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瑾轩收起话头,客气道:“阿姨,我过来还没好好看看这风景,我看咱这院子的后山挺拔又奇特,想是看日出蛮好的。”
陆母被闻瑾轩那个“咱”字哄的脸上绽出了大花,她骄傲的说:“那是,这后院的山算是这村子周边最高的呢,早上去看,还有雾海,可美呢。”
千千不失时机:“现在正好,我带你去看看。”
闻瑾轩立刻揽住千千的肩膀:“阿姨,我跟千千去去就回。”
陆母高兴的嘱咐:“从旁边那小道上去,看了就赶紧下来吃早饭。今天让你二妹多煮俩盐蛋。”
她上下看着闻瑾轩,只觉得他说话微笑,甚至连小小的动作,都是那么顺眼,那么得体,这样好的女婿,真是太喜欢了。
关键是,对方一点架子都没有,处处顺着她的话,处处照顾着她的感受,这哪里是那些只会干活的“黄牛”们能比的?
闻瑾轩和陆千千出了门,千千立刻拍掉他的手:“我警告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她明明说的恶声恶气,偏偏脸上却有微微的红晕,看的闻瑾轩心头一跳,他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千千的双唇,那上面还有细微的红肿,瞬间,闻瑾轩只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轻轻一咳,微笑道:“怎么是占便宜呢?你是我的女朋友……”
千千猛的伸出食指,粉面含霜,指向闻瑾轩:“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小心我让你上山容易下山难。”
闻瑾轩毫不理会她的警告,他凝视千千,发现她的耳朵都有些隐隐发红,不由温情一笑:“你害羞了?”
千千顿时勃然大怒,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轻易为他一两句话变得暴躁。
然而下一秒,陆千千完全目瞪口呆,闻瑾轩就势拉住她的手指,在那白皙纤细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温柔,仿佛是在吻一朵再鲜嫩不过的玫瑰花。
千千浑身一僵,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只觉得漫天的朝霞似乎都开始燃烧到自己身上和脸庞上了。
她几乎没有多想,立刻扬起手掌――
这时,只听旁边一声轻咳,却是陆母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瑾轩,你们上山注意点,早上露水多,等下千千她爸回来,咱们正好吃早饭。”
千千的手无声垂下,但是脸上的红晕却是越来越多,母亲的话再明显不过,这是警告他们:陆父马上就要回来了,务必稍稍注意下言行举止。
然而,下一句,陆母贴心的补充:“不过,山上没人,看日出的时候去东边,那有块坐石,再合适不过。”
闻瑾轩连眼角都漾出了笑意,他不动声色的牵住千千的手:“多谢阿姨提醒。”
两人到了山上,果真是云蒸霞蔚,旭日初升,一派生机盛景。
闻瑾轩打完电话,看着兀自站在坐石上的千千,不由会心一笑。
有的感觉,转瞬即逝,而有的感觉,刻骨铭心,日久弥新。
初生的太阳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整个儿跳了出来,一时之间,光芒万丈,如同宝刀出鞘,芙蓉出水,陆千千微微眯着眼睛,仰头看着那一瞬,柔和的金光照拂在她脸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边。整个世界熠熠生辉。
她轻轻呢喃:“真美。”
闻瑾轩轻轻回答:“真美。”
他轻轻按下手机的快门,这一刻,瞬间定格。
恰在这是,山路上突然起了一阵喧哗,吵吵闹闹似乎不少人拥挤着上来。
千千面色一沉,心道不好。抬头正好看见张德贵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自家父亲走在旁边,面色凝重。
“说,你们把我媳妇藏到哪里去了?”张德贵单刀直入,咄咄逼人。
“张三叔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千千脸上露出几丝疑惑。
“别装了。”张德贵眼睛在山顶四处看着,“就是这个小子,混进来为了偷我的媳妇。”
闻瑾轩哑然失笑:“我自己都有媳妇了,干嘛偷你的媳妇。”
“你有媳妇了?谁?”
闻瑾轩拉住千千,对方微微一挣,片刻就安静下来:“这位大叔,您觉得您的媳妇能有她美吗?或者会有更出众的风采?”
张德贵看着千千,那自是好上数倍不止,他一时语塞,恼怒道:“我不听你乱掰扯,咱们下去,自然有证人。”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之陆家村之行即将结束,捕获温柔总裁一枚。
谢谢啖的提醒哇~捉虫完鸟
☆、替嫁
千千微微一惊:难道苏雪已经被发现?不对――如果被发现,那便不会是这般客气的兴师问罪。难道是,张婶娘――她应该自顾不暇才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任他们说破天也别想承认……
会是谁呢?!
