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回来读书。”安以忽然想起,“读博?”
明霜说,“对。”
“飞行器控制工程。”明霜一笑,“已经拿到京大的博士录取了。”
“好厉害。”安以由衷地说。
“没什么。”明霜不在意,又说,“就是我公司那边不太顺利,老头子不给我投钱。”
“我爸和我就不对付。”明霜撇嘴,“那项目我想好久了,他不给钱,叫我给别人去打工。”
于是她去找明萧要钱。
明萧问,“你想买包?买跑车?要多少?”
明霜,“你就先拿五千万吧。”
明萧,“?”
我再了您的见。
明霜很不高兴,拿叉子戳了戳盘子,“我项目很有前途的,国内无人机这行就是蓝海,前景大得很,老头脑袋太僵了,多旋翼无人机比现在主流产品先进多了,用来航拍优势太大了,比如你办演唱会,拍纪录片,还有什么要拍御剑飞行的仙侠剧,都可以用我设计的产品拍出很漂亮的镜头。”
“老头气死了,说我学了这么多年一分钱没给家里赚到。”明霜笑得很狡黠,“还成天要他倒贴钱。”
“这才好,我就要把他的钱全花光。”她继续吃饭,由衷觉得还是国内饭菜香。
只可惜明立诚不傻,不会傻乎乎给她钱花。
她这么笑起来时和十八岁时很像,安以目不转睛地看着。
明霜没在意,滔滔不绝说起了她的项目和研究,“就是现在模型尺寸还没定下来,我做了好几套参数在对比翼展载荷,都怪当年本科教我空气动力学的老头子说话印度口音太重了,我就没听懂几个单词,纯靠自学。”
“等做出来了,也可以拍到很漂亮的月亮。”明霜指了指天,“真的,特别好看,我想拍二十四节气,不同月相。”
安以听不太懂,不过还是很温和专注地听,“需要我借钱给你吗?”
明霜凝着他,弯唇一笑,“算啦,你想把你卖给我吗?”
虽然知道安以现在赚钱了,但她的项目都是千万起步,烧钱得很。
安以抿唇笑了笑,这种时候,他还隐约有几年前那个羞涩安静的大男孩模样。
一顿饭很很快吃完,两人走出包间。
“檀城还是这样。”明霜眺望着远处静静流淌着的檀州江。
这天,餐厅里拉小提琴的是个少年,看着十八九岁的模样,模样文静,明霜认出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角,似乎是檀附的蓝白校服。
她挪开了视线,安以问,“今天去哪?我开车送你。”
“我附近有幢小别墅。”明霜说,“昨天刚叫人打扫了,去那里吧。”
安以很稳当,明霜在后排打瞌睡,坐飞机太累了,她每次倒时差都很难受,不过想着现在就睡着了未免有些不礼貌,她还是强打精神和安以闲聊,“你妈现在身体如何了?”
“上周做了手术,现在恢复了很多。”安以说,“医生说情况很好,马上可以出院了,她昨天还和我问起你,我说你今天回国。”
车到了小别墅门口,安以给她拉开车门。
明霜摸出钥匙开门,朝他一挥手,“那就好,给我带句话,祝她之后身体健康。”
“好。”安以说。
明霜的背影消失在院落里,他看着她的背影。
他性格很好,安静平和,从来不会多追问别人行程的交际,也没心机,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使在娱乐圈混了这几年,因为被保护得好,也还是很单纯。
安以没什么野心,他的音乐可以被这么多人听到,已经足够让他满足。
家里昨天刻意叫保洁公司派人过来打扫了,很干净,明霜把行李箱放下,在沙发上一躺,感觉困意席卷而来,厨房却忽然传来动静,一团黑影跳了过来,蹲在了明霜膝上。
“哟,你也被送来了?”明霜一愣。
当年的小狸花猫,现在算起来,应该算中年猫了,它看到明霜,轻盈一跃,跳到她怀里,随后舔了舔她的鼻子。
倒是也没认生。
明霜和梨花猫玩了会儿,伸了个懒腰,这举动倒是有取悦到她,她低声说,“当年没白疼你,还记得我。”
她一旁手机响了起来,是许端端电话。
“你可终于愿意回国了。”许端端说,“大小姐,之前都只有我们去国外找你的份,我已经通知了徐天柏他们,明天晚上聚一次?”
