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轻笑,他揉着胸口,道:“没什么好躲的……”
所谓教识,莫过于看着自己教大的孩子,走出困境……
“先生!”洛浮生喜出望外,大唤了一声,“来人,叫医官!”
洛浮生上前扶住徐远,紧张道:“先生您没事吧?”
徐远摇摇头道:“再不济也不会连这一掌都受不了。”
徐远指着洛浮生身后的四轮马车道:“你确定要带着她?不将她留在洛阳?”
浮生颔首道:“她不会留在洛阳的……”
“可是少将军手下只有八千铁骑。”徐远道。
洛浮生凝着徐远道:“所以求将军护她周全,必要时候……”
徐远抬手打住他道:“不会有事的……”
“先生,我们上路了。”洛浮生沉声道,转身,他朝马车旁的白马走去。
八千铁骑浩浩荡荡的从洛阳城门外朝长安驶去。
若是快得话,他们行军一日,再拖上两日,蒋析与冷星的援军就能到了。
次日正午,洛浮生的兵马在长安城外五十里扎营,再没有敢靠近,毕竟那十万兵马不是小数目,而今想着是如何能与长安城内的人里应外合。
正月十五了,元宵,在这里扎营,已是两日一夜,今日是顾九的生辰,她望着营帐外的满月长叹了一声。
营帐外头燃着篝火,似乎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紧防废太子和晋侯的人前来偷袭。
按洛浮生说的,废太子若是注意到他们了,城中卿夜阑的人也会知道他们了。
“晋侯的人马分散,四大城门唯有东城集聚兵力最多,而北门是长安城中兵力主力所在,兵马较少,如今看来护国将军慕长安压根没有出兵。长安城内的粮草不足,是主要原因,今夜我们从北门进,将粮草运入城中,城内人就知道我们的立场了!如此一来,我们在外头牵制兵力,长安城内人的残余人马发兵,等援军一到,将太子的人一网打尽!”
洛浮生同几个副将说道,徐远在一旁听着点点头:“北门固然可以,只是那粮草不一定能运进去,还有我们不知道北门慕营那护国将军的立场。”
洛浮生站起来,道:“我想过的,东门敌军人数庞大,要硬闯,必然是我们大败,北城是长安城最坚固的防线,西城南城恐怕碰不上怀悯王爷的人……所以我才想以搏北城!”
顾九就站在营帐外,将他们的话听得真切。
顾九眉头一皱,进了营帐,她凝着洛浮生道:“带上我。”
她想,他们的计划肯定是避开她的。
也知道洛浮生不会答应。
顾九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她道:“你们今夜采取行动,我想那明日便是援军就能赶至了,既然如此,将我留在此处,若是恰好遇上了晋侯的人,难保不把我给解决了,我想进城。”
“很危险!”洛浮生惜字如金似的只说了这几个字,说完偏过头去。
顾九岂能就此作罢,她上前一步道:“洛少将军英明神武,又岂能让顾九死了?若真死了,也只算我倒霉!”
“你!”银袍人语咽,这人伶牙俐齿真是让他好生无奈!将那死不死活不活说得这般轻巧,她就这么不在乎吗?
顾九神情一松,柔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求你带我进城……”
顾九眼珠一转,一歪头打趣道:“或者将我装在粮草堆里都可以。”
她这一说在座的将士都忍俊不禁。
洛浮生揉了揉眉头,松了口道:“罢了……我护你进去……”
顾九心里感激,打拱作揖道了句:“谢谢。”
浮生知晓她心里念着谁,又是为什么执意要去。
他倒吸一口凉气,大吼一声道:“三军听令――”
当命令下达,他追着顾九的脚步出去,末了,赶上了,他竟是俊脸通红,心跳加速。
他握住顾九的一手,这时顾九才转过身来皱着眉望向他。似乎刚要开口责备他,这几日处处唐突她……
只觉得手心多了一物,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汗水。
她定睛一看,原是一个极小的金算盘,带着火红的流苏穗子。
他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竟是给她备了生辰礼……
顾九只觉得这东西很沉重,沉重到她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洛浮生,何苦呢……
洛浮生的确用了心思,说到底,那头钗珠花都不是他能送的了,若是什么古玩,又不是他的风格。本来他是瞧中了两款的,一款是碧玉做的小扇子,也带着穗子,斟酌个来来去去,他拿了这个……
那些太过诗情画意的东西,他是心底担心顾九不接受的,可这金算盘,无论如何也不算唐突吧……即便传出去了,也不会影响她的声名。
顾九凝视着手心的小算盘,这一刻,她或许懂了。
“谢谢,我收下了。”顾九将那物塞进怀里,带着缠绵的笑,朝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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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素衣青灯,一室静寂。
他不会忘,今夜是顾九的生辰。
他面前摆着一物,是顾九心爱的锦盒,他一直留在身边,都没有给她,这里面有他第一次送给顾九的簪子,还有那些胭脂水粉已不能用了,却保持这以往的姿态,静静地躺在里头……
他没能来得及为顾九准备礼物,也许过了今日,只能守着这个锦盒空赴黄泉了……
没有想到,他与夜风初登宫门,就要面临这样的生死绝境了……
“大人。”
殿外一黑衣人朝着殿门内恭敬地唤了一声,语声之中难掩紧张。
寡月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匆匆忙忙朝殿外走去。
“什么事?”
“大人,北门出事了!”那人忙答道。
“什么?”寡月眉目一动,“主上知否?”
“回大人,主上已赶往北门了,属下得令来通报大人。”那黑衣属下跟着寡月边走边说。
“可知是怎么一回事?”寡月问道,脚下步履匆匆。
“回大人,是江南洛营的装束。”
寡月闻之步下一滞,洛营的人?他们想要做什么?
寡月想着一跃上马,直朝北门而去。
“大人!”那黑衣人唤了一声,跟着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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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北营。
“快开城门,我们是洛营来给你们送粮草的!”城楼下的人叫嚣着。
城楼上的将士交头接耳。
“将军,您觉得可信吗?”一人问道。
守城将军摸着下巴道:“不知道,已命人去通告主上了。”
“可是……若是真的,晋侯的人寻来了,他们岂不是都得死?”那人焦急的问道。
“可若是假的,咱们这一大开城门,这长安算是完了!”那将军怒斥道,“暂且不管,坐等主上!”“将军我认为这洛营的和靳大人有些交情,也许是……”那人凝着将军的冷面,声音越来越小,“将军,我知道您也是为长安城担心,我这不听到是粮草心里太激动了,若是晋侯的人马来了,这……这要是敌不过,可惜了……”
那将军额头也渗出了冷汗,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他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
又等了一会儿,那守城的,大吼一声:“主上到了没有?”