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雅意识到案子也许和慧宝的死有关,看了看四周,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晚间我有话要和你说——”
赵青见慧雅眼下有些青晕,显见身体状况不好,心中颇为心疼,正要说“晚间我命人来接你”,却被慧雅先说了,不由一笑,低声道:“酉时我让小五接你去紫荆书坊后面宅子。”
慧雅“嗯”了一声,明明知道赵青还要去忙正事,却有些舍不得,恋恋不舍地看着赵青。
赵青心中也是缠绵无限,眼睛一直看着慧雅,半日方柔声道:“慧雅,乖!”
慧雅“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和贵哥一起目送赵青进了仪门。
见赵青影子都看不见了,慧雅这才带着贵哥去后花园玩去了。
玩了约半个时辰,估计着前面的事情已经结束,慧雅这才带着贵哥回了上房。
刚走过穿廊,慧雅便隐隐听到上房内传出阵阵哭声,一抬头,她就看到了立在上房廊下的恵星、惠明、惠清以及慧秀和慧珍。
慧雅看向贵哥。
贵哥也正抬头看她,黑玉似的眼睛里带着惊恐。
慧雅一阵心疼,弯腰抱起贵哥走了过去,与众人一起立在廊下静听。
上房内三娘朱栀子正在哭诉:“……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啊,大娘,你是大老婆,却连个丈夫都管不住,让男子汉整日偷鸡摸狗……”
二房董兰英见王氏神情冷漠麻木不仁,不由气苦,流着泪道:“大娘,家里偌大家私,都是老爷一手一脚挣回来的,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老爷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宁愿把家私都砸进去,咱也得把老爷给救出来啊!”
她是朱俊的通房丫鬟出身,这些年朱俊对她虽然没有宠爱,却也是丰富供养,但凡家里别的妻妾有的,也从不少她的,因此朱俊出事,她觉得自己才是真心悲痛的那一个。
王氏静静端坐在罗汉床上,神情平静得很。
今日县尉赵青带了县衙的衙役闯了进来,如狼似虎提了朱俊和马甜甜就走,她原本吓得半死,当即委派了管家和小厮们出去活动,可是恵星打听了情况回来一说,她的心彻底凉了——朱俊这次进去,还是因为女人!
马娘子不见了,董伙计回到家里只见到了一个无头女尸,因此告官去了!
王氏这些天在慧雅家里,不知被慧雅劝了多少次,也明白家宅纷乱的根源便是家主朱俊,朱俊在女‘色上太没有节制了,因此她刚才已经下了决心,这次不管朱俊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朱俊果真杀了人,就让他偿命好了。
而她,则带着贵哥好好过日子,不管怎么说,家里日子总是过得的。
董兰英和朱栀子哭了半日,见王氏毫无所觉,不由也有些灰心,默默流泪而已。
王氏见已经得罪了这两个人,索性得罪到底,道:“他二娘他三娘,我这里正忙着,你们若是无事,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朱俊不在家里,董兰英和朱栀子没了后台,也不敢很得罪王氏,便默默起身离开了。
王氏又想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贵哥的声音,忙道:“慧雅,你带贵哥进来吧!”
慧雅抱着贵哥进了上房,把贵哥递给了王氏。
王氏抱着贵哥,絮絮地问了一番,又端了温开水喂贵哥喝水。
慧雅见王氏还能平静地给贵哥喂水,便知王氏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识趣地不吭声。
王氏眼神慈爱地看着贵哥,待半盏茶喂完,她的心也彻底静了下来,吩咐慧珍去把候在外面的管家恵星和小厮惠明慧清叫了进来,安排道:“从今日起,家里各处门户都上了锁钥;外面三间门面生意依旧让闵掌柜负责,惠明惠清轮流在铺子里上宿;董婆子在仪门内守着,早上辰时打开仪门,晚上戌时关上仪门,别的时辰不放人进出,丫鬟媳妇无事不许往外边去。以后我们大家伙儿凡事都严紧些,等着老爷回来。”
恵星觑了王氏一眼,试探着道:“大娘,要不要小的再去县里活动一二?”
王氏淡淡道:“活动什么?这次是县尉小赵大人亲自拘了老爷和你们四娘去,小赵大人不像白知县,素来清正廉明不吃贿赂,我们且不可轻举妄动,只管每日往班房里送两顿饭,别的不理。”
恵星算是明白大娘这是不管老爷死活了,心里有些凉,可是王氏说得冠冕堂皇,他也说不出什么。
眼看着快到酉时了,慧雅便和李妈妈一起告辞了。
丁小五骑着马带着轿子提前过来了,正候在朱府外面,见慧雅和李妈妈过来,忙过来接了。
等慧雅到了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已经是天擦黑时候了,庭院中的花木都笼罩在暮色之中,不远处运河的波涛声隐隐传来,宅子里雅静极了。
赵青还没回来,宅子里空荡荡的。
丁小五引着慧雅进了正房明间,笑嘻嘻道:“孙姑娘,大人还没有回来,您先在屋子里等一会儿吧!”
