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留在女皇秘密史册里的记载,只有女皇一脉才知道。女皇原本不畏诅咒,不成想之后一切却都应了誓,传位于太子,太子薨,再立新太子,依旧暴毙。无奈之下,最后一个女儿以假死之名送了出去,自此蛰伏数百年,默默繁衍十几代,代代都在等候一个机遇和一个重新拿回皇位的机会……
大荒的古怪格局,女皇的转世制度,其真正形成的背景,其实都和这最根本的目的有关,所有的一切,都是数百年前,那个拘于誓言不得不放弃皇位传承的女子,为百年之后的重新归来,而铺就的道路。
数百年行路,那条道看似在面前,却又似乎越离越远,这属于她许家的江山,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今日,天涯忽然抵达眼前。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他龙应世家子弟,登了皇位,再还给许家后代,就不算许家传下的皇位了吧?就算他龙家已经原谅并允许了吧!
百年大计,百年隐忍,百年等待,开国女皇的期待,就在眼前……
她仰身飞滑,即将抓到对方手腕。
那手腕忽然一抬,比她更快,手指一弹,手中流光一线,啪地飞入她手中,她竟来不及甩开。
触手温润。
她心中一动,低头一看,果然是玉玺。
对方竟然把玉玺更快地扔回了给她!
她一喜,随即一惊――事情出乎意料,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她已经抓住了玉玺,从意义上来说,传位已经完成。
一生夙愿自此终于达成,她以为自己该狂喜,然而此刻抓着这大荒至高无上的象征,她心中只有茫然和淡淡不安。
眼前白影一闪,似乎要从城墙破洞离开,她下意识追过去,身后却有淡淡香风袭来,她知道景横波到了,心中一动正想出手,忽然一条银黑人影撞开了景横波,挡在了她面前,一泓剑光如秋水,再次横在了她面前。
……
城墙上雪雾里传位更替,几方对峙,城墙下一处事先造好的暗室里,有人搓搓手,长吁了口气。
“好了,接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主上真是神机妙算,果然这老妖婆会怀疑。”
“那西贝货就是个脓包,哪能指望他糊弄住那母狐狸。哎,今天我可算结束这许久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天天呆在这城墙洞里调教另一个假货,又装死不能露头,憋也憋死我了。”
“这个调教得不错啊,比邹征强多了,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早在那西贝货和明城联系开始,主子便让我再找了一个来。”
“主子留了两股真气,一股给了邹征,让他一开始糊弄老妖婆;一股给了这个假货二号,让他最后糊弄老妖婆。如今,大功告成,大荒皇位,终于她自己夺了哈哈哈!”
“哈哈哈恭喜你蒙虎,你终于可以离开帝歌去找主上了!”
“哈哈哈恭喜你禹春,你终于不用再面对一堆西贝货了!”
女帝本色 第九十章 成全和牺牲
白影扑下城墙炸开的洞,许平然犹自捏着玉玺微微发怔,还没等她想清楚,城墙之下已经有人大喝道:“吾皇禅位于原开国女皇后裔许氏,诸君还不礼拜?”
许平然听得这声音是从炸开的洞内传出,急忙扑到城墙边,烟尘中只看见几骑疾驰而去,嗒嗒蹄声转眼没入街角听不见。
她回转身,城墙上将士还是一副茫然表情,惊变乍起,翻云覆雨,普通将士哪能搞明白这复杂皇权,都盯着她手上玉玺,傻在那里,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皇帝就换了人,还换了个不认识的女人。
许平然惦记着后来那个“宫胤”,扑入炸开的墙洞寻找,哪有那个白衣人的影子?
她立在原地想着刚才后出来那个,一招般若雪倒也似模似样,可是那奇怪感觉……
她扑下城墙炸开的洞,城上景横波也跟着扑了过去,第二个白影出来时,隔着雪雾烟尘,她根本没能看清楚,只是那身形武功,恍然便是宫胤。此刻不禁心急如焚。
她当然知道邹征是假,从看见圣旨的那一刻便开始怀疑,或者更早,从紫蕊神态不对,就开始了,接到圣旨她的第一反应是宫胤受了挟持,然而将圣旨来回看了几遍后,又觉得不对,宫胤如果真的有难处,必定会在别处给她暗示,如今一分暗示没有,那就是发圣旨的人不对!
点齐兵马,千里回奔,气势汹汹说要报仇,其实是心急火燎,想要回来验证宫胤的情况。
看见邹征的那一刻,她心中吁出一口长气――不是宫胤。
然而随即心底怒火便燃起――这天大的事,这大荒的江山,这皇权的争夺,他宫胤说让就让了,说躲就躲了,说走就走了,和以前一样,不告知,不理会,不征求意见,那么决断无情地做了,诓她千里回奔,然后再将这帝歌往她手里一丢,这事就算完了?
他难道不知道,她回来,不是为了帝歌,是为了他吗!
他什么时候,肯坦坦诚诚,彻彻底底,和她一起去做每一件事?
城下对着假宫胤问的那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想问的,自然是本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总在黑暗处沉默将一切安排圈定,用鲜血生命铺就自己脚下之路,毫不容商量一步步牵她走上,然后在路的末端,选择消遁或撒手,永远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愿在她通往帝业道路上横尸相垫,可她却只愿和他一起睡在普通坟茔!
一腔疑问,满腹郁卒,在这帝歌城头,三旗之下,谁来给她回答?
她扑过去,不顾一切随着许平然冲下洞口,耶律祁伸手抓她,手指擦过她的衣袖。
她跃入洞内,烟尘未散,满鼻的硝烟气味,上头碎砖还在簌簌落,但一眼就能看清楚,那个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她顿时明白了“心拔凉拔凉”的真正感受,像心忽然被提吊而起,砸进了冰水里,从热到极冷,一霎要窒息。
那第二个宫胤,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他又不愿见她!
而此刻她攻入帝歌,表面目的直冲皇权而来,他此刻不见,便等于将江山拱手,让她夺了他的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