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这么问,其实是满心期待的。
周修常却道:“不是。你是矿的头头,但是不是我带去的那些人的头头。我带去的那些人,你一见就知道是谁了。”
王朝阳不禁有些气馁,道:“那还算什么头头……”
周修常笑道:“老王啊,你见了那些人,恐怕巴不得不当他们的头头呢!好了,我们先不说了,这破电话都快支持不住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我们之后再商量,现在你就和矿主联系一下……”
周修常说着,又把宋德全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又重复了一遍。
王朝阳道:“小周啊,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你这么着急买矿,也跟……于小姐说了没有?”
周修常一呆,道:“没啊,怎么了?”
王朝阳道:“呃,没什么。那就先这样吧,我先联系一些这个姓宋的去。”
周修常挂掉大哥大,心想:“这件事情于玉香还不知道呢……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一想,“恐怕是王朝阳见到了玉香的心思慎密,觉得她会有什么主意?”
周修常再一次躺下来,面对着天花板,开始考虑起明天的事宜:不知道王朝阳今晚会不会联系上宋德全?宋德全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明天浩总监他们会不会不出岔子,按时到达?还有我们楼下的张春龙,明天会不会搞出些事情来?贺老板呢?他今天来了一次示威,后续有没有动作,我……真的要找他吗?
周修常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接着又觉得有些凉,便索性拉被子,钻进了被窝,再然后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周修常最后的思想并不在明天需要做什么,也不在张春龙、贺老板等人的身上,在入睡之前的最后意识里,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张张秀丽绝伦的面孔……这些面孔交替浮现着,渐渐融合,又渐渐消退,好像从未存在,又好像在永恒的彼岸。
沉沉睡去的周修常并未听见已经被抛在一边的大哥大的铃声。
第二天一早,周修常一骨碌爬起来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
“我天!我昨天睡着时,也不过是十点多吧?难道我睡了十一个小时?”周修常起床下地,去卫生间洗漱,昨夜牙未刷,脸未洗,身体正在青春期的他感觉浑身上下好像浸泡在由自己压榨出来的油罐中;一摸头发,居然满手都是油。
幸亏昨晚烧的热水还在,周修常一边洗澡,一边合计:“昨天的计划不少,但是真正实行起来却未必可以一一落实,需要先挑出最紧要的事情去做。而最紧要的事情便是……”
周修常刚要想“宋德全的矿”,就听见母亲陈小芹在浴室外说道:“修常啊,你大姑父来了!”
“啊?!”周修常一惊,心道:“怎么来得这么快!?”一不小心,居然呛了一口淋浴水,直咳嗽起来。
只听母亲在外说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着什么急啊。他们又不上楼。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别穿的太随便了。”
“哦!”周修常答应着,然后抓紧洗澡,“妈的,今儿周日,本来打算好好地泡一下呢!”
好歹把一身油腻洗完,周修常走出浴室,随便地穿上衣裳,然后便准备下楼,走到楼梯时,周修常忽然停住脚步,心道:“若是王朝阳昨晚给宋德全打电话了,那么宋德全今天的来的目的是……老王昨天打电话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哦,对了,我昨晚睡着了!我去看看来电记录……不对,现在的大哥大上没什么来电记录!”
周修常彷徨了一下,又想到不管怎样,只要昨晚王朝阳没有在联系宋德全时提到自己,那么宋德全应该是不知道想要买矿的原来就是他。既然如此,不妨一切装糊涂,且先下楼探探口风再说。
于是,周修常装作懒懒散散的少年样子,一步一拖沓地下楼来,等到来到了客厅时,周修常傻眼了!
“咦?!怎么还是空无一人!?”
周修常失声而笑,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扑了忌讳空了,好像自己一到哪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一切人就会事先得到消息一般地回避开来。
“修常,你下来啦?”是母亲陈小芹的声音。
原来,客厅虽然无人,但是与客厅相隔不远的厨房里,母亲还在忙碌着。
周修常走到厨房,道:“妈,不是说大姑父来了吗?人呢?”
陈小芹道:“你爸把他们都叫出去了。”
周修常道:“叫出去干嘛?”
陈小芹一声轻笑,道:“你这傻孩子,昨晚才发生的事情,忘了?”
陈小芹说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压小。
周修常恍然:“原来是父亲是小心在意,决定不再在客厅里谈论重大事项,所以把宋德全交到了外面。”
他赶紧问道:“那老爸把大姑父叫去哪儿了?”
