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珍,什么郑姨娘,争来争去都是争了个空!倒头来靳公爷只剩下靳素熙一个嫡亲的孙子了!
这一来,不知多少谢珊房里的人暗自窃喜,只觉得如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郑裕秋一进去朝卿夜阑行了宫礼,就转身跪在歪躺在椅子的靳公爷面前。
“靳公爷,不是我想拿刀子戳您的心,只是南衣不是靳云湛的儿子这是事实,所以阴大人也不是……”郑裕秋沉声说道。
“你们让老夫怎么活?云湛我儿这一脉就这么绝了,这么绝了……”说着靳公爷又呜咽起来,钟翁亦是老泪横流,连连抹泪安慰。
郑裕秋深吸一口气,胸前起伏着道:“当年我妹妹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妇人这么一说,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寡月低垂的眉目顿然抬起,没有失神多久又恢复了常态,他心里也许懂了,郑裕秋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也不想再顶着郑裕安的名字过下半辈子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靳公突然坐正身子,想伸手去揪郑裕秋的衣领。
郑裕秋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我是郑裕安的姐姐郑裕秋,当年文帝宫中六品尚仪。当年是我将靳云漪的长子抱过来给了郑裕安,之后郑裕安把南衣当作自己死去的孩子养大,再我再找到她之前,她完全不知情……”
她话音将落,靳公和钟翁脸上神情顿改,仿佛将要面临一场惊天的阴谋。
郑裕秋将当年她离宫、遇害、逃离、逢庶妹郑裕安、又如何将南衣交到郑裕安手中,三年过后,又如何代替郑裕安去江南的事情都告知靳公爷。
这一切的事情铺成开来,靳长儒悲恸欲绝,连连捶胸顿足。
“好你个妇人!竟然欺瞒本公爷这么多年,本公爷不打死你!”靳长儒说着已神智失常,就要取他的拐杖去打郑裕秋。
钟翁猛地拦下靳长儒,“公爷,皇上,皇上在呢,您冷静下,公爷!”
神智癫狂的靳长儒猛然意识到今圣还在这里,回过神来,他放下拐杖,就要同卿夜阑磕头谢罪。
卿夜阑摇摇手,他眼里的悲恸不比他们来得少,南衣也算是他的表弟,若是还活着就同寡月一样站在他面前唤着他表哥……
“既然事情已清楚了,便到此为止吧……”卿夜阑皱着眉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他还记得轩城北路解元靳南衣的事情,那一年他的名号传遍了江南,倒是那时他大意了,若是他能早些发现,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这个样子。
可是,说来说去,那个清风皓月的温润少年,已化作一柸黄土,护了一野春花……
罢了罢了,那样如江南烟雨一般的男子,总是如一场烟雨一般,不上眉,却上了心,一世也不得遗忘。
这时靳长儒甩开钟翁的手,朝卿夜阑深叩三个响头。如此一来钟翁也跟着靳公跪下。
靳长儒又跪着面向阴寡月道:“阴大人……”
“求阴大人容南衣入靳氏宗祠,就当是南衣过继给靳云湛的……当然以阴家那里南衣的排位为主……”
他说着又朝卿夜阑深叩首:“求圣上和阴大人成全……”
靳长儒的意思很简单,南衣虽依旧是靳家的少爷,可南衣也是阴家的长子。
卿夜阑凝视一眼寡月,叹息一声道:“朕准了……”
“谢主隆恩……”靳公叩首再道。
此后,靳公命钟翁派人去了一趟洛阳,将郑裕安的坟冢迁至长安靳氏墓地,在祠堂之中立郑裕安牌位。郑裕秋要见废帝的事情也被夜风驳回了,之后她离开了靳公府,倒是姜兰芝念着主仆一场,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离开了。靳公府上之事告一段落。
二月,又到杏花开满园的时候了,这几日春光明媚,盎然生机。
都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小易一路骑马从礼部赶着回来带来了大好消息,礼部颁了最近的吉日:二月十四。
这一下满府的人都高兴坏了,卫箕卫簿宁远大笑,这不就十几天了,都得赶着准备了。
萧肃因为要训练新来的家丁,所以是最晚知道的,听到了只道了句:“好啊,二月好,喜事取双日,好事。”末了,他挠挠头又道,“看来我得加紧训练那些武丁了。”
小易笑着又想到一事,忙道:“我刚从礼部回来,听到几个礼官在说二月初九,璃王冠礼,这事爷回来了,我还要同爷商量一下,大伙都去忙吧,我去爷书房收拾一下,卫箕大哥,这爷婚前府宅布置就交给你了……”
卫箕轻嗤:“去就去吧,啰嗦什么,那红绸早些日子前我就准备好了,放在东城府宅,今日我便和我哥,小易他们取来,至于婚服,主子是找宫里司衣舍的女官大人缝制的!”
小易将书房的书籍,笔墨纸砚都整理好后,就听见院子里的行礼作揖声,他料到是主子回来了。
小易开门迎主,却见自家主子神色郁郁。
他不解地唤了声:“爷?……”
寡月紧抿薄唇,迈过门楹。
“爷,出什么事了吗?”小易不禁再问道。
寡月坐在书案前,小易奉上茶水来。
“谢相辞官了……”寡月轻叹了一声。
小易心里“咯噔”一跳,明白主子为何事心烦了,这节骨眼上谢相辞官,不是好事,朝中相位空置,也不是好事。
小易明白身为家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主子能同他谈心是他的福气,却也明白得寸进尺不好。他笑了笑道:“爷,今日去礼部,得到消息了……”
果然寡月一听“礼部”二字,凤目以亮,端起茶水饮下,忙问道:“怎么说?”他自是知晓去礼部当然是请旨的婚事。
“礼部判得二月十四,说虽不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但给爷时间准备,这日子宜嫁娶。”小易说道。
寡月点点头,犹豫了会儿道:“你将这日子报给九儿,她若同意了就定在这天吧,若不行再去请。”
小易不置可否,主子连定个日子都要同媳妇商量,这叫他怎么说呢?
