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把这些她认为十分重要的话都记录下来,又将寡月手边上的几本农志找来。
她抄录完一张便递与寡月,寡月不多言,细心的阅读起来。
这便是爱着她的人,解她的风情,知她的性情。顾九微勾唇,继续查阅。
顾九每每抄录几句,再自行总结几句后便将写好的递与寡月,而寡月一一记下。
末了,草草用了一顿饭后,二人便各自歇下了。
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顾九很早便起来了,寡月比她还要早。
正堂里头,草草用完早膳,便往外头走。
等寡月去县府里头手书了几份公文,盖了官印,便命衙役们将那告示贴到了县里几个人多的地方,几个下属帮着抄录了二十几份带到县里管辖的几个村子里。
告示一张贴出来,便惹人围观。
尤其是花溪桥不远处很多男人们集聚的茶楼处。
“什么?这就要收割稻子了?还限时五天之内,将田里头的稻子和果园里头的果子全部摘完?”
“我家后头的桃树,桃子再等几天便是又红又大了,这几天摘了岂不是浪费了?”
“桃子本来就是熟了的,放几天不一样还是能吃,问题是这稻子没有水结的穗子就那么一点,本来还想放地里头再放几天的……”
这时候凑上来一个人,道:“你们听说么有,道观里头的道士都说十日后有雨,这会儿要我们先把粮食和果子全收了是什么意思?再等十日吧。”
“可是……这上头公文都发了?”有老实的忙解释道。
这时候一队穿着衙役服的男子们走来,瞧了那些人几眼,道:“都在这唧唧歪歪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收粮食去?”
老实的都撤了,几个不老实的瞧了几眼衙役,轻嗤了数句。
其实县府的衙役也不理解县尹大人为何下这命令,可是他们都听县尹的,不单是因为他们是给县府做事的,县尹大人的命令他们都必须服从,更是因为县尹大人这短短数月却是是做了许多造福一方百姓的好事,铺桥修路便不提了。
寡月听了,顾九说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听话的。于是连县里头的衙役都出动了,算是下了死命令:所有的稻子都要在六月二十六日前收割,果园里夏季的果子也要在七月前采摘,凡私办的农庄上交官府的五分之一的粮食要在六月二十八日全部送往县里粮仓!
除去花溪县归县府所有的田地上,还有那些自给自足的老实农户都照着做了,不老实的自是有和官府对着干的。
于此顾九想召集了众人解释一番,被寡月拦下了,便是随那些人,秀才遇到兵总是有理说不清的。
――
一晃几日后的花溪县粮仓。
“禀大人,官府自产和收上来的共计一万石的粮食。”下头的人像寡月汇报着。
寡月点点头照着顾九的话又吩咐了一道:“所有粮仓全部检查一遍,不要有一个漏风的地方,不要有一点破洞,一个指头大的都不要有!”
那衙役以为大人是怕老鼠,便又想指头大的洞又是何意?
顾九瞧了眼那衙役,对一旁的小易和宁远道:“你们两个做事情细心些,你跟上去,免得他们出了纰漏。”
待粮仓检查完毕,该修的修了,该补的补了。
将房子弄的严实,尤其是家里头藏着粮食的房里,这话儿寡月也是应了顾九的普及到了每一家。
◆
当长安人还沉浸在大雍的军队攻入西凉国都的喜悦中的时候,邯郸,曲阜,徐州,扬州,正遭遇了一场毁天灭地的蝗灾。
成群的蝗虫密密麻麻,他们以亿万万的数量席卷而来,没过片刻便可以把一野无垠的绿油油的水稻地,啃噬成光秃秃的渣渣地。
平生第一次见到蝗灾的人都吓到腿软,还没迈开腿跑两步,那成群恐怖的蝗虫便从头顶一跃而过,当即便吓的昏死过去。
花溪县中没有按照指令收割水稻的农户是悔的肝肠寸断,有几家的主人竟是投河自尽了,毁了几亩地的稻子就如同是断了一家子的活路。那些按照指示来的,以前愁眉苦脸现今却暗自得意,都晓得县尹大人的“神机妙算”了。
将将接到灾情报告的赵勰,着急的衣服都没有穿好,被护送着往地里头一看,吓得快昏了过去,当即折回去写好了折子,派人连夜送他抵京面圣!
不出三日,各地的蝗灾奏折频频呈上。
山东的安抚使跪在乾元殿金殿的红地毯上痛哭流涕:“圣上,我路今年损失小麦花生共计千万石啊,枣庄全部被毁,甚至连……”
接着江南安抚使赵勰也奉旨进殿,一脸愁容:“圣上,我江淮北部地区良田尽毁啊――”说着已叩首于地。
夜帝气得鼻子都歪了,想他的大军将入西凉,大好形势,奈何天意弄人?
是西凉气数未尽?
“那大军急需用粮当如何是好?”兵部尚书施冉急切地上前来,连同着户部尚书也上前来。
户部尚书更是忧心道:“圣上,如今大军的粮食,实在无能为力啊……”他说完一声叹息,“原来能吃一百人的粮食,现在只够十人吃了,臣请旨要两湖、东吴及蜀地速速收割粮食!”
如今,算是指望两湖,蜀地养天下了!
夜帝叹了口气道:“罢了,便只能这样了!”
