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春天,后院里的颜色就多了起来,争艳斗丽各出奇招,花开了又被拔了,往头上一插,还能吟上一首人比花娇的诗来。
这些新人,除了林安安之外,其他家世都相约,与喜宝不相上下。
装孙子装了那么久,喜宝只觉自己根骨都懒洋洋了起来,两位姐姐都很能端着,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庄瑜想坐山观妾斗,魏明玉倒是想亲自来战个痛,耐何初战就在正妃那吃了顿排头,一直分不到什么宠爱,成为后宫中一朵蔫了巴唧的美人。
与人斗,其乐无穷,憋久了,不装不舒服。
喜宝换上一袭百褶如意月裙,正想在请安期间与她们来斗斗嘴,逞个口舌之快。
厅里。
“你我虽同级,然而我入宫时间比你长,好算你前辈,你给我请个安,亦很合理。”
林良媛是林家嫡女,所谓高跪低踩,见了正妃大气都不喘一口,在萧良媛跟前底气却是很足,这时候其他姐妹看着,要漏了底气,以后不是谁都能踩她一下?
“萧良媛见笑了,后院里看位份做人,你我平级,见了面,打个招呼就成了,何来我要向你请安之说?”
喜宝眼睛一亮,清秀小脸上精神抖擞。
不怕你驳嘴,就怕你不驳。
损人的话语拈手就来,她微笑正要开口,腹部却一阵剧痛,她秀眉蹙起,脸色一变,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往前一扑,本着摔死要拉个垫背的做人原则,连扯着林安安一起倒下。
闺阁女子不经摔,林安安气得脸都红了,压在身上的人却晕了过去,待宫人把她扶起来,她正想追究萧良媛恶毒无情无理取闹,闻讯而来的太子就火急火燎地拎着太医跑了进来,好不容易从太子爪子中下来,他颤巍巍地一把脉。
“恭喜太子,这是喜脉呀。”
一室想要看笑话的女人全笑不出来,林安安脸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好玩不?
不要打我(等等)
这章写得很开心,可能有些跳脱
☆、第050章
太子怔住,随即是狂喜袭来。
而他开心的时候,总想着让下人也高兴高兴,第一反应就是赏!老太医也高兴啊,把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庄瑜这会亦回过神来,赏了他一大把的金瓜子,脸上亦是一派欢喜之意,她不得不笑,甚至不能流露出半点嫉恨来。
“盈绿,快去通知皇后娘娘!想必这孙儿,她也盼了许久了。”
“是!”
盈秋作为庄瑜的心腹,这时便瘪瘪嘴,她握紧贴身丫鬟的手,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句,她便消停了。
她强撑着笑容,不停说服自己:萧氏有喜是好事,她身份不够,终究会抱给自己养――她心跳漏了一拍,萧氏刚被升为良媛,平日在太子面前也略有些恩宠,要是太子坚持,会让她自己养也说不定。
要真如此,她总不能去抢人家的孩子吧?
这时,床上的喜宝悠悠醒转,还未睁开眼睛,就闻到一室的脂粉气,她手脚酸痛,刚想招手让如意上前扶起自己,这平常机灵的宫女却晚了一步,被大长腿太子捷足先登,在嫔妾们的傻眼之下,往常高冷寡言的殿下小心翼翼地扶起萧良媛,低声责怪:“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跟个婢妾置什么气儿?要是摔坏了,你要我怎么办?”
‘婢妾’林安安站得最近,一番话下来,说得她小脸由绿转红,臊得紧,对方是太子,她是万万不能恼的,一时之间只觉手脚无处安放,恨不得转身就逃,又暗地跺脚――要早知道萧良媛这般受宠,她就不去接这话荏了!
喜宝这会也愣住了,平常为着低调做人,宁昭不会在有外人的场合下表现得太热情,然而她怀孕的喜悦冲昏了小太子的头脑,让他欣喜若狂,弯腰执着她的手,双眼闪闪发亮地凝视着他,而背后,是一堆目光惊疑不定的女人。
大抵这是喜宝惟一没有算到的――宁昭平常压抑自己的喜好,而他又不是藏得住事的人,这时一戳,就跟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
她得体微笑,狠狠地在他手心上一掐,以恰好全房能听见的音量道:“谢殿下关心,毕竟是殿下第一个孩子,怪妾身一时冲动,差点危及胎儿,妾身有罪。”
宁昭双眼睁得溜圆。
有罪,有什么罪哒?孩子有你重要咩?他真诚而无辜地看着她。
……
喜宝觉得自己肚里那块肉都比这二愣子懂事,她继续笑:“妾身蒲柳之姿,当不得殿下这般厚爱,谢谢各位姐妹前来关心,殿下请起罢。”
这时宁昭终於反应过来了,他委屈地瘪了瘪嘴,同时啊地一声:“萧良媛,你这算是立了大功,以后小心些就是,孤不怪你!”他话锋一转,语气激动道:“孤的第一个孩儿,实在让孤欣喜万分!”
