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韩允执时常这样照顾她吃饭,沈萱看着淡然说了声:“谢谢。”
小曹看见了却一点都不淡定:“你们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有意见啊?”沈萱笑着白了她一眼,“牛排都塞不住你的嘴?有功夫提意见,不如下午跟我去客户那里开会。”
小曹最讨厌见客户,一听见这话,满脸沮丧,低头去吃牛排,再也不说话了。
两人斗嘴的功夫,韩允执已经切好了牛肉,端到沈萱面前,笑着说:“你别逗她了,快点吃吧。”
对面的电灯泡终于消停了,沈萱得以安宁,笑着叉了块牛肉塞到嘴里。
韩允执吃饭时很少说话,小曹这会儿也不敢吱声了,沈萱吃着牛排,东张西望,看见旁边韩允执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叉了几块最大的,放到他盘子里。
韩允执看了眼她,她笑眯眯地也在看他,指了指他盘子里的肉,道:“你多吃点,我不喜欢吃肉。”
韩允执正色道:“不要挑食。”
“不是挑食。”沈萱想了想,又说,“我减肥,吃不了。”
看着对面两人为了几块肉谦让来谦让去,小曹又开始不淡定了:“啊!受不了了!你们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样秀恩爱!”说着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腻味死我了!”
沈萱朝她笑笑:“谁让你跟来的,电灯泡。”
小曹泪流满面,顶着七十瓦的亮度,埋头吃完牛排,再也没抬头,并且发誓再也不跟着两人出来吃饭了!
-
下午,两人去东昇开会。陈凯召集来大批东昇以往的乙方公司,美名其曰开个项目经验交流会,实际上不过是借着沈萱他们这个项目灭一灭以往那些乙方公司的气焰,尤其是4a公司。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届新的营销总监总会发展几个自己心腹的乙方公司。沈萱庆幸抓到了这个机会,扭转了之前颓废的局势。
来会的公司不在少数,除了广告公司还有活动公司和公关公司,唯独4a公司没来几家,mo和奥氏全都缺席。沈萱想想觉得也在情理之中,4a公司那么多客户,东昇这种中等规模的务实企业其实是最没有盈利性的,该放弃就要放弃,没必要死磕。
沈萱想着,便安稳地坐在台下,欣赏台上韩允执的一举一动。
韩允执说话时并不像别的创意那样滔滔不绝、口沫横飞。他的举止不夸张也不拘谨,语气和缓,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信服。他张弛有度,稳稳地把握住了节奏,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沈萱看着他衬衣领口涌动的喉结,脑子里开始不着边际地瞎想。
会后,陈凯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沈萱看韩允执,韩允执没有拒绝。两人跟着陈凯和一帮营销经理去了餐厅。
一群人吃饭聊天,没有喝酒。
沈萱这回心里有了数,知道他们在陈凯心目中有了什么样的地位。她中途离席,把银行卡压到了餐厅前台。
和东昇有了今天的关系,一切都来之不易,因此更要喁喁前行,不能大意。和客户吃饭,就算是他们提议,最后买单也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沈萱和餐厅前台说好了结账的方式,转身回到包间,正好被在隔壁吃饭的郭励扬瞧见了。
郭励扬问了领班,得知陈凯在隔壁,端了酒杯过去敲门。
看见郭励扬,沈萱把他当做不速之客,陈凯却大度得很,找服务员加了把椅子请他入座。
郭励扬看了眼挨着坐在陈凯右手边的韩允执和沈萱,和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把椅子加在了两人中间。
沈萱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
郭励扬入座,闲聊了几句,陈凯便问:“郭总,下午怎么没来开会?”
