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碍事。”
她以往在家中受宠,身上就是磕碰到一点儿乌青,都要‘嗳呦’撒娇半天的人,此时受了伤流了血,竟笑着说没事儿。
在将军府中时,柳氏亲眼看到府里的人为姚守宁处理伤口,那伤还不小,血流得也多,她却一声不吭。
此时听她大哥问起话,也不像平时一样告状了。
柳氏总觉得心中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姚若筠也觉得不对头,但见妹妹低垂着头,指尖摩挲着怀中抱着的竹筒,一副不大想提起这话题的样子,皱了皱眉,又问:
“这是什么东西?”
“是你妹妹胡闹!”
这回柳氏便知道了,看了姚守宁怀中抱着的竹筒一眼,脸上露出头疼之色。
母女两人离开将军府时,长公主亲自将这件当日姚守宁送出去的东西还了回来,神态还十分严肃的样子。
“竹筒里装的,原本是你外祖父当年所赠送的字,但出了点小问题,你外祖父兴许是拿错了东西,只拿了一副不知画了什么东西的纸给我,你妹妹不懂事,强行送给世子,如今被人家退回来了。”
长公主当时提了数次竹筒,柳氏心中泛虚,总觉得她话中别有意思,好像不好意思揭破自己。
想到此处,柳氏觉得有些丢脸,转头问姚守宁:
“你有没有和那姓杜嬷嬷说什么话?”
“没有。”
姚守宁摇了摇头,柳氏皱眉自语:
“奇怪。”既然姚守宁没有乱说话,“为什么长公主数次提到你外祖父,还说要赔罪?”
赔的是什么罪?
朱姮蕊话里行间说这副字帮了他们的忙,还说要前往南昭,拜见自己的父亲。
姚守宁倒是知道为何,可惜柳氏不信鬼神,她自然也就装傻充愣。
姚若筠年少之时在南昭成长,对柳并舟的印象比姚守宁要深,一听是他写的大字,当即来了兴趣。
柳氏任他将竹筒拿去,见他揭了盖子,抽出其中宣纸,不由就笑道:
“那纸上画得似符咒一般,恐怕你外祖父自己都是认不出来的。”
说完,便见姚若筠将那宣纸抽了出来。
只见纸上仍是纵横交错的字迹,却中间无端被泼了一大滩漆黑的‘墨迹’,在那纸张之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可惜,可惜。”
姚若筠一见这黑印,便连叹可惜。
柳氏不以为然:
“只是一副不成形的字画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当日字画未毁之时,她就看不出来字上的端倪,如今字内的浩然力量已经被妖气所毁,她自然更看不出其中门道的。
在柳氏眼里,只见到画上泼了大滩污痕,想起临出门时,长公主提到画已经损毁之话,猜测可能是长公主收到此画之后,想要检查字画,却因目睹画上一通乱象,吃惊之下可能洒了什么东西上去。
之所以后来说的那一通道歉的话,兴许是因为受了儿子发疯的刺激,所以胡言乱语。
“娘,这笔划虽不成形,但落笔却自有锋芒藏匿。”姚若筠捧着那张宣纸:
“笔锋变幻多端,取势从容,去其字形,却内藏真意。如卧虎游龙,实在是好笔力,好笔力!”
他向来自视老成持重,却破格一连赞了好几句。
柳氏半信半疑:
“你不要骗我,我也是读过书的——”
姚若筠就叹息:“书院之中的老师曾讲过,先汉的字,讲究一个‘意’。我看外祖父的这副字,便有得意而忘形之韵。”
“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书画之上被人泼了一滩不知名的污迹,将这一副丹青毁去。
姚守宁听他赞不绝口,不由探头去看了一眼。
只见上面黑气弥漫,细看之下仿佛还有蛇影纵横。
而满纸纵横交错的黑印,好似无形的牢笼,将这蛇影困锁在内。
她想起当时在陆执屋中,黑气冲击纸张的一幕,冲天的浓烈妖气将这副神异非凡的柳并舟大字毁去。
估计就是当时,这妖气冲击柳并舟的字留下了印记,因妖气浓烈,所以此时还未散去。
她一见此景,不由心中一急,深怕姚若筠毫无察觉之下中了招,忙不迭的将画抢了过来:
“我看看。”
那书法已毁,姚若筠见她想要,也并没有阻止。
姚守宁将这画抢到手后,也觉得有些可惜。
柳并舟字画上的神异已经消失,只残留了一层淡淡的妖气。
她一看此画,便想起陆执房中的那一幕,心有余悸,到手之后便立即将字画一卷,放进竹筒之内。
柳氏见她动作,摇了摇头:
“你大哥要看,你非要抢,抢到手了也不看,又装进筒里。”
姚若筠不以为然:
“守宁喜欢,她拿去就是。”
那些画痕落笔虽好,可毕竟已经沾了污渍,算不得什么珍品。
姚守宁平日只喜欢话本,难得想要一件东西,拿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拉了凳子坐在姚守宁身侧,看她宝贝似的将那竹筒抱在怀中。
“你就惯她。”
柳氏笑着说了一句,姚守宁见他们二人不再说话,心中松了口气,将竹筒抱得死紧,说道:
“大哥既然说好,那此物便归我所有,我要收起来,谁都不许与我抢的。”
柳氏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好笑:
“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三人说了这会闲话,姚若筠想起之前柳氏讲的事,不由问:
“案子进展如何了?”
他没想到自己被困在书院的期间,家里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提到陆执杀人一案,他表情有些严肃。
第100章 好色胚
柳氏叹了口气,想到这件事,也心情烦躁,脸上逐渐失去了笑意:
“你爹早晨说是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名叫韩庄的地方,找到了刘大尸体,所以回来请了妙真姐弟去辨认。”
刘大的尸体可能更早之前便已经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只是经由陆无计的人检验过之后,才交了出来,号称凌晨时分才发现了此人。
说到此处,柳氏的表情有些懊悔:
“我在将军府时,也在打听此事,哪知说到关键处,府里便闹了蛇……”
想起当时的情景,柳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我又担忧守宁,便没有再问下去。”
随后她被陆执发疯一事震得头昏脑涨,莫名多了个便宜的‘外孙’,她硬着头皮顶了长公主的目光上马车,最后浑浑噩噩的被送出府,压根儿也来不及再问此事。
“尸体怎么会在城外十里?”
姚若筠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妙之处,问道:
“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柳氏也希望是认错了人,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头有声音响起:
“就是他!”
屋中的几人转过了头,就见满脸疲惫的姚翝大步领着苏妙真姐弟回来了。
姚守宁闻声转头,就见三人的表情都十分难看。
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越发的冷,可姚翝忙了一宿,此时回来,脸上竟淌出了汗迹。
苏妙真的表情也有些茫然,仿佛还沉浸于震惊之中,不复之前的平静。
而跟在她身后的苏庆春则是有些慌乱,手足俱抖,脸色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你们回来了!”
柳氏一见几人回来,眼中不由露出喜色,但随即又想到姚翝先前说的话,声音顿时就变了:
“什么是他?”
“城外找到的那具尸体,就是赶车的刘大。”
这话一出,姚若筠与柳氏一下都怔住了。
姚守宁是早就已经知道刘大死了,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并不怎么吃惊,反倒为自己倒了杯茶,端到了嘴边。
却在此时,听到苏妙真的身上,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姚若筠,柳氏独子,年十九,性格懦弱无能,装模作样不讲信用,实属反复无常的小人,且贪花好色,下流无耻,枉读圣贤之书。”
姚守宁听到此处,那茶水尚未吞入,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自己的大哥,‘噗’的一声喷了他满脸都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