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风的现在,做为他的同行兼同事,她是懂的。
“这也对病人恢复至关重要,刚才你们也看到了,病人指名要季医生主刀的。若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病人的情绪会受影响;心脏病人,最怕的就是情绪波动。所以你们…。”张怡玲放下医生冰冷的架子,低声相求着。
“我们知道,那我们先走了,我们再找机会补录。”掌镜的小伙子点了头,看着蜷在黑暗角落的季风,眼底也是一片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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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姐,谢谢你。”在所有人都出去后,季风对蹲在自己面前的张怡玲低声说道,声音里一片嘶哑。
“这一关,你必须过去。”张怡玲将手重重的拍在季风的肩上,担心的看着他:“季风,任何时候都别忘了,你是个医生。”
“今天的事情,我不怕让人知道。这医生,能做,就继续做;不能做,我放弃。有些人、有些事,执着是没有用的。”季风扶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腥红的眸子里,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悲凉。
许言去后,他一直压抑着伤痛,要安抚和陪伴许诺;当许诺离开,他却失了支撑的力量――谁知道,他和许诺之间,是谁在支撑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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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站在门前,看着容颜已见苍老的季风父母,心里一阵悲切――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怎样的不愉快,都不过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已。
“伯父、伯母好。”许诺轻声喊道。
“你回来了。”季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似是连正眼都不想看她――果然他们没看错,这个妖娆的女孩,居然是代孕出身。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居然和这种女人搅在一起,现在连手术刀都拿不了了。
“有钥匙吗?”季父的神色略为缓和。
“没有。”许诺轻声应着,拿起电话给季风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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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门口。”
“开门吧。”
“难道你想让我在这里一直站着等你想通吗?”
“开门吧,我打车过来的,还拎着行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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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季风的母亲还来不及指责许诺于季风,过于亲密的对话,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在看见儿子颓废的模样后,便又立时将对许诺不满给忘了。
“季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季母低声轻呼,一时间心痛不已。
“你们也来了。”季风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漠然的看了父母一眼后,伸手从许诺手里接过行李放到了旁边:“怎么不让阿姨跟着?”
“医生不是说没事吗,我现在和正常人一样。”许诺勉强扯了扯嘴角,红着眼圈说道:“你和伯父、伯母聊,我去烧点水。”
“恩。”点了点头,也不招呼父母,径直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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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什么打算?”季父阻止了季母的说话,看着儿子沉声问道。
“你们是准备来评判我的打算,然后给我正确的意见的吗?”季风冷冷的说道。
“季风,不管我和你妈妈是否支持你的做法,我们自认为,身为父母,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妻子要治病,我们明知道会是人财两空,还是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给你;你妻子死在你自己的手术刀下,我们知道你很难过这一关,我们给你时间去恢复,这两个月来,问都没问你的工作;”
“季风,做为父母,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季风,你不仅是许言的丈夫,你还是父母的儿子,是病人的医生,你有你的责任必须的担当起来。”
季风看着这样的儿子,不禁也是一阵心痛,却也理性着,没有说太多他们对许言和许诺的不满。
季风只是低声说道:“爸,妈,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原谅我有着人最原始的劣根性,就是习惯享受你们的爱和付出,却将自己的爱和付出,全然给了另外一个人。”
季母一听就恼了,什么风度也不管了,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死了姐姐都这么快恢复了,又是上新闻、又是上杂志,事业经营的风声水起。你们不过是夫妻!”
“你要弄清楚……”
“妈!”原本颓废着连一句话都不想说的季风,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母,面色一片冷然:“你要记得,以己由人。”
“你――”季母的脸,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
“借你们的钱,我已经打回到你们帐户了,连同利息。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你们在关键时候的伸手。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是保持在许言在的时候那般吧,原本,我也还有许诺要照顾;原本,你们更加不喜欢许诺。我总不能让她去了,还让她妹妹受气。”季风眸子的冷色敛下后,神色间又恢复了一片寞然。
“季风,你这话,说得过了。”季父凛声说道。
“这房子,是许诺买的。”季风突然说道。
“季风――”对于儿子下的逐客令,季母不由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季风,喝红茶还是绿茶?”许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声音里天生的清脆与娇软,让季父季母听了越发的不喜。
抬头看向一脸清然的许诺,较之初见时的强势凛利,卸去一身的张扬后,身上那股沉然与温婉,与她姐姐许言,竟是如此相似,他们心里只觉暗暗心惊。
“季风,人言可畏。”季父沉声说道。
“人心才是可畏的。”季风淡淡说道:“爸、妈,能先走吗?我现在真的没有更多的力气,来和你们争辩什么,我很累。”
“季……”
“我和你妈先走,自己的事情要有分寸。我和妈妈总是为你好的,虽然你并不这样认为。”季父用眼神制止了妻子要说的话,若有所思的看了站在厨房的许诺一眼后,拉着妻子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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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许诺将泡好的茶递给他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没办法做手术了。”季风看着双手苦笑着。
“昨天去医院了?”许诺将眸光转到他的手上,声音一片低沉。
“恩。”季风点了点头,看着许诺说道:“在这边住几天?”