“你叫人,我请客。”明霜说,“地点随你们定。”
“行啊,大小姐还是这么豪,最近赚大钱了?”许端端说。
明霜,“当然用我爹的钱,不用白不用。”
“……”
挂断电话,明霜伸了个懒腰。
其实出国这几年,她最怀念的,就是国内各种烧烤小吃路边摊,她本来就不喜欢吃西餐,吃的口味也重,之前家里刻意请了厨师,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国外水质问题,做出来总不是这个味道。
挂了许端端电话后,明霜手机就一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这么快知道她回国了的。
她低着眼看,懒得一个个回,直到接到林清晓电话,林清晓本科也是在英国念的,和明霜关系还不错,偶尔一起出去玩,不过她两年前毕业后就回国了。
明霜接起电话,林清晓和她寒暄了几句,忽然犹豫着说,“江千樟昨天结婚了。”
“啊?和谁?”明霜知道当年林清晓是真喜欢过他,不过后来看透了他,被伤得满目疮孔,早死心了。
林清晓摇头,“我听如枞哥说,是和他出国时认识的女生。”
“他这几年好像不是很顺。”林清晓小声说,“他爸爸三年前去世了。”
明霜愣了愣,神情有些复杂。明霜这几年在国外,基本没怎么理会过国内事情,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只是偶尔听明萧提起过自家和江家的商业往来并没断,她自然而然,也一直以为是在和江承庭打交道。
“江如枞现在怎么样了?”明霜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想起了谁,脸上没了表情,她仰躺在沙发上,问林清晓。
“腿还是老样子。”林清晓说,“但是这几年心情还是不错,比以前过得开心。”
明霜出国六年,回来的次数,掰手指算得清,听到这些名字,都有些陌生了。
明霜叹了口气,“明天晚上聚餐,你来不来?”
林清晓,“来,你到时候给我个地址。”
“好。”
林清晓挂断电话,给江如枞打了过去,“明霜回国了。”
江如枞正在自己乡间别墅阳台上,支着画板,在勾勒远处的风景。
他这几年活得倒是很顺畅,乐得清闲,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明霜?”他把笔搁在一旁颜料盒上,慢条斯理问。
“嗯。”林清晓犹豫了下,“要通知他么?”
江如枞笑了,“不用,告诉他做什么,让他再发一次疯,然后把自己折腾死吗?”
林清晓咬了咬自己的唇。
几年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也听江如枞隐约提起过一些,但是不多,江如枞性格也不是会对外人去详谈这种事情。
当年,江槐和明霜有过短暂的一段,以明霜出国,把他甩了而告终,很惨烈。
除了少数几人,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知情的也不敢对外说起,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被时光掩埋,似乎了无痕迹。
江槐大学开学,便休学了半年,说是生病。
江如枞亲自见证了那段时间的他,他毫不怀疑,当年江槐能从鬼门关回来,纯粹是因为上天暂时还不想收走他。
江如枞叫车,报了个地址,叫司机开过去,去江槐如今住处。
这幢宅邸,二楼的尽头是江槐的书房,江如枞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起林清晓的话。
江槐性格喜静,早几年开始,这里只住着他一人,除去打扫卫生的钟点工无人涉足,涉及工作的事情,江槐从不会带回自己的私宅,只有江如枞偶尔会来一次。
林清晓问,要不要告诉他,明霜回来了。
他会不知道吗?不可能不知道。
江如枞拄着拐,慢悠悠走过走廊。
“有客人来了。”他的秘书也随即过来,问江如枞,“来找江总的。”
“他不见人。”江如枞说,“我去见见吧。”
大门紧闭着,路若雪在门口来来回回走着,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四次过来了,连想采访的人的影子就没见着。
大门打开了,她见到出来的男人,眼睛一亮,“你好,请问是林泉资本的江先生江总吗?我是《檀州财经》的记者,想过来给您做一个专访。”
“他身体不好。”江如枞温温和和说,“暂时不接受采访。”
他叫秘书放路若雪进来,路若雪按捺住激动,左右看了看,手很痒痒,恨不得能举起相机拍拍。
林泉资本这几年发展极好,原本很多人以为,它在江承庭去世后会遭受重创,可是,但是在继任的小江总手里,不但没有衰颓迹象,反而在快准狠投资几个重要的项目后发展越来越好,甚至隐隐有在国内风投界拔得头筹的意思。
这个年轻的投资人掌舵手,受无数人追捧,在任何地方都是炙手可热的座上宾,却一直极其低调神秘,私生活更是干净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江总身体不舒服?”路若雪不甘心追问,“能问问具体是哪方面么?”
江如枞一摊手,“祖传的短命。”
路若雪愣了,随后看向他的腿。
“腿没问题。”江如枞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别的毛病。”
林泉资本的实际控股人据说是江家二少,很年轻,但是这几年一直深居简出,极其神秘,从来接受过任何外界采访,路若雪人年轻,新上任,想做个大项目,搞定这块难啃的骨头,她废了老大功夫,找到了他私人宅邸的位置,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
不过好歹见到了江如枞,也算是个成功。
回了杂志社,路若雪把相机搁下,“又跑了个空。”
“你说他为什么不接受采访?”旁边是个很年轻的同事小姑娘,“是不是长得太对不起观众?”
大家都笑了,路若雪也笑了,“应该不至于吧,他家不是据说很出帅哥吗?我这次见到他们家的老大,长得很好看。”
早有传闻,江家男人檀城一绝,之前有记者采访过江承庭,即使已经年过百半,而且疾病缠身,但是丝毫不掩长相身段和气质。
“可是我们是财经杂志哎,怎么采访艺术家?”同事说,“江如枞不是搞艺术的吗?之前还做了木雕艺术展,这几年又画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