闻瑾轩安抚的按了一下她的手,面色淡然,风云未变。千千顿时心中稍安。
等到他们下山,整个陆家院子已经被半个村子的人挤满,喧喧闹闹吵作一团,几个肃然威严的老者坐在院子藤架下,陆母正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
千千看了这个阵仗,反而镇定下来,她微微一笑,和闻瑾轩走过去,自然流露而出教养良好的大家风范和尺度妥当的问候。
几个被张家叫来主持公道的村中族老和村长不由微微一怔,意外之中的看着这一对璧人儿,这样的风姿气度,和周遭喧哗吵闹的村民相比,登时显出云泥之别,不自觉眼底有了几分赞叹,神色也稍稍松软些许。
原本忐忑的路家人见状,顿时放下一半心来,看女儿的样子,想来这事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众村民紧紧的盯着闻瑾轩,警惕而又愤怒,对于这样的外来人,那自然是“嫌疑”最大的,如果不是和陆家女儿在一起,只怕村民早已将他打翻在地细细“询问”了。
几个妇人推着一个中年妇人过来,她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从如何在集市发现“鬼鬼祟祟”的闻瑾轩,到她一直心存警惕小心带着闻瑾轩,在半路套出了他的目的,然后让二丫头及时报讯,最后哪知道还是被跑掉了……
听了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千千才明白过来,她不自觉的看了闻瑾轩一眼,那曾有的羞怒和唐突沉浸心底,微酸酿成甜酒,她心头微微一暖――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是因为误会被嫁的人是自己才制造混乱摸到了张家的,原来,他竟然被迫穿越了当地人都忌讳的黑树林,原来,他身上那些许狼狈是这样来的,原来,他这么费尽心思进来,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
她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心慌意乱,不敢再去深想他这样做的含义。
初升的阳光照拂在他脸上,他看着千千,眼中仿佛只有这个人而已,那一抹几乎微不可见的羞意如同巨大的钟鼓瑟声,敲荡他的心田,他会意一笑,面色顿时熠熠生辉,所有的狼狈和别扭都变得不值一提。
面对众人的质问,闻瑾轩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一览无遗:“诸位叔伯,我想是和这位大婶有些误会,此行,我专程,也是专门是来找千千。听闻阿姨受伤,她仓促离开――我到底还是不放心,这才一路追了过来。”配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众人早已信了大半,只有几个小伙子在他和千千身上来回逡巡,面色不善,闻瑾轩视若无睹,继续道,“结果路上因为误会出了点意外,我心里挂念千千,这才摸黑赶到了村子,正好遇上千千,因为当时已经天黑,为了不打扰叔叔阿姨,我们才找个地方说说话,没有直接登门。至于这位大叔口口声声的媳妇,我确实没有见过。例大婶,我给阿姨带的东西,可否帮我先取出来?”他轻描淡写的交代后,直接划华峰一转,将矛盾转移到了例大妈身上。
例大妈心虚,却也不是好想与的,她一咬牙:“你说没见过,没关系,那可敢让我们搜一搜屋子么?”她才不信会没有关系,真是这么巧了,刚刚一来,新娘子就跑了,说不定就是这俩人串通的,只要坐实了,那那些东西和钱――自然也不需要返还了,那时候,谁还会听他说什么。
那么大一笔钱。
张德贵在旁边听的躁动不安,例大妈的话正中下怀,对啊,山路山上都找了一遍,既然没有,那指定是被救她的人藏起来了。
陆小弟好死不死的立刻说:“今天早上他们是从柴房出来的。”他得意的看着千千:看你平时欺负我,这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众人皆盯着柴房,陆母心头打鼓,不由的在闻瑾轩和千千脸上来回逡巡,但是只看到一脸平静。
今天如果被人从柴房搜出了这俩人,只怕,陆家真的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了,一思及此和可能的风险,她立刻狠狠拧了儿子一把:“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陆小弟疼得哇哇乱叫,千千面色依然平静,心里却是乱跳如鼓,她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眼睛不动声色的开始查看四周有利的武器,地形。
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只能……
张德贵看了陆父一眼:“陆二哥,不好意思了。”
率先走了过去,两个男丁在门口把守,剩下几人一拥而入,将小小的柴房挤得满满当当。
