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征只得硬着头皮道:“客随主便,若是贵府不方便,我看就算了吧。”
沈昀哈哈大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呢?我陪着世子亲自进去就是了。”
他又回身对着庾璟年道:“阿年就在这里守着吧!”庾征感染不感染他不管,最好感染了才好,庾璟年可是他的爱婿,可不能进去给湖阳郡主传染。
说着就上前拉着庾征的胳膊,“世子跟我来吧!”庾征推脱不过,只得跟着沈昀重新回到院子。沈昀命令朱管事开了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沈昀反正已经得过一次疫病,再也不怕传染了,庾征却是惜命的很,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妹妹传染了。
进了屋,就看见湖阳郡主正躺在床上,目光空洞,整个人瘦得如同一截枯柴一般。
庾征见一向神采飞扬的妹妹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却不敢走得太近,只轻轻地叫了一声:“妹妹!”
湖阳郡主的眸子之中本来一片迷乱,听见庾征的呼唤,这才慢慢转为清明,见了庾征,眼泪就下来了。
“哥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的声音是那么微弱,哪里还有往日的一分神采。
她虽然不想连累娘家,但是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人都是极度脆弱的,湖阳郡主内心里还是渴望家里人能来看望她,给她最后一丝慰藉的。
沈昀就咳嗽了一声:“二弟妹,我带世子来看你了。”湖阳郡主竟然没有看见沈昀一般。
这时湖阳郡主看见沈昀竟然吓得瑟瑟发抖:“你你你……你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不要再见到你……”竟然整个身子都缩回到被子里。
庾征不由大为震惊,沈昀到底对湖阳郡主作了什么手脚,竟然把胆大包天的湖阳郡主吓成这个样子?
庾征就叫了一声:“妹妹!”
沈昀就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二弟妹你在怕什么呢?我这次带着庾兄过来,除了与你见最后一面,还有一件事想要当面听你一句话。”
庾征心里就是一震,沈昀果然另有深意。
湖阳郡主看着沈昀,想起在山神庙里种种不堪的情状,差点吓晕过去,可偏偏脑子却是清醒无比的。
沈昀依旧不紧不慢地道:“二弟妹,刚才世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了。他说,你谋害我的事情,和长沙王府没有半点儿关系,都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是你收买了耿长史,让他派出刺客和尤福。所以最终,这所有的责任,还是要由你一个人承担!”他就回头看着庾征道:“我说的对不对,世子?”
沈昀目光中的威胁之意,庾征看得一清二楚,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是的,妹妹!你犯了这样大的过错,父亲和哥哥都帮不了你,你不要怨恨我们!”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他也明白了,沈昀为什么非得要带着他来看湖阳郡主,他这是想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再给她狠狠地补刀。
他没想到沈昀这样痛恨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的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希望父兄能把一切罪责推到她的身上,免得被沈家打击报复,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被最亲的亲人所出卖的那种痛苦,还是让她感到难以承受。
“二弟妹,你来告诉我,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
庾征紧张地看着湖阳郡主,生怕她说出一个不字。
湖阳郡主忽然歇斯底里地吼道:“没错,是我!都是我!是我想让你死,让我的丈夫登上宗子之位,和我娘家没有一点儿关系。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
沈昀道:“世子你先出去吧,我再和湖阳单独说一句话!”话中充满了命令的意味,庾征竟然不敢反驳,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沈昀就拉了一把椅子在湖阳郡主床边坐下。
湖阳郡主吓得直往床榻里头缩。
沈昀不由哑然失笑:“湖阳啊湖阳,你一辈子营营役役,谋划这个算计那个,到最后众叛亲离,你的亲生儿子不愿来看你,你的丈夫视你如同仇寇,你的父兄将你推出来顶罪……你不觉得你这一生过得异常失败吗?”
这些话一句一句,就像是刀子一样扎进湖阳郡主的心口。湖阳郡主又怒又气,双眼怒凸,口中嗬嗬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昀盯着她的眼睛,从容优雅地笑了:“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一直恨我,就是因为当年你向我毛遂自荐,欲嫁予我做我的妻子,我当时言辞拒绝你,你从此就恨我入骨!你帮沈晖害我,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内。”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拒绝你的时候,与你说的是什么,我说:‘作我沈昀的妻子,你不配!’现在我再送你一句话,‘想做我沈昀的敌人,你同样不配!’”说完这句话,沈昀潇洒地站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去。
沈昀身后的床上,砰地一声,湖阳郡主一口气没上来,生生地晕了过去。
沈昀走出门外,见只有庾璟年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门口等他,就问道:“他们人呢?”
庾璟年道:“庾征带着他老娘先行走了。沈沅珍去了小二房,说是郗杰和她的大姑子来了。”
沈昀点了点头,他料想庾征也没有脸面再留在沈家受他的奚落了。就道:“走吧!”
爷两个就去了前面书房。
小二房,正房堂屋中。
“啪!”地一声,沈沅珍脸上挨了重重地一巴掌!她震惊地捂着脸,看着眼前的郗慧,“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大姑子竟然在自己的娘家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沅珍疯了似的扑上前去,想要在她的脸上还回十掌八掌的,却被郗杰拦腰抱住了,郗杰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一向以温润如玉著称的,这下也忍不住发火,怒喝道:“沈沅珍,你闹够了没有!”
堂屋里,如今只有沈沅珍独个,沈泫因为之前被沈沅珍打了一巴掌,不愿出面,沈晖更不知去了哪里!
所以沈沅珍如今真正的是孤军奋战。
郗慧冷笑不已:“你嫁入了郗家,就是郗家的人。对你来说,郗家比沈家更近一层。你得先顾婆家再顾娘家,这就是天理!如今你娘病了,婆婆也病了,你竟敢为了你娘而不顾婆婆的死活,这样不孝,我打你都是轻的,回去我还要禀明了父亲,请家法来收拾你呢!”
要说沈沅珍如今最恨的郗家人是谁,排第一的不是木秀容,而是这位大姑子郗慧。沈沅珍怒不可遏:“你是出嫁了的姑奶奶,我就是有诸般的不是,也轮不到你来管!你有什么立场打我?”
郗杰大怒:“别说了,今天我只问你,你肯不肯跟我们回去?”他森然道:“你不孝公婆,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你若是今天敢说一个不字,我立刻就回去禀明了父亲开祠堂,给你休书一封!”
沈沅珍就是一震。她想起刚刚在病房中,湖阳郡主的敦敦教导,她如今要给湖阳郡主报仇,和小大房抗衡,还需要借助郗家的势力。而郗杰刚才说的对,她若是不回去照顾婆婆,郗家有足够的理由将她休弃,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郗慧已经叫道:“还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今天就是架也要把她架回去!”郗杰想起来之前父亲的嘱托,觉得姐姐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就硬是把沈沅珍强行架了出去,沈沅珍泪流满面,却也不敢多做挣扎。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沈沅珍不得不向现实屈服了。
她想着等回到婆家,待安抚了婆婆,再想法子回到娘家来照顾湖阳郡主。可她却不知道,她一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照顾湖阳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