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从轩窗里透进来,照在阿禾的睡脸上。
她依旧沉浸在昨夜旖旎的春色里,即使是睡梦中,脸上也依旧带着一抹甜笑。
入睡前,他的臂弯温暖而舒适。
她枕在上头,肌肤贴着肌肤,说不出的踏实。她留恋这种感觉,即使是在梦中也依旧找寻。
然而此刻,一个翻身,她却触到了一个冰冷的被窝!
这叫她瞬间清醒,望着自己身边这空空荡荡地枕头,睡意全无!
“相公……”一种强烈的恐惧叫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哆哆嗦嗦地披衣,胡乱地一裹之后,就近乎神经质地光着脚跑下床去,一边喊着白三郎的名字,一边寻他。
“相公,你在哪儿?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房里遍寻不着,她只好拉开门去找。
中秋将至,屋外的地凉得厉害。可她却什么也顾不上,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冲!
“公子,你不要吓我……”她一边跑,眼泪一边止不住的往外冒。昨夜有多甜蜜,今天就有多残忍,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上蔓延,让她几近崩溃!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幸福只能那么短?”她在院子里对着天咆哮,不想却一时晕眩,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公子,是你吗?你?!”阿禾转头以为是白三郎,不想却发现扶着自己的是北辰子!
这叫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喊道:“他人呢?告诉我他在哪里!”她的模样狼狈而憔悴,脸色因惊讶而惨白。
“阿禾,一切已经结束了,你冷静一点。”北辰子钳住她,平静地说。
“冷静?!他是我的相公,是我最爱的人,你要我怎么冷静?!”北辰子的话更让阿禾发疯,她苦笑着,哽咽着,痛苦万分,“为什么留下的是我?我给你的丹药呢?”
她抓着他的衣襟,整个人都个不停,激动到几乎站不直。那模样,的确让人心碎!
北辰子望着她这种崩溃失控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他陪着她,抱着她,直到她从癫狂中渐渐冷却下来……
“仙丹只有一颗,他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你。”北辰子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有一封他留给你的信,你若是答应我冷静一些,我便拿给你看。”
“信?!我要的岂是一封信!”阿禾掩面而泣,她瘫软下来,泪流满面,仿佛他死了,自己也就跟着死了一般。
“我说为什么昨夜的酒竟会那么苦……”她喃喃,只怪自己实在太蠢,知道现在才明白,那苦的不是酒本身,而是化在了酒里的仙丹!
白三郎用这种方式骗她吃下丹药,实在残忍!他早已算准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这杯合卺酒!
“这么多的说辞,什么同甘共苦,全是骗人的鬼话,就是为了骗我吃药,是不是?骗子!骗子――”阿禾肝肠寸断,崩溃的很彻底。
“你冷静一些,阿禾。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应当尊重!”北辰子再一次劝说。
“嗬,尊重……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尊重!”阿禾闻言,呆愣愣地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再也不曾说过一句话。直到北辰子要转身离开,她才扑上去恳求:“道长,求求你,我让我去死吧!我愿用我的命去换他的!我要他活,我只要他活着……”
“阿禾,你何必执迷?感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你何必为了这一点点痴愚的执念毁了自己百年的道行?”北辰子皱眉。
“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要那些道行做什么?没有他,余下的日子便全是苟活。我宁愿陪他赴死,也不要苟活于世!”阿禾说得决绝。
她仰着头,跪在北辰子面前,恳求道:“阿禾不要其他,只求道长成全!”
“阿禾,天意如此,你我皆不能违抗。人妖殊途,现在这样,对你对他,都是好事……”北辰子望着她这痴愚的模样,摇了摇头。
“那就让我再见他一面,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阿禾自然不可能就此死心。
“阿禾,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起初只是想要见一面,接着便会想要一整天,然后是一年、两年……最后是一辈子、两辈子……”
北辰子叹了口气,道:“一切皆是因果轮回中的必然,你早晚会明白这一点!你们若是有缘,自会有再见的那一天,若是无缘,又何必逆天强求害人害己?”
他言尽于此,弯腰放下白三郎的书信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阿禾呆坐了许久,才颤抖着拾起地上的书信,眼泪一股股,流成了河。
她没有勇气去打开这封信,只是将它捧在心口,就好像捧着心上人的一颗心。
“乃谦哥哥,这么多年,你终究是不懂我……我愿意为你断尾,愿意用自己来换一个你生的机会,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一夜怎么够?我要的是和你一生一世,不是一生一死……”
昨夜的誓言犹在耳畔,可他们两个却早已阴阳相隔!生离死别来得这样决绝,不留丝毫余地,谁又能接受得了?
没有白三郎的人生,是永无边际的黑暗。
从前她至少能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可现在,她却只剩下一封信!一封苍白无力、毫无温度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