郭励扬笑笑,话中有话:“下午中地产那边有个几千万的全国项目,这不是没错开时间吗。陈总下次最好提前知会。”
“也是。”陈凯哂笑一声,点了支烟,嘬了一口点头道,“mo客户都是大有来头的,千万不能得罪了。”
陈凯这样说,他下边几个营销经理当即会意,语气怪怪地接口道:“不过郭总没来实在遗憾,韩先生介绍的创意经验真是挺给人启发的。”
陈凯弹了弹烟灰,也说:“郭总,不是我说你们,你们4a公司有时候就是思维定式了,服务那些大公司还行,我们这种中小企业可能还真hold不住。”他说着,夹着烟的手朝韩允执的方向摆了摆,“创意怎么做,这个你们该向韩先生取取经。抓不住客户g点,还怎么维系良好关系?”
陈凯把重音放在了“关系”上,说罢,开怀大笑,他手下的营销经理们也符合着笑了起来。
餐桌上开一开黄色玩笑是甲方客户热衷的事情。沈萱隔着郭励扬瞧了眼韩允执,他依旧是掬着浅笑,不符合,也没有流露出厌恶之情。
而郭励扬那边脸色则有些不好了,青一阵白一阵。他余光看见沈萱和韩允执隔着自己眉来眼去,心里更气愤,一时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韩允执看了眼郭励扬,笑了笑,打了个圆场,把话题从黄色笑话拉回到了正题:“4a公司的创意都是层层把关的,提案首先是内部通过了才会拿给客户看。我们也就是思维新一点,不按常理出牌。”
陈凯笑笑:“要的就是这个新思维,常新常变才是业界常态。”他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比方,“老夫老妻的关系也架不住小三的诱惑啊。是不是,沈小姐?”
陈凯所指的老夫老妻是甲乙双方的关系,但他说者无心,沈萱却听者有意。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面色僵了一下,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身旁的郭励扬瞥了眼她,虽然当下被陈凯挤兑着,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
在他的夫妻关系中,沈萱确实更有吸引力,她对他而言代表着青春、活力,甚至是他重塑自我、释放自我的源动力。然而,在他和沈萱的关系中,郭励扬认定韩允执才是第三者,他给了她一些新鲜的、从未接触过的感觉,让她一时失去了方向。
韩允执见沈萱不说话,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了眼郭励扬,笑了笑,道:“这世上哪儿有铁板钉钉的男女关系?合则聚,不合则散,好聚好散。夫妻关系出了问题,多半是内部问题,小三也不一定是真小三。”他话音落下,看着郭励扬,问他,“你说是吧?郭总。”
郭励扬听着脸色又黯淡了几分。
韩允执这话一语双关。夫妻关系一指mo和东昇的关系,出了问题在于mo固守陈念,没有创新,怪不得别的公司过来插足。此外,夫妻关系二指他自己的夫妻关系,婚内出轨起因全是他自己,怪不得别人。
郭励扬扭头看着韩允执的从容面孔,甚至从他眼中悟出了第三层意思:他和沈萱的关系破裂似乎和别人也没关系,都是他自己作的。
郭励扬气得牙痒痒,却无话可应。
陈凯又在旁边火上浇油:“韩先生这话说得不错,虽然毁了点三观,不过中肯。合则聚,不合就散,好聚好散。”陈凯说着端起茶杯,在桌上敲了敲,“郭总,干一杯吧。”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东昇和mo是时候“好散”了。
-
晚餐结束,沈萱和韩允执送走陈凯等人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郭励扬叫住。
两人回头,郭励扬神色阴郁。他盯着韩允执看,片刻开口:“韩先生,不介意我和jo单独说两句话吧?”