李妈妈也笑眯眯道:“慧雅,我去厨房预备晚饭!”慧雅这几日一直白天黑夜地带贵哥,一直没睡够,眼下都有了青晕,正该好好歇歇。
慧雅还没来及答话,李妈妈又低声加了一句:“慧雅,女孩子要想美丽,一定要睡够。”
说罢,李妈妈紧跟着丁小五出去了。
慧雅:“……”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了,慧雅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好笑,便起身进了东明间赵青的卧室。
卧室里整齐洁净,极有条理,只有枕侧倒扣着一本书,想必是赵青没看完,顺手放在那里了。
慧雅点着那盏琉璃屏画灯放在床头小几上,拿起那本书坐在床边看了起来,发现赵青翻到的那一页正是“钱玉芝剪断薄情郎”,不由笑了,倚在床头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慧雅的眼睛有些涩,脑子也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她索性脱了绣鞋,脱了外衣拉了锦被盖在身上,很快便睡着了。
赵青也算是和朱俊打过几次交道了,颇有些心得,他先不急着审案,而是先把朱俊和马甜甜单独关押起来,让叶瑾亲自带人暗中守着,一点人声都不透,先吓吓朱俊。
安顿好朱俊和马甜甜,想到在家里等自己的慧雅,赵青便不再耽搁,径直骑着马带着丁小四回了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
饶是如此,等他赶到家里,已经是亥时了,夜已经深了。
出来迎他的是李妈妈和丁小五。
赵青没看到慧雅,心里一空,凤眼中不由带了些迷茫之色:慧雅呢?
丁小五极为了解自家大人,忙装作无意禀报道:“大人,慧雅姑娘在房里候着您呢!”
赵青闻言,心中欢喜,抬脚便进了正房明间。
李妈妈有些担忧地看着赵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心道:小赵大人不会对慧雅怎么样吧?
丁小五年纪虽小,见识却多,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李妈妈,今日穆公子派人从东京送了一封书信过来,好像谈到了我们大人的亲事。”
李妈妈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两眼发亮:“真的?”
丁小五眯着眼笑:“妈妈,我们去厨房,我给你说道说道!”
一老一小说着话往厨房而去。
☆、第六十三章 惹祸根源
第六十三章
距离八月十五中秋节没有几天了,夜里早凉了下来,赵青的这个宅子又在运河边,带着水气的寒凉的夜风从窗子吹入,透过赵青身上的纱衫,却未能冷却他炽热的身心。
赵青大踏步进了正房明间。
冷月般的灯光从东暗间卧室透出,却带着一股温暖馨香,令他整个身心放松了下来。
赵青放轻脚步掀开帘子进了卧室。
黄花梨拔步床上帐幕低垂,灯光透过月白色的纱帐和雕花格子照了出来,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迷离之感。
赵青走到床前,掀开纱帐在床边坐了下来。
慧雅窝在床上睡得正香,小脸白里透红,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弱……
赵青凑了过去,在慧雅轻轻唇上吻了一下。
慧雅身上萦绕着甜蜜的芬芳,令他的心沉醉。
赵青索性脱了外衣,掀开锦被侧身躺下,把慧雅整个人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很快也睡熟了。
李妈妈和丁小五去了厨房。
她看了看厨房里的食材,最后预备做排骨青菜面。
用料酒和香料腌上排骨之后,李妈妈开始和面。
她一边和面,一边向丁小五打听穆远洋派人从东京送来的谈到赵青亲事的那封书信。
丁小五见李妈妈心焦,趁机提了不少要求,譬如说明日想吃炸鹌鹑啦,想吃红糟鲥鱼啦,想吃韭菜鸡蛋馅的扁食啦。
李妈妈因为担心慧雅与赵青的亲事,一一都答应了。
丁小五这才不再拿乔,开口道:“妈妈,我们大人的长兄在东京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差不多快说成了,却被穆公子给搅和了,现如今那个姑娘非要嫁给穆公子呢!”
李妈妈不顾手上沾的面抚掌大笑:“那就说给穆公子好了!”
丁小五也笑了,含糊道:“穆公子的亲事,一般人做不了主的……”
为了引开话题,丁小五开口问李妈妈:“妈妈,孙姑娘给我们大人做月饼没有?”
李妈妈一边揉面,一边道:“做了啊!用提盒装了,在明间放着呢!”
丁小五闻言有些垂涎欲滴。
李妈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也给你和小四带了一提盒呢,就在那儿!”
她指了指厨房门口的橱柜。
丁小五欢喜极了,“嗷呜”一声蹿了出去,把那个提盒拿了出来。
李妈妈见他一会儿就吃了四个,忙提醒他:“小五,可别全吃了,给你四哥留几个!”慧雅给丁小四和丁小五共装了八个月饼,本来就是他俩一人四个的量。丁小四在外面书坊守夜,等一下排骨面做好了,正好和月饼一起送过去。
丁小五很有兄弟爱,他原本已经拿了第五个月饼咬了一口,听了李妈妈的话,只得依依不舍地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那个也放了回去,还欲盖弥彰地理了理裹月饼的油纸。
李妈妈看得直笑。
面早就醒好了,排骨也炸好了,青菜也洗好了,可是正房就是没动静。
李妈妈没有办法,只得先下了两大碗面让丁小四和丁小五哥俩吃了,自己继续在厨房里候着。
她知道慧雅没有用晚饭,怕慧雅夜里饿了。
慧雅先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赵青近在咫尺的脸,心跳便开始加快,怦怦怦怦跳个不停。
床内小几上放着那个琉璃屏画灯,清冷的灯光照在赵青的脸上,他的肌肤白皙平滑,没有一点瑕疵,眉毛秀致,如同用墨精心描画而成的,因为闭着眼睛在睡觉,睫毛浓长得不可思议,高挺的鼻梁下是紧紧抿着的唇……
慧雅凑过去在赵青挺秀的眉毛上亲了亲,在他鼻梁上亲了亲,在他唇上亲了亲,又淘气地舔了舔赵青的唇,正要起身却冷不防被赵青紧紧抱住,瞬间天旋地转,一下子被赵青压在了身下。
赵青覆在慧雅身上,却怕压坏了慧雅,不敢使力,把力量都用在腿部支撑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慧雅。
慧雅也看着赵青,心跳很快,犹如小鹿乱撞。
她发现赵青的脸似乎有些红,鬼使神差般伸手摸了摸,发现热热的触感很好,便又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