演技虽假,但东宫里的女人,一个月都未必能得几晚宠爱,就是太子到她们房里去,她们大都恪守礼仪不敢乱瞧,太子对她们来说,是个高大俊秀的形象,然而却不可接近――连他的正妃庄瑜,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了,刚进东宫的妾侍们,更是对他一无所知。在他浮夸的演技之下,赫然是深信不疑――要说受宠,这不放着个更明艳照人的侧妃吗?
扰扰攘攘一番,刚平息下来,皇后娘娘就驾到了,众人纷纷请安迎接,连喜宝亦在宫女如意的搀扶下,请安。
皇后这时是真的高兴,玉手一挥,免了。
当权者――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大抵都有同样的毛病,听不进人言,她容不下别人怀疑她儿子有缺陷,连善意的关切都不许问,矢口否认,但到头来,心底里最怀疑的人,反而是她。
现在萧良媛有喜,的确是一荏喜事,不论孩儿是嫡是庶,总之先有后,再谈其他!
以往请安时对她爱理不理的皇后,此刻笑开了一张脸,握着喜宝的手,让她坐回床边,又殷殷垂问太医她的身子如何,得到‘脉象绵长有力,十分健康’的答复时,她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连连夸赞她是个有福的。
――的确,这不就是有福么?
要在册封良媛前怀上,这孩子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就是个代孕的,替人家生孩子还得无宠十个月,然而提了位份就不同说法了。
要换了别的女子,大抵会忙不迭的把孩子揽下来,有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终归是个寄托,亦可用以固宠。
但喜宝是谁?
她眨了眨眼睛,眼里划过意味不明的精光,先是谦逊地把功劳往太子身上推,却半点不提自己仅是妾侍,孩儿的归属,皇后心里满意,又看到儿子亦是一派喜气洋洋,倒没往抱给太子妃养的想法。
一室喜意,好像所有人都期待着喜宝怀里孩子的诞生。
喜宝很清楚,这份荣宠并不真正属於她,而皇后与太子多期待它的出生,这些女人就有多期待它赶紧胎死腹中――这种感觉并不坏,比起别人大大方方地真心恭喜自己,她更喜欢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风光无限。
东宫有喜,意味着宁昭储君的位置越稳,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无辜的大抵是萧画意,这其实不关她的事,可惜她的胞妹肚子争气,宁琰嘴上不说什么,却也是有些淡淡不高兴,加上他一看见她秀美娴静的脸,就想起寡淡无奇的萧良媛――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就更加膈应,原本对侧妃还有几分恩宠在,自从萧良媛有喜,宁琰到画意房中的日子就更少了。
无他,主要是看着心烦气躁。
一日,宁琰到画意的院中进晚膳,他还念着朝堂上的事,并未与她多说什么,她沉默又殷勤地侍候着自己,他执起筷子,动作一顿,唤道:“画意。”
“殿下?”被唤到名字,画意心中一喜,三分怯,七分羞地抬眸:“妾身在。”
“你妹妹喜欢什么?”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宁琰总是强势的一方,此时他接过她斟好的酒,张嘴就喝,看了眼她愣住的神情,他有些不耐,补上了一句:“我是指皇兄的萧良媛。”
画意一下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原本既脆又嫩的片皮鸭,顿时什么滋味都不剩了。
原本她以为以四妹的姿色,嫁到那平庸无能的大皇子院里,也好算是大造化,便宜她了!可没想到,太子之位却落到大皇子头上,更没想到她肚子这般争气。
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注意起她来了:“妾身与萧良媛并非同母所出,感情不深,是以亦不清楚她的喜恶……殿下是想送贺礼吗?”
“噫。”他淡淡应道,随即不悦地拢起眉:“你别多事!”