陈小芹道:“就外面的饭店呗。说不定,就是你昨天去的那一家。”
“我昨天也……”周修常刚想说他昨天并没有去什么饭店,可是话刚一出口,便想到昨天自己撒了个小谎来着……便立即改口,“没有去的饭店。就附近的小茶楼。”
“嗯嗯!”陈小芹点点头,“就是茶楼!我想起来了,是你爸说要去饭店,结果你大姑父说,现在才不到十点,不是吃饭的时候,还说什么山珍海味吃了不少了,不差一顿,便提出要去茶楼……”
周修常觉得好笑,本来想躲一躲,却还是躲不过去。
他便立即起身,也回屋穿衣服赶过去。
陈小芹沉着脸叫道:“你干什么去?!早饭还没有吃呢!你要是吃了早饭,我就跟着你爸去了,何必留下来盯着你。果然,不盯着你,你就不吃。”
周修常道:“哎呀,其实茶楼了也有早点吃的。”
“茶楼里的东西有自己家干净吗?你必须得吃!”说着,陈小芹端上来豆浆和自己炸的油饼。
周修常一闻油香,登时也是饿了,便抓起油饼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豆浆。陈小芹又把煮鸡蛋的蛋皮扒掉,递给儿子。周修常一口便咬了一半鸡蛋,用豆浆把发干的蛋黄咽下去。
陈小芹见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又故意沉着脸道:“慢点慢点,干什么这么着急,有没人催你。你爸可说了,不用你去,他自己就能把矿要回来!”
谁知,周修常一听这话,更急了,差点呛到,道:“我爸真这么说的?”
“那可不!悄悄对我说,要不然你大姑夫干嘛来找他?”陈小芹说着,脸上也有一些得意,那是因为宋德全居然主动上门来找“穷亲戚”,可算是“老天开眼”了。
周修常听完,心下一合计,忽然问道:“对了,那天宋德全来,我爸是不是有些不满?”
“不满?”陈小芹一愣,道,“有点吧,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宋德全摆架子,谁见都都不满。对了,你还小,可不许你直接称呼人家宋德全,要叫大姑父,明白吗?别让人家说,不懂礼貌。”
周修常吃了最后一口油饼,笑道:“懂懂!他们真的是去茶楼了?我去了不会又是扑个空吧?”
陈小芹道:“什么又扑空?去茶楼是你大姑父说的,应该在吧。怎么,你也要去?你爸说了……”
周修常打断道:“我要再不去,我爸就当冤大头了!”
“是么?!”陈小芹叫了一声,“你爸他不会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神色上,动作上,已经有些乱了,“也是哦……那宋德全心眼可多着呢!儿子啊,等等,妈也要去!”
周修常已经跑上楼,一边跑一边叫道:“你去没用的,在家看家吧。”
陈小芹一摔围裙,嘀咕着:“你们爷俩怎么都说我没用?!今天不做饭给你们吃了,让你说没用!哼!——不对,那样的话,我也没饭吃,而且,他们会下馆子的!”
周修常匆匆忙忙,把衣服穿好,随即便下楼来,只叫了一声:“我走啦!”便破门而出。
所谓茶楼,准确地说乃是港式茶餐厅,和城中花园算是一脉相承的建筑,也可以说是小区的配套设施,只不过也对外开放而已。
这栋二层小楼才开业不久,有时候人们路过时甚至可以看见一个满口港式普通话的女人在一排服务员面前训话,要求每人都会背诵什么“客户就是上帝,我在服务上帝”的话。对于人们经常得到的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的恶劣态度,这里的服务一定让人如沐春风了。
走进茶楼里面,一阵动听的潮州音乐扑面而来,先让人的神经就放松下来了。
“您好!请问几位?”一个温柔的女服务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我找人,是三位的。”周修常说着,用手指头比划出一个三。
服务员明白了,此时客人不多,所以一提起便知道是谁。
“请跟我来。”说着,服务员就要带着周修常去楼上。
周修常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他们是在楼上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服务员有些犹豫,道:“我还是带你上去吧……”
周修常笑道:“怎么?怕我找不着,还是说,经理规定了你们必须带客人,否则的话要扣工资?”
那服务员正是害怕后者,脸一红,道:“我要是不带,的确会扣工资的。”
周修常跟着她上楼,说道:“那好。不过一会儿你不要带我过去,远远地指给我就行了,我自己走过去,明白吧?”
服务员笑道:“这个明白。没问题,因为他们进的包间,我带你到包间门口就是了。”
“这倒好。”周修常放心了。他打算先在附近坐下,然后竖耳先探听一下情况,自己莫名其妙有了这么一个特异功能,自然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