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雅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地在小珍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两人聊了一会儿,慧雅状似无意地转移了话题,和小珍开玩笑:“我说惠林是不是喜欢你啊,怎么老是往五娘院子里跑?”惠林是朱府的管家,生得甚是清秀,先前也是朱俊的小厮,甚得朱俊信任,就提了管家之职。重要的是惠林如今年二十四岁了,按照朱府规矩,女仆满了二十岁,男仆满了二十五岁可是要婚配的。
见小珍低着头,牙齿咬着嘴唇,显见心理斗争非常的激烈,慧雅便笑着道:“咦?难不成惠林看上小玉了?”
小珍冷笑了一声道:“小玉?她算哪根葱!人家看上的可是五……”
小珍是被韩银儿家常打怕的人,话说了半截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当下脸色苍白,捂着嘴不说话了。
慧雅心中的疑问已经得到了证实,一边在心里合计着,一边抬手叫慧秀带贵哥过来:“慧秀,贵哥该喝水了,咱们回去吧!”
贵哥有些渴睡了,慧雅便把他背了起来。
没多久慧雅就感觉到贵哥睡着了,软软的肉肉的身子贴在她背上,随着她的步伐一颤一颤,颤得慧雅的心都软了。
她下意识放慢了步伐,生怕惊醒了贵哥。
灿烂春日照在小径两旁的女贞上,满眼都是刚萌发的新绿,令人心情愉悦。慧雅看了小珍一眼,见她一脸茫然,脖子里还有几处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紫痕,恐怕不是五娘的手笔就是小玉的手笔,瞧着很是可怜。
慧雅心中愤怒,便有心指点她:“小珍,以后小或者别人再欺负你,若是老爷在场,你就往大娘院子里跑,大娘心慈,总不会眼见你挨打;若是老爷不在场,你就和小玉对打,她生得小巧玲珑,不见得能打过你,闹得不堪了,你就去找大娘评理……”把事情往大里闹,闹得五娘没脸才好。
她已经把话说得很透了,朱府虽然因为家主朱俊的关系,内宅乱糟糟的,妻不妻妾不妾的,不过王氏毕竟是嫡妻,她一向心慈,再加上和韩银儿一向不睦,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韩银儿虐待小珍,所以慧雅才给小珍出了这个主意。
慧雅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她小时候也被比她大两岁的慧珍慧宝欺负过,她就是这样做的,结果把慧珍给打怕了,再也不敢欺负她。
慧宝个子大,颇具武力,慧雅一时打不过,所以慧宝一欺负她,她就闹到大娘那儿去,慧宝挨了几顿打,也不敢欺负她了。
慧雅把背上的贵哥往上托了托,接着道:“人贵自强,自己厉害了,别人才不敢欺负;若是一直软绵绵的不知道反抗,那些坏人就会一直当你是软柿子捏。”
小珍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饶是得了小玉,朱俊也不过在家里呆了两日,第三天就又去了小花枝巷。
朱俊一离开,王氏就叫了慧雅过来,屏退旁人问道:“今日就开始?”
慧雅想了想,道:“大娘,先慢慢放松,不要一下子松懈下来。
王氏连连点头。
到了下午,王氏便以“老爷不在家里,夜间需加强巡逻”为由,把各院的看门婆子都集中了起来,由李妈妈带领着夜间按时巡视。
刚开始的几夜,这队婆子每个院子都按照时辰巡逻到了;接下来却开始有些懈怠了,不过是到了子时在各院周围转一转,然后便聚在正房院外的值夜屋子里吃酒抹骨牌,等闲不肯出门巡视了。
这日慧秀值早班,夜里在贵哥房里值夜没有回来。
慧雅一大早起来,洗漱罢正在梳妆,李妈妈端着托盘给她送早饭来了。
对间的慧珍慧宝知道李妈妈一直待慧雅好,倒是没说什么,收拾利落就去上房侍候了。
慧雅已经梳好头了,正拿了一个珍珠坠子对着镜子往耳朵上戴,见李妈妈过来,便笑着道:“妈妈,再等我一等!”
李妈妈把托盘放到了窗前的旧方桌上,打开窗子看了一眼,见慧珍慧宝往正房去了,这才转身低声道:“昨夜子时三刻,我假做出来方便,瞧见惠林溜进了五娘院子。我想着你的叮嘱,就装作没看到,又回去了。后来大家吃了酒都睡下了,我就出去寻了个僻静处守着,终于给我守到了,惠林是寅时才走的。”
慧雅已经戴好了珍珠坠子,闻言不禁拍手笑了:“太好了,就看今夜了!”