韩允执看了他一眼,挑眉笑了笑,揽住沈萱肩膀,轻轻捏了捏,道:“我在那边等你。”说完,他往边上走了两步,不远不近,站在餐厅大堂的玻璃鱼缸前,伸手逗了逗鱼缸里的热带鱼。
沈萱收回目光,看着郭励扬。
郭励扬说:“我告诉过你,和他在一起你会很累的。”
沈萱不看他,扭头去看鱼缸前站着的韩允执。他一手插兜,挺着背脊,一如既往地给她稳重、安全的感觉。
沈萱笑笑:“他不会让我累的。”
“jo,你是不是仗着我对你的爱就有恃无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沈萱回过头看郭励扬,神色安宁,语气如常:“郭总,我不管你的忍耐有没有限度,只希望你的纠缠是有限度的。”她说完,脚下已经挪了方向,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们到此结束吧。”
-
沈萱挽着韩允执出门,韩允执问她:“结束了?”
沈萱笑笑,点了点头。结束了,也是时候开始了。
韩允执也笑。
八月中的夜晚,风有些凉,他把她往身前揽了揽,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走在路上,两人都没提打车的茬儿。走了一段,沈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韩允执说:“我有个想法。”
“嗯?”
“我想找风投介绍融资。”沈萱侧过脸说,“现在公司起步了,客户也多了,我们需要资金。”
她想了想,自己笑了起来,对着他眨眼:“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像前阵子那么累。”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一心扑在工作上,还怎么谈恋爱?
☆、第5章 .6|家
征求了韩允执的意见,沈萱将公司的简介、项目情况打包发给了风投,发去之后便没有关这件事了。
对此沈萱没有太大期望,因此生活照旧,项目照做,客户照见,但这些都排到了另一件事的后边。
沈萱的车修好了,但上下班大多由韩允执开车。他开车四平八稳,礼让有加,自然不太看得过去沈萱争强好胜的作风,便把她赶到了副驾驶,自己充当司机。
早上两人到了公司,沈萱安定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泡茶。她翻箱倒柜地找茶叶,自己桌上也找了,饮水机边上的柜子里也找了,就是不见乌龙茶的踪影。
正巧韩允执出来喝水,她随口问了声:“看见我的乌龙茶了吗?”
“没有。”韩允执镇定回应,把杯子放在饮水机边上的桌上,站在一边看她。
沈萱又往柜子更深处翻了翻,里边除了一次性纸杯就是小曹的茶叶罐。沈萱觉得奇怪,嘟囔了一句:“我明明放这里了……”
韩允执也不帮忙,伸手推了推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铁皮盒子:“喝这个吧。”
沈萱叹气起身,拿过盒子看了两眼。不是乌龙茶,是玫瑰花茶。
韩允执指了指盒子上的标语:“听说养颜。”
沈萱看了笑他:“广告词你也信,亏你还是做广告的。”
“为什么不信?”韩允执笑着挑了下眉毛,揶揄她,“你职业道德有问题,我写的文案可没有假话。”
沈萱撅了撅嘴没理他,低头看花茶的简介,吹得倒是神乎其神。她看了看,突然觉得不对劲,扭脖子问他:“是不是你拿的?”
韩允执笑笑,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沈萱皱眉瞪他,假装生气。
“你呀,少喝点茶,晚上才不会失眠。”韩允执说着,拿过她手里的茶叶罐,打开,挑了几朵花骨朵放进她杯子里。
沈萱据理力争:“可是不喝茶我白天困啊!”
“那就每天早上跟我去跑步。”说完,他弯腰帮她接满了一杯水。
“那我现在困啊……”沈萱看着淡色的茶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笑着跟韩允执商量,“就喝一杯!”
韩允执耸了耸肩,摇摇头,把杯子递到她面前。
沈萱叹了口气接过杯子,低头抿了一口,有点嫌弃,放在一边桌上。她抬头看他,突然笑了起来:“那你总得想个办法让我清醒清醒吧?”
沈萱笑起来眉眼弯弯,有点柔,又有点甜。韩允执看着,心跳快了一些。
沈萱往他跟前凑了凑,扬了扬头。
她身上有香气,淡淡的,像是香水味,又不像。
韩允执气息渐沉,有点把持不住了。他低声说:“这是办公室。”他说话时,声音沙沙的,有些恼她,又带着些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