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张姐接的,她说:“楠楠感冒了,邢先生下午过来带她去了医院,现在刚吃了药睡下。”
他们中午还见过面,他下午竟然去了趟临城看楠楠?难怪晚上姗姗来迟。意外之余就是担心了,赫饶急问:“有什么症状?发烧还是咳嗽?医生怎么说?为什么没告诉我?”
张姐解释:“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邢先生就给楠楠打了电话。”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说:“干爹,楠楠生病了,好难受。”
一个小时后,邢唐人已经在临城。
张姐似乎是怕她生气,补充道:“邢先生说你晚上有任务,等任务结束快的话明天可能就会来看楠楠,所以我才没说。”
他已经了解自己到预知了今晚的结局吗?就在刚刚,她确实动了连夜去临城看楠楠的想法。似乎只有孩子糯糯地喊一声“妈妈”,就能抚平她内心的焦虑和难过。而现在,孩子都病了,她怎么可能不去:“我这就赶过去。不过,不用吵醒她。我看看就走。”
张姐太清楚她的脾气和职业特性了,没有劝阻,只嘱咐:“路上小心。”
正好有辆出租车驶来,赫饶扬手去拦。然而,就在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她伸手开车门时,忽然停下了动作,然后回头。
寂静的夜,空荡的街道,除了高耸的梧桐,和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声,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司机见她穿着宴会礼服,身上还披了件男士西装,又犹豫不决似的不上车,就急了:“走不走?走就快点。”
“不走了。谢谢。”话音未落,她把车门关上。
出租车司机不满地骂了一声:“神经病。”随即急驰而去。
赫饶没有反驳,她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向前。走出十几步的距离,她再次停下,转身:“跟了这么远,再不现身就没机会了。”显然是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以为是萧熠。但凭脚步声判断又不像。结果,也确实是他。但除此之外,与萧熠同时现身的,还有躲在梧桐后面的两名黑衣男子。
赫饶神色不动,声音肃冷:“不知二位有何贵干?”话语间,脚下拾步向萧熠而去。
尽管不明所以,萧熠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下意识迎向赫饶。
“萧总出门也没个保镖,不怕被绑架勒索吗?”相比之下身材较为魁梧的黑衣男子也不阻拦,只是快步向他逼近,“久仰啊赫警官,知道你身手好,单挑这种吃亏的事我们哥俩不干。”话至此,昏暗的路灯下瞬间出现多名黑衣男子,“也不太多,但要轻易脱身,还是有点难度。”
萧熠行至赫饶面前,挡在她身前,“一群爷们为难一个女人,你们的胆量不敢恭维。”
为首的黑衣男人笑得狰狞:“我们不清楚你还不知道,赫警官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我们哥几个加一起也未必是对手。”他们说着话,已经把赫饶和萧熠围在了中间。
赫饶转身,与萧熠背对背,她边弯身撕开礼服裙角,边低声问他:“如果我说你能先走的话,我更有把握脱身,你会听吗?”此时冷静肃然的赫饶与先前酒会上神色难掩伤感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比身手,萧熠自知差她太远,留下来或许还会拖累她,可让她独自面对十来个杀手,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走,“就算你收回刚刚拒绝的话,我也不可能丢下你先走。”
“嗤”地一声,礼服被撕开至大腿位置,赫饶咬牙:“那就机警点顾好自己。”
分明是关心,萧熠还是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动手前,他交代:“不用管我,能脱身就走,叫增援比我们强拼有效。”果然是萧总,机智得很。可他明知会成为赫饶的负担都坚持不走,何况是视他如生命的赫饶?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是可以预见的。在萧熠话还没说完时,已经有两名杀手拔出匕首扑向他,其余的人则专攻赫饶。显然是有备而来,很清楚赫饶的实力。
赫饶被七八个身体魁梧的男人围攻,但她好像一点都不惊慌,反而因分担了萧熠的压力松了口气。而相比萧熠的防守反击,她是主动出击。
动手前,赫饶以眨眼之速脱下身上的男士西装,抽向距离她最近的杀手面门,对方闪躲间,她猛地向前跨步,既躲开了背后的偷袭,又一掌切在前面杀手手腕上。
这一掌力道十足,杀手手上瞬间脱力,匕首掉向地面。
赫饶长腿一伸,把匕首踢向萧熠:“萧熠!”同时一记直拳砸向杀手颈间。