画意慌忙请罪,宁琰亦不欲因小事坏了晚膳的心情,只训斥了几句就揭过去了。
她一边侍候爷用膳,一边想的却是――皇兄得了喜讯,送贺礼是很正常,可又何必特地打听孕妇的喜好?贵族送礼,他又不是上赶着巴结对方,就挑些贵重好看,又有喜庆意味的送去便是,何须多花心思?
忙了一日,宁琰胃口尚算不错,吃了一大碗饭,脑中却是一直念着贺礼的事――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种事让他的正妃去烦就是,他烦个什么劲?可他一想到那张气得他胸闷的脸,就忍不住想去挑件让她惊讶拜服的礼物,定不能落了俗套去。
宁琰想起事情来,不言不笑,脸部的线条凌厉冷峻――比起在喜宝嘱咐下装出来的宁昭,他更英俊,也更冷酷,或许是精神面貌的不同,宁昭脸绷得再紧,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而他,要烦心的事终究更多。
“殿下……”
待用膳完毕,在丫鬟的服侍下嗽口净手,画意才敢轻声叫唤了一下,把宁琰唤回神来:“嗯?啊……”他清咳一声:“朝堂上的事烦心,无碍,不若早些就寝?”
“殿下说的都好。”
画意羞涩应道,松了口气,不管四妹如何,她又甚少入宫,总该没有冲突的地方罢,管她如何泼天的富贵,她的天,始终都只有二皇子一个,她悄悄抬眸,看向那双心不在焉的凤目。
待红被翻滚,完事过后,宁琰累极睡去,画意精神却是挺足。
女人是种很感性的动物,当她藏有心事,就很难专注於欢好之中,她的心思一直挂在像是过得比自己好的四妹身上――虽然她是侧妃,她只是个良媛,但有孩子便比什么都好,她忍不住直泛酸水,要是大皇子顺顺当当的登位,四妹分到的位份想必不会低。
这……未必不可以利用?
想到四妹的亲妹还在府中当一名无宠的姨娘,以后还怕把持不住四妹么?画意满怀心事地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终於码完了><
谢谢妹子们的地雷!夏绮年妹子简直壕……火箭炮=口=
☆、第051章
赏赐如流水一样倾泻进西暖阁。
一般后宫上位者赏赐,为了避嫌,甚少赏赐吃食,可是皇后又怎会谋害自己孙儿?所以毫不顾忌地送过去了许多补品药材,当然都是经过仔细考虑的。连皇帝亦略微表示了意思,把皇后的赏赐翻了一番。
连带着太子这几日亦收到了不少贺礼,除出几个与自己交好的家族之外,也有不少官员趁这机会向太子示好,宁昭以转赠为名,偶尔到西暖阁进个午膳,其实都是让喜宝过目一下送礼的清单,看看哪些人是值得交好的,哪些值得提携。
喜宝远在深宫,对前朝的事情只能当靠宁昭转达。
前朝架构复杂,她又不能像现代一样,以图表分析记载,连以纸笔记下都有危险。
幸而她记性好,宁昭说过一遍的事情,她就不会忘记,惟一让她烦恼的,就是自从有喜之後,宁昭就把她当成了国宝级的珍稀动物。
往日一踏入房间就忙不迭扑上来的他,现在却会守礼地坐在檀木椅上,不时用期待又压抑的目光瞅向喜宝,坐立不安。
“宝儿。”
“……”坐在床边的喜宝叹口气,几乎没翻白眼了:“你要是想抱抱,就过来吧。”
“可是我怕伤到你肚里的孩子。”
宁昭咽了咽口水,作大义凛然状:“我也不是很想抱抱,等你平安生下孩儿之後再抱亦不迟。”
“哦。”
喜宝捧着碗红豆沙,银匙子有一下没一地搅拌着,不再搭话。
维持了半晌沉默,宁昭不甘寂寞:“宝儿,你要是想我抱你就说吧。”
喜宝瞥他一眼:“不抱就算了。”
宁昭想,自己堂堂一国太子,这东宫里哪个女人不费尽心思想让他抱,他都不乐意抱,现在这个狂妄的女人居然傲慢至斯,对自己爱搭不理,还能忍么!?就算再怎麽喜欢,作为夫君,也该是她来迎合自己才对!振夫纲!
她刮尽了碗底最後一勺红豆沙,放下玉碗在桌上,手轻轻摸了下宁昭的脸颊,坐回床上,笑意盈盈地睨他一眼:“过来吗?”
一国太子嗷呜一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