伤也必定和他有关。她正要奔过去,身后耶律询如却在咳嗽,声声唤她:“快来听遗言……”
景横波无奈转身,瞪着她道:“你还要护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
“死都死了……还和俗人计较什么……”耶律询如懒懒道,“做错事的人,比承受错误的那个人还不好受,你杀了他,还是解脱他呢……”
景横波恨恨哼一声,看着对面男子缓缓走近,擦去易容,恍然道:“三公子!”
当初耶律家黄金部大宅见过一次,她对这人留下很深印象,现在也就立刻明白了询如为什么要维护这人,很明显这两人有旧情来着。
耶律昙默不作声,看了一眼耶律询如,忽然走进内室,宫胤也不阻拦。过了一会,耶律昙拿出来一个罐子,宫胤的眼神,这才出现了变化。
景横波也道:“这莫非就是……”
她住了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宫胤说要找这罐泥,但并没有和她说清楚为什么要找这罐泥,她原以为是一些重要宝物之类,但现在她已经闻见了罐子里的气味,明明就是易山山腹沼泽里的那些古怪的泥。
现在问题来了,耶律昙知道这些泥,宫胤在找这些泥,这些泥在易山山腹内,改造着一群科学怪人样的东西,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她正思索着,耶律昙已经拿着罐子,道:“我有办法,可以试试。”
女帝本色 第二十七章 空手夺易国
他返身去抱耶律询如。紫微上人立即奔过来阻拦,景横波也道:“你干什么?你想把这罐泥用在她身上?不能!”
她打个寒战,想起那些山腹怪人的模样,那些人是用了易山沼泽的泥之后,出现了各种奇怪反应,如果询如也变成那样……她直觉地不能接受。
耶律昙敏锐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你见过这种泥?在哪里?谁在使用?给谁使用?”
他这种冷淡的人,却接连问了一堆问题,掩不住的神情急迫。
景横波呵呵一笑,才不打算回答他,山腹里的事太重要,她还没来得及和宫胤讲。
她转头看宫胤,宫胤正凝视着那罐子里的沼泽,道:“这是药泥,里面有一些……很怪异的东西。”
他目光一抬,和耶律昙目光碰个正着。
一人深思,一人警惕。
两个人都了解雪山,都知道这罐子里的东西,含着一些雪山生长的,极其霸道的药物,能够挽回人的性命,但也可能造成不可逆转并难以预测的后果。
两人目光这一碰间,都在想――“这罐泥,不是他的手笔?那是谁?”
景横波已经听懂了宫胤的意思,一时犹豫难决――想挽救询如性命,就有可能冒着她发生变异的危险,该怎么选择?
紫微上人和耶律昙还在僵持,景横波低头在耶律询如耳边轻轻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活着,但可能……变成怪物,你怎么选?”
她想,以询如的性子,一定会选择第一种。
耶律询如默然良久,转了转脸,“看”向挡住耶律昙的紫微上人方向。
这一刻她的眼神柔和温润,似一段星光,在天际温柔朦胧闪烁。景横波觉得她的眼睛真的很美,一点也不像一个瞎子。
良久她道:“死……其实一直是我期盼的事,活着太累了。”
景横波怜惜地抚抚她的脸,随即听见她道:“但我……想再坚持一段时间。”
景横波的手顿住,“为什么?”
她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欢喜,怔怔地想哭。
耶律询如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看老不死,最近是不是有点改变了?”
景横波嗯了一声,心想是变了。仙子以前在天上不着调地飞,现在在地上不着调地跑了。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我了哎。”耶律询如惆怅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景横波哭笑不得――这不是你要的吗?
“老不死是个可怜人,一辈子活在自责的情绪里。”耶律询如低低道,“一直唱着狐狸歌,其实那歌里,他对自己的责怪,比对他人的怨恨多。如今他好不容易快要忘记那歌,这时候我再死掉,再因为他死掉,他这辈子,就真的再也走不出来了……我本来只想将他从旧日的残酷里救出来,如果因为我,给他再添一道残酷的伤,那我之前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