萧熠一矮身捡起匕首,顺势给了杀手一个扫膛腿。起身时另一个杀手挥刀朝他的头部砍来,萧熠伸左手格挡,右手直刺向对方肩胛。这个动作是出于自卫和本能,可当刀刺进皮肤时,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是让萧熠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以至于刺得并不深,他还中了对方一脚。
萧熠下意识退后,杀手被他刺伤更是动了杀机,握着匕首再次扑过来。赫饶时刻注意着他那边的情况,此时,她迅速一个侧踢逼退了距离她最近的杀手,然后以脚尖勾起地上的一把匕首,接住后抬手一掷,尖锐的匕首直刺入逼近萧熠的杀手肩颈。
伴随“啊”地一声惨叫,鲜红的血喷到萧熠白色的衬衫上。他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和细胞都感觉到了危险,然而,没有时间犹豫或思考,他抬腿踢向杀手腰际。
“小心背后!回身,用力屈右肘,往前弓背弯腰,收腿,身体后仰,踢下巴……”赫饶本就因为身穿礼服有所不便,还在分担大部分杀手的同时提示萧熠,已经连中几招。反而是格斗功夫一般的萧熠毫发无伤。
时间拖延越久越不利,为首的杀手示意身边的弟兄专攻萧熠,而他领着两个人负责缠住赫饶。眼见着萧熠衬衫袖子被杀手划破,赫饶一个后摆腿直踢向杀手太阳穴,随即反转身,又朝其另一侧太阳穴踢去。紧接着是一记虚招,在为首的杀手纵身跃起试图躲避她的攻击时,她双腿用力蹬地,一个旱地拔葱跃起后,转身踢向其后脑。
礼服限制了她的发挥,无论是高度还是力道都与以往相差甚远,但还是让对方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击。杀手顿时就懵了,栽倒在地。
赫饶这才有机会靠近萧熠。可她心太急了,失了应有的冷静和防备,在她抬臂试图为萧熠格挡杀手的拳头时,小臂被斜后方偷袭的杀手刺中。格档的姿势不变,赫饶只闷哼一声。
萧熠偏头看见她手臂上的血,神情瞬间冷冽如冰。他展手把赫饶护进怀里,右手挥出去,刺向杀手面门。杀手偏头躲夺,他来势凶猛,刀尖直直划过对方颈窝。
确实是为赫饶刚刚挨的一刀报了仇,但他们的姿势却是最危险的。此时,萧熠把赫饶背搂在怀里,使得他自己的背后失去了保护,完全暴露于人前。果然,匪徒抓住了这个可乘之机。先前被赫饶踢晕的杀手挣扎着站起来,他拨出腰际的枪,对准了萧熠的后脑。
如果赫饶晚一秒回头,萧熠必死无疑。没有无谓的呼喊,她奋力挣开萧熠的怀抱,展手推他。可就在她用力的瞬间,脚下的高跟鞋居然崴了一下,导致赫饶身体倾斜,险些栽倒。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枪响,杀手扣动了扳机。
萧熠瞬间反应过来赫饶推自己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他倏地转身。还是没来得及全身而退。在萧熠张开双臂搂住赫饶倾斜的身体,而她的手下意识搭上他肩膀时,子弹飞驰而来,精准无比地穿过女子的手射进男人的肩膀――
☆、第22章 不能让她再输02
“饶饶!”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肩膀中枪,目光落在赫饶瞬间血肉模糊的手,萧熠只觉胸臆间针刺般疼起来。
十指连心,赫饶疼得几乎抬不起头。但现下的情况不允许她脆弱。就在赫饶挣扎着转身,欲与萧熠并肩作战时,枪声再次响起。
“砰砰砰”――凭声音判断,距离较远,但逼近的两个匪徒已经倒下。
萧熠倏地回头,然后搂紧她:“是冯晋骁!”
救兵到――赫饶无力地低下头,抵在他颈间。
再管不了其它,萧熠不顾肩伤拦腰抱起赫饶,冲向路边。一辆吉普急驰过来,刺耳的刹车声中,以顾南亭女伴身份出席酒会的程潇已经跳下来打开后座车门:“上车!”目光瞥见赫饶流血的手,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熠把赫饶抱上后座,他呼吸急促,但思路清晰,一面吩咐程潇:“中心医院。”一面抓起搭在座椅上的一件外套缠到赫饶手上,然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机给我。”
程潇单手扶方向盘,侧身把手机递过来。急速倒退的街景中,萧熠拨通电话:“我是萧熠,预计五分钟到你们医院。我女朋友手部中枪,马上准备手术。”
听到“中枪”二字,程潇眉头紧锁,她脚下狠踩油门。
吉普持续提速中,萧熠的下巴抵在赫饶额头,低沉的声音隐隐颤抖:“坚持一下饶饶,马上就到医院,马上。”
赫饶的额头全是汗,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但她依然坚强地说:“只是小伤,你,不用害怕。”话语间,还试图抬手去碰他肩膀。
萧熠小心地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乱动,“我没事。”然后微微仰头,极力控制才勉强逼退眼中的湿意。
程潇却听出他语气中的哽咽,莫名地觉得眼眶泛醒,她把油门踩到底。
争分夺秒。
冯晋骁赶到医院时,“手术中”的红灯亮着。
萧熠站在手术室门口,背靠着墙,仰头闭目,白色衬衫上的鲜红衬得他脸色很白。
萧熠听到脚步声睁开眼,见是他又把眼闭上了。
萧语珩吓坏了,跑过来拉他的手:“赫饶怎么样?你伤哪了?肩膀吗?怎么这么多血?”