闻瑾轩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手指却轻轻压了压千千的手背,示意她先静观其变。
众人进去半天,围观的村民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出来确实失望不已。
一无所获。
千千悬吊的心微微落下一点,难道苏雪竟然自己跑了,可是她一个手脚受伤,还怀着身孕的女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疑惑的看向柴房,正好对上二妹传过来的羞涩而得意的眼神。
是二妹妹,她顿时微微一笑。
张德贵一时有些讪讪,陆父沉声道:“大伯,三叔,村长,大家既然都看过,也问过,就知道这事情和千千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个误会罢了。德贵丢了媳妇,我们都一样着急,可就是这样,也不应该随意怀疑自己人。”
这番话,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
例大妈还想说话,想起什么,又闭上了嘴。
陆父向闻瑾轩投过来一个打量的眼神,闻瑾轩礼貌的略微回应。
就在大家准备散开时,突然张婶娘家的小儿子跑了过来,他俯在张德贵耳边窃窃私语几句,张德贵顿时脸色大变,狐疑的眼神一边扫过千千和闻瑾轩,一边扫过陆家人。
半晌,他阴阴一笑:“大家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陆侄子,你辛苦一趟,今天村长和族里几位叔伯都在这里,你把刚刚那番话说给大家听听,咱们陆家村出了内贼――”
张婶娘便是昨晚被千千打昏的花衣婶娘,千千暗叫不好,但是张小弟却是讪讪的说不出话,这样的事,怎么合适当众给大家说一次,他娘还要不要做人,他还要不要做人。
张德贵冷笑一声:“昨晚我迷糊中被人打昏在床上,醒来什么样大家也看到了,我张德贵虽然爱酒,却不是那尿罐一样的酒量。这力气,这心智,能是那娘们做得出来的?方才这贼说的巧舌如簧,现在却是要现原形了,张婶子亲眼所见,他和陆千千正是在我的床上躲着。陆志远,你教的好女儿。”
众人哗然。
陆千千越众而出,冷眼看着张德贵:“你说她是你媳妇,可有婚书,可有俗礼?买卖妇人,肆意□□,不觉有愧,反而义正词严。诸位叔伯婶娘,你们都是有女儿的人,你们也是做儿女的人,这样一个女孩子,就这么眼睁睁的被一个畜生糟蹋,如何能受得住?怎么能看得下去。”
“果然是你这个臭丫头。”张德贵勃然大怒,一步上前,巴掌就扬起来。
闻瑾轩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张德贵惯常使力气讨生活的山里汉子,竟然动不得分毫。
千千毫无畏惧,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茫然失措的陆母,一脸得意的陆小弟,担忧惊惧的陆二妹,还有额头青筋暴动的陆父,愤怒的人群,满脸憎恨的张大娘,间或几个不知道被卖进来多久的女人那期盼而同情的目光,更多的是木然和蠢蠢欲动。
她犯了这个村子的大忌,不,应该是说她犯了这些拐卖人口的潜规则,作为一个村中当地人,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也许,将来不会再有一个人贩子愿意往陆家村送人。
这对于陆家村,对于那些光棍,基本算得上是断子绝孙的举措。
这样的众怒,已经不是几句话可以解决的了。
一个族老探询的看向其他几人,几乎没人咨询陆父的意见,就想处理好这个事情。
“既然她放跑了张家的媳妇,坏了规矩,那为今之计,也只好嫁到张家去――”
“嗯,这样,也算一个办法。”
“只是外面读了书,性子野了,怕是不好管束。”
“村里还有些老规矩,不行,也只能请来用用。”
几个人似乎当陆家人是死人一般,自顾自的商量着,几个族老说话,连暴躁的张德贵也强忍着安静下来,当他听到说要把千千补偿给他时,眼里立刻冒出光来。
陆母嗫嚅着动了动嘴唇,不敢说话,她焦急的看着女儿,又看着陆父。
村子里的老规矩,那是对待卖进来的那些羁傲不驯的女人所用,如同移动的木架子,被固定上一年半载,再性烈的女人也温驯起来,只是用过之后,大多女人走路都烙下了病根,不能走远路,这也算正中下怀。
千千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在张德贵那满脸激动的身上一扫,嗤笑一声:“ 这般无耻丧德之话,竟然是出自活了几十年的人身上,真是苍天没眼,漏算了寿辰。是谁给了你们权利,可以肆意决定他人的性命,这样明目张胆的逼迫女子,强卖妇女――就因为你们娶不到媳妇,所以你们就有理了?就因为你们没有子嗣,所以你们就可以任意胡来?朗朗青天,天网恢恢,如果法制不能普及,那就让世俗法则来决定吧。”
她眸子的不屑和鄙视刺痛了围观的人群,也刺痛了某些被言中的人的心,顿时有几个男人就要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