上午的时候三娘朱栀子来寻王氏玩耍,慧雅一直没机会和王氏说话。
朱栀子在正房用罢午饭才走。
王氏歇了一会儿,见贵哥有些渴睡,便带着贵哥进卧房睡下了。
因为慧雅的劝说,王氏如今把贵哥看得很紧,夜里虽然是慧秀或者慧雅带着贵哥睡,但午睡王氏都是亲自带贵哥的。
待贵哥睡熟,慧雅这才把昨夜之事和王氏细细说了。
王氏听着听着,紧蹙的眉毛就展扬开来,满脸喜色道:“我们今夜就去捉奸!”
慧雅略一沉吟,道:“大娘,不如下午派人去接温家姑母。”
王氏想了想,当下明白了慧雅的用意,心下感动,在慧雅手上拍了拍:“慧雅,还是你真心替我考虑!”朱俊三代单传,父母早亡,如今长辈里只有嫁到温家的姑母还活着了,因此朱俊对温家姑母颇为尊敬。如果韩银儿私通管家之事闹到温家姑母面前,她再受宠也无法翻身了……
慧雅眯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了,颊上一对酒窝时隐时现:“大娘,李妈妈这几日请那些婆子吃酒,颇费了些银钱呢!”王氏的手太紧了,银子一旦过了她的手,连朱俊想要都要费点工夫,慧雅得趁她开心为李妈妈争取点正当权益。
王氏此时正在开心,当下便吩咐慧雅:“拿五钱碎银子给李妈妈,别让别人瞧见,告诉李妈妈,就说待事成我还有重赏。”
慧雅含笑答应了,从王氏放碎银子的钱匣子里称了一块重五钱的碎银子,让王氏看了,这才先放到了自己袖袋里。
帮王氏放下帐子关好床门,慧雅就去寻李妈妈了。
李妈妈接了银子,毫不含糊地拿剪刀剪了一小块,掂了掂,约有二钱的样子,顺手递给了慧雅。
慧雅很不好意思:“妈妈,这是大娘赏你的,我不能要。”
李妈妈扑哧笑了:“就大娘的抠唆样子,若不是你,我休想得一文钱!这是该给你分的!”
两人推让了一番,见李妈妈真心要给,慧雅只得接了。
眼看快要到月底了,她得回孙家沟了,到时候得给马大娘二钱银子工钱,给孙刘氏二钱银子做家用,余下还有六两一钱银子,如今再加上李妈妈给的这二钱银子和月底的五钱银子月银,她这个月总共能结余六两八钱银子……
因夜间怕是有大事要发生,慧雅便让李妈妈先睡下,自己先出去了。
如今端午将至,布谷鸟在夜间“布谷布谷”叫个不停,田地里的麦子也快要熟了,一年的麦收季节对百姓来说最是重要,赵青便和知县白吉光商议了,两人站在沙盘前按照东西方向把永平县境一分为二,预备分工合作带着差役巡视全县。
赵青想到慧雅老家在城东,一双凤眼扫向东边,沉吟一下却没说话。
因为赵青一向无欲无求,白吉光正愁难以巴结呢,见到赵青视线落在东边,白吉光当下便哈哈笑道:“赵贤弟,愚兄许久未曾去县西诸乡巡视,倒是颇为挂念,不如愚兄选西!”
赵青矜持地点了点头,容色清冷:“既如此,下官就去城东好了。”
三五日后,赵青带着弓手班头蔡玉成与一队弓手巡视到了孙家沟东北的秦营。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的热,骑着马走了这一路,众人都出了一身汗,便簇拥着赵青跟着前来迎接的里长秦顺成进了村子。
一进门,秦顺成就急急让人送上了瓜果,又让人去烧水泡茶。
赵青在秦顺成家堂屋坐了下来。
外面虽然有些热,可是秦家房子是青砖瓦房,甚是阴凉,赵青身上的汗很快便下去了。他刚端起茶盏,大门外就有人高声哭喊道:“大人,请给小民做主啊!小人的女儿被人给杀了呀!”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也哭喊起来:“我的宝珠,你死得冤啊!王家那两个狗男女老杀才,骗了我的宝珠不说,又害了我的宝珠啊!”