早朝一罢,赵勰一退出宫门,便瞧见了陈昕。
“怎么?”赵勰心情不好,所以脸色阴沉,他冷淡地问道。
“大人,有一份折子……”陈昕说道。
赵勰愣了一下,若是折子也要等他回行馆之后再说啊,陈昕既然跑到宫门口便是十分重要的。
赵勰接过陈昕手中的折子,瞧见是靳南衣的,他心头一紧,快速打开,匆匆阅毕后竟是一甩衣袖又进了皇宫。
――
漱玉宫
“皇上,江南安抚使求见。”一身暗红色宫袍的安雨翎进殿通传道。
夜帝眉头一挑,道:“他来做什么?还是蝗灾的事?”
提到那事,他都窝火!
安雨翎眉头一皱,勾唇,没有回答。
“唤进来吧!”夜帝皱着眉头说道,神色不悦。
漱玉公外安雨翎传赵勰进殿,赵勰赶紧慌忙整理了衣冠进殿。
安雨翎走在前头,身姿修长妖娆,步步生莲,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赵大人,快跟上吧。”安雨翎偏头,勾唇一笑。
赵勰讶了一下,赶紧跟上,手中捏着的署名靳南衣的奏折已经早就捏出汗水来。
这七月的天,是无比的烦躁,加之他连着赶了三四日的快马,已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如今只觉得头脑昏沉,心中甚惴。
“臣,江南安抚使赵勰,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勰不是老态龙钟、身形臃肿之人,如今瞧着却颇有些憔悴,声音也略显沙哑。
“赵勰,你何事启奏?”高座上明黄色衣袍的帝王沉声问道,见赵勰面容枯槁,形容憔悴,一时间恼意褪去。
“臣……”匐地的男子开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直接从袖中拿出奏折,“臣收到一封紧急奏折,呈给皇上过目。”
不过是一封奏折而已,看着赵勰十指相奉的奏折的颜色,是青绿色的,一看便知是县府级别的官员所用,夜帝不由的皱眉。
“皇上,这是臣将受到的花溪县县尹靳南衣的折子,还请皇上过目!”赵勰见皇上没有接,忙着解释道。
靳南衣?
夜帝一听到这个名字,剑眉陡然一拧,显然是想起了不久前的许多事情来。明黄色的身影忙朝安雨翎示意了一下,安雨翎会意忙上前将那折子接了过去,呈给了夜帝。
靳南衣的折子?这个时候靳南衣来折子又是什么意思?
卿夜阙皱着眉头,将那草绿色的折子打开,匆匆阅毕,神色顿改。
“啪”的一声他放下折子,竟是从座位上站起来。
面对夜帝的神色顿改安雨翎显然是不解何意。
“花溪县竟是提前收割了粮食,囤积粮食一万石!”夜帝厉声说道,“此言是否属实?”
靳南衣,他究竟是所言属实还只是为了他先前下发的圣旨的一句话?他就这么想要建功立业。
赵勰也听出了夜帝的意思,他匐地说道:“圣上,靳南衣他不可能为此等大事扯谎,臣这便派人去认证求实!”
这时候殿外又有人来传: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及山东安抚使求见。
夜帝一听头又觉得有些疼,他揉了揉额角,扬了扬手:“雨翎啊,领他们进来。”
当人领进来后,众人跪地行礼,兵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圣上,前方八百里加急,现留驻祁连的大军粮草只够十日所需,还请圣上定夺。”
户部尚书也上前来,拱手道:“圣上,如今七月本正值水稻收割之季,突临此大灾,不但是粮食受损,而且人员也有伤亡,若是如今勒令未受灾害的地方收粮,为时晚矣,前方急需用粮,前方战事时限太长,陈年粮草将尽,难解燃眉之急啊圣上!”
看着夜帝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一旁跪地的山东安抚使一时不敢上前去再行激怒夜帝,便与刘勰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跪在地上。
夜帝凝了两位尚书大人一眼,这时候方想起靳南衣的折子。
皱着的眉展开,又高高扬起,转身,凝着他们几人道:“靳南衣不是说他收了万石粮食?如此便让他将那万石的粮食给朕亲自送到京城来!少一石朕除了他的功名!”
夜帝说道,再转身,一甩衣袖,背向众人。
这话音刚落,众人都讶得不轻。
赵勰更是眉头拧起,按理这蝗虫灾害如此之大,靳南衣真的将粮食都收了?还是故意递来这么一封奏折?赵勰都暗自为靳南衣捏了一把汗。
一万石的粮食?
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的耳朵立马竖起,他们不管什么,只要有粮食能解燃眉之急就好,前方粮草无援,如何能为西凉开拓疆土?这种危难时刻,能送万石粮草,自是功德一件的大事。
“怎么样,二位爱卿可满意了?”夜帝挑眉道。
“回圣上,这一万石粮食加往年的陈粮,恰巧可以解燃眉之急啊!”兵部尚书率先说道。
“可以便退了吧。”夜帝对他二人一挥手道。
他二人朝着夜帝深作一揖后退下。
“宋大人,你又有何事禀奏?”夜帝望向还跪在地上的山东安抚使道。
宋大人一听忙望向夜帝道:“回圣上,蝗灾引起的良田毁坏不在小数,臣,臣恳请皇上派人去治理蝗灾……”
◆
对于蝗虫灾害顾九也采取了以前听说的一些办法。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顾九随着寡月和小易等人出门,毕竟是七月,天气热得慌的,这一裹更加热了,可是他们这么出去怕万一遇上了万千蝗虫,
花溪县还是有一些稻田和果园因为一些原因没来得及“抢救”过来的。
“将草垛子全部点燃放出浓烟。”顾九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