小易想了想,又道:“爷,在礼部小易听人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二月初九璃王冠礼……所以小易来请示爷该送什么礼。”
寡月颔首,沉思了片刻道:“礼品的事……我再同九儿商议一下……”
小易眼皮一翻想倒……
寡月俊脸一红,意识到什么,咳了两声,倒不是他何事都要同顾九商量,只是婚事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至于璃王,顾九也是认得的,他们也算是故人,没道理不告诉顾九……
当然这些想法小易不知。
“对了,爷,小易听说礼部的萧大人,就是萧桢萧大人,调到都察院去了。”
寡月眉眼一垂,道:“嗯,这个我听下头人说了。”
“那爷,小易去准备晚膳了。”
“去吧。”寡月伸手去拿书案前的书册,末了,抬头望着刚走至房门前的小易填了一句,“要卫箕多放些醋。”小易脸一红,心道卫箕那厮这几天都没舍得放醋吗?还是主子这几日口味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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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王冠礼那日,在皇族家庙举行。
当顾九再次见到璃王的时候,他三千青丝已高高束起,白玉高冠映衬得他绝美温润。
他身着缁衣,朱色帛锦,阳光之下,轮椅之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九与寡月将手中的礼品递与一旁的青衣。
东堂处,卿夜阑目光落在一旁的宁王身上,他眼里淡淡温和,沉声道:“宁王朕有话同你说,云罗你带宁王去前堂候着。”
卿沂不解地凝视着卿夜阑,只知这帝王有意支开他,他拱手躬身,淡淡地道了一声“是”,便随云罗而去。
“臣等恭送皇上。”众人行揖礼恭送今圣。
整个东堂只剩下卿泓、寡月、顾九三人。
倒是卿泓同他二人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
“王爷……你不问我们为什么吗?”这样的宁静,顾九终于忍不住开口。
卿泓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他低垂着眉目,沉默不语。
许久才道了一句:“都过去了……”
因为过去,所以不想再提了。
顾九眼圈微有些发红,她起身,在卿泓面前跪下,行肃拜之礼。
“王爷仁厚,顾九铭记当年王爷救命之恩,今,隐瞒王爷三载,是顾九的罪过,与阴寡月无关……”
“九儿……”一旁的素衣少年喉间一哽唤出声来。
轮椅上的少年也震了一瞬,末了,他移动着轮椅,朝顾九驶去,他将顾九扶起,笑道:“顾九,卿夜阙是我父亲,他对阴家做了不好的事,你我之间,阴寡月与我之间又何来你们亏欠于我一说?……倒是顾九,当年在江南,那日雪夜,救我的人可是你?……”
错愕间顾九点点头,她红了眼眶,夜风和寡月,半路杀出,占着也许本该属于三皇子的东西,世间也唯有璃王,能以德报怨……
他的大度,让顾九觉得心疼。
“算计成梏,匪君有意……”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末了,顾九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滑落,她不怨他,没有怨恨了,往昔种种烟消云散,璃王卿泓他本该得到幸福的……倒是年少时候,她一时偏执,竟将璃王想得通那些权贵一样,在陪同阴寡月去岭南之前也没给他好脸色……
卿泓也红了眼眶,却是干笑了笑道:“如今百废待兴,今圣必定会带着大雍走向繁荣昌盛,望这九州宇内,海晏河清……”
寡月心中一震,不禁多看一眼卿泓,这个少年之心胸,世间少有,不禁让他刮目相看了。
如果不晚,希望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还有很长的时间,他们可以同朝为官,可以畅谈共饮,希望还不晚……
对于卿泓,寡月心中,总有一个角落,饱含着薄薄的亏欠,这亏欠他不愿向别人表明。这一世,卿泓也确实是他与顾九的贵人。
卿泓凝着顾九道:“你与阴大人的婚期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定去讨一杯喜酒。”
顾九破涕为笑,璃王卿泓,依旧是她当初认得的卿泓无疑……
“到时候,我和寡月一起给璃王敬酒。”顾九笑道,她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渍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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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堂出来,寡月同顾九二人神情各异。
少年步子一顿,凝着顾九道:“九儿,听卫箕说你很喜欢二月十四?”他似是打趣的开口,然只有他知道他想分散顾九的注意力。
本是低头走路的顾九,顿然抬起头来,她挠了挠头,羞赧的笑:“没有啦,确实喜欢,因为……因为那是情人的节日……”
“情人的节日?”寡月狐疑道。
顾九吐舌道:“就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
正聊着,寡月和顾九就听到有人来报皇上临时回宫的消息。
寡月不禁想出了什么事了?
寡月唤来小易,“你送九儿回去,我进宫一趟。”
小易点点头,领着顾九往外头走。
顾九回头担忧地望寡月,寡月笑了笑道:“快回去吧,把小脸洗洗。”
顾九脸一红,难道她哭花了妆容,现在难看无比?
这一想,顾九难免黑了脸,低着头,猫着腰快步离开。
寡月瞅着顾九远去的样子,心头不由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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