赵青神色未变,凤眼幽深看向一边陪坐的里长秦顺成。他刚进秦顺成家,告状的就得知消息,想必是秦家的人去通的风报的信。
秦顺成被他这么一看,当下浑身冷飕飕的,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顺势跪在了地上:“大人,许是小的老婆出去报的信……”赵大人瞧着玉人似的,好看得很,可是那通身的气派,连知县白大人都差得远,他不由自主就有些害怕。
赵青并不叫他起来,垂下眼帘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收藏留言,爱你们哟~
感谢投地雷包养漠漠的壕们,(づ ̄3 ̄)づ╭?~
绿纱爱晚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21:36:50
郁然飞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09:59:21
樱桃好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09:48:49
☆、第十五章 疑云重重
第十五章
很快弓手班头蔡玉成和丁小四一起引着一对乡里富户打扮的中年夫妻进了院子。
这对夫妻走到堂屋门外,见里长跪在地上,而正中的方桌边端坐着一个清俊的少年,不由心中都有些疑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蔡玉成低声道:“这就是我们大人。”
这对夫妻一听,当即扶着膝盖双双跪了下去,男的大声呼号起来:“大人要给小民做主啊!”
女的虽年已中年,但风韵犹存,满脸是泪道:“大人,民妇、民妇是来寻女儿的!”
赵青修长的手指在漆痕斑驳的桌面上敲了敲,丁小四便沉声道:“好好说话!”
男的身子闻言,先抬手在妻子手上拍了拍,低声道:“我来向大人禀报。”
他又对着赵青磕了个头,从袖袋里掏出白汗巾子擤了一下鼻子,这才述说起来。
原来他是秦营的村民,名叫秦德栓,夫妻俩只有一女唤作宝珠,去年经人说媒,嫁给了永平河西岸王家庄王兰田的儿子王玉宝。
成亲不过三个月,那王玉宝便去东京贩玉了,只留下宝珠在家侍候公婆。
昨日因为思念女儿,秦德栓两夫妻便带着家中长工挑了礼物去王家看女儿,王家却告诉他一个多月前儿媳妇和公婆怄气,渡河回娘家了,都一个多月没回婆家了。
秦德栓两夫妻气不过,便和王家人大吵了一架,正要请了讼师商量告状,听说县尉大人巡视麦收到了村里,这才过来喊冤。
见这位年轻的赵大人专注倾听,秦德栓膝行一步,趴在门槛上嘶声道:“大人,王家说小民女儿宝珠一个月前因为和公婆怄气回了娘家,可小民夫妇根本没见到女儿啊;再说了,儿媳妇走了一个多月,他们都不问不找,这合情理么?”
他的妻子秦李氏在后面呜咽起来:“我的宝珠啊……”
赵青问明了情况,开口吩咐里长:“带秦家夫妇先去歇息。”
里长已经跪了半日,膝盖都跪麻了,答应了一声,哆嗦着爬起来,缓缓退了出去。
赵青又吩咐蔡玉成:“你带两个人去王家庄传唤王兰田夫妇。”
蔡玉成答了一声“是”,自去点了两个弓手,牵了马出来,骑马往王家庄而去。
赵青自从上任,便仔细研究了永平县地理,知道从秦营到王家庄,不但路途颇远,而且还需渡过永平河,颇为麻烦,因此也不着急。
见丁小四引着县中带来的厨子刚进了秦营里正家的厨房,赵青便带着两个弓手去看村口的麦田。
正是初夏时候,村口的大槐树满树新绿的槐叶,在日光下遮出了一大片树荫。树下石凳上坐了好几个正歇息喝茶的村民,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俊俏后生过来,都是一愣,视线呆呆地随着赵青移动,其中有人见过世面,认识赵青身上的官服式样,低声提醒道:“是县尉大人!快快行礼!”
众村民滞了片刻,这才起身参差不齐地行起礼来。
“见过大人!”
“给大人行礼!”
……
赵青并不理论,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往王家庄怎么走?”
村民噤若寒蝉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胆大的出列,唱了个喏,道:“大人,是河西王家庄么?”
赵青点了点头。
村民走了过来,热心地指点着:“大人,您看前面那条小路,一直往西走,大约走二里地,就到了河边,河边自有摆渡的,渡过河继续往西,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转向南,一直往南走,过了官道,就是王家庄了!”
赵青头脑清晰,随着村民的叙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地图,而从秦营到王家庄的路途已经跃然而出。
他负手立在那里,因为阳光强烈,凤眼微眯看向这个村民,长长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丝丝缕缕的阴影:“从秦营到王家庄,有近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