萧熠回握了她手一下,“没事。”也不知道是说赫饶,还是说自己。
冯晋骁走过来,发现他衬衫肩部的破口,肃然一惊:“你中枪了?”
萧语珩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想伸手去碰触萧熠的肩膀,又怕他疼而不敢:“是这里吗?”
萧熠把她推向冯晋骁一边,连敷衍都懒得:“不要紧,死不了。”
冯晋骁的脾气顿时上来了:“你应该马上手术,把子弹取出来。”
萧熠抬眼看他,语气不善:“你听说过肩膀中枪死人的吗?”
冯晋骁不让步,一字一句:“我听过流血过多死人的。”
“珩珩,”萧熠的眼睛盯着冯晋骁,话却是对表妹萧语珩说的:“让他闭嘴!”
顾南亭上前一步拦住冯晋骁。
如果不是看他受伤了,赫饶还在手术室里,冯晋骁肯定控制不住揍他。
程潇凑到顾南亭身边,低声告知情况:“赫饶的手伤比较严重,但肯定没有生命危险。”她微扬下巴,指指萧熠:“偏偏那位死活非守在这,院长都没劝动。”
顾南亭以眼神制止她不要说了,程潇挑了下眉毛,然后扯扯他的西装。顾南亭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应该是在嫌弃她事多怕冷,但还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洞悉他的心思,程潇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转手把外套披在萧语珩身上。
顾南亭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决定去找医生为萧熠处理伤口。
中枪啊,光想想,都觉得疼得受不了。
冯晋骁的手机响了,他走到走廊尽头接听:“连夜审,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们开口。什么?你看着办。看住柴宇,他敢妄动,给我拷起来!”通话结束,他走到萧熠身边:“能撑住的话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熠冗长地呼了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到子弹穿过赫饶的手射进他肩膀,冯晋骁脸色骤变。
这一刻萧熠还没意识到手上中枪可能对赫饶造成的影响,他眉宇间闪过明显的痛楚和悔意:“我不该邀请她参加酒会,都怪我。”
冯晋骁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然后:“七死两伤,跑了一个,现在已经全城封锁进行抓捕。”
“不可能。”萧熠明明记得:“我们只是刺伤了他们,没有杀……”
“是被跑的那个杀的。”
萧熠眉心聚紧:“不想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吗?”
冯晋骁点头。
萧熠的反应能力对得起他的智商,他瞬间明白了:“冲我来的是吗?否则你不会事前提醒我酒会安保要加倍!还有我那车的防弹玻璃,语珩通知姚南办的对吗?”他敛着眼,一把揪住冯晋骁衣领,怒声:“为什么不早说?!”
这样一幅剑拔弩张的场景,把程潇吓了一跳,她和萧熠不熟,但通过顾南亭也接触过,印象中,萧熠从来都是温和绅士的,像这样情绪外露,还是首次。但见萧语珩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她打消了靠近的念头。
不止是脸色,萧熠连眼睛都沉得不像话。冯晋骁理解他的愤怒,但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前,他不会妄下定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确定是指向你,还是赫饶。”
萧熠目光暗沉,眼底锋芒尽显:“什么意思?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已经这样了,很难再隐瞒下去。冯晋骁把赫饶家被送去一把匕首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末了他说:“从那一晚来看,和你没有丝毫关系。只是赫饶比较紧张,担心与你有关。”
“所以,是她让你提示我的。”而她在我面前,只字未提。因为不想泄露了关心。那么,那一天她莫名地出现在萧氏楼下,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否则依她的个性,不会主动登门。
这是萧熠的理解。他松开手,背靠着墙:“不可能是冲她。你们每一个突击队员的档案都是保密的,就连你们的人,都是受保护,怕的就是被报复。”
冯晋骁以局外人的身份正常分析:“冲你的话却把匕首送去她家,似乎说不通。”
萧熠没有马上接话,像是在思考,片刻:“最近半年尽管她始终拒绝,我还是找过她无数次。被人误解我们有什么男女关系,不足为奇。以恐吓她震慑我,不通吗?”
如果赫饶是个普通的女子,确实是通的。但是今晚的那些人,明明知道了赫饶的身份。
萧熠的想法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连警都没报,她会是普通人吗?”
所以,刻意调察了赫饶?即便所知不多,终于还是了解了她警察的身份。
冯晋骁恍然大悟:“能和你扯上关系的,只有和琳案。”
听到和琳的名字就想到那对他而言糊涂的一夜。萧熠揉揉眉心,自言自语似的说:“你知道在酒会上她和我说什么吗,她说爱我到今夜为止,因为自苦太久,她受够了。她求我心疼她一次,到此为止,以后不再见。”回想先前遇险的一幕一幕,他几乎说不下去:“可是就在刚刚,她还在为我拼命。冯晋骁你说,这样的女人,我能放手吗?”
“谁都没有你的这份运气。”同为男人,冯晋骁能体谅他此刻的自责和无力,“经历过今夜,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能了。萧熠,或许这是个转机。”尽管代价太大,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自责都已经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