“住到你走吧。”许诺看着他说道:“季风,你的手……如果真不能做手术了,许言会难过的。”
“我不知道。”季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倦意,似是已经不堪重负――只到这时,许诺才知道,在陪着自己的日子里,他压抑了多少。
而手术的事情,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浓烈的忧伤,让他无法再伪装成平静淡然的模样。
她早该知道的,那样的深沉的痛,怎能真的若无其事、怎能真的放下,不过是她在自己的哀伤里,顾不上他了而已。
“你回房休息吧,我准备好午餐喊你起床。”许诺看着不堪重负的他低声说道。
“好。”季风沉沉的点了点头,慢慢睁开眼睛,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沉沉看了许诺一眼后,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了抱她:“不要太担心,我没事的。”
“有事也没关系,你需要放松。”许诺低声说道。
“你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许诺了。”季风沉沉的叹了口气,松开拥着她的手,转身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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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不象以前那个许诺了,因为,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快乐变得那么难呵。”许诺转身走进花房里,在以前和许言一起常坐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看着脚下那一排有些萎蔫的花儿,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回头看向季风的房间,心里突然明白――他是早就回来了的,只是不想让自己触景生情,所以才装做是昨天才到。
这些花儿,怕是早已萎了,是他花了这几天功夫抢救回来的。
“季风,或许你把许言要去的地方走遍,你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吧。呆在这里,似乎是不行的。”许诺起身,拿了水壶给花儿重新浇上水后,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来,将许言想去的地方标进了地图里。
轻轻按下发送键,将地图发给了季风――他该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
“在季风家里了吗?”
“是的。”
“你们俩个谁做的午餐呢?”
“我做的,季风他,状态有些不对。”
“怎么啦?”
“没办法做手术了……”
“……”
“子夕,我该怎么办?”
“给他时间、给他空间……”
“好……”
“你自己……”
“我没事,顾梓诺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挺好,一会上飞机了,到了法国如果太晚,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好,我进去看看季风,先挂了。”
“恩,如果方便,通知张姨过去你那边照顾你们。”
“好,我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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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顾子夕在香港转机的时候打过来的,淳和的声音里,流淌着淡淡的温柔和关心。
以前在转机隙间的电话,多是缠绵情话,诉说相思之苦;现在的联络,大都是暖暖的关心和隐隐的担心。
原来,一场变故,让每个人都变得不同了;让曾经浮燥的关系,都变得淳厚而深沉――变得,离亲情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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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到底没有进去喊季风出来,她做的饭菜自己一个吃了,然后就那么放着;到了晚上重新再做,季风还没出来,她便也就那么放着。
在这种时候,吃东西真的已经不重要――让他全然放松的休息,该是最要紧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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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就这么沉沉的睡了两天两夜,许诺每天除了做饭浇花儿外,就是坐在花房里翻看许言以前的病历――每一份病历,都代表着她们姐妹曾经走过的地方、代表着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那样艰辛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却多是快乐的记忆――在时间被工作和治病填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偶有的加餐或者外出,于她们来说,都有莫大的喜悦。
“其实,日子越艰难,快乐越容易。”许诺掩上最后一本病历,轻轻闭上了眼睛,轻轻晃动的摇椅,慢慢的静止下来――日影西斜,一天的时间,又已经过去了。
*
第三天早上,季风终于拉开了房间的门:“许诺,有没有东西吃。”
“当然有的。”许诺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看着一脸胡渣的季风,暖暖的笑了。
“我先收拾一下,你帮我备着。”看着站在花房门口的许诺,季风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只是,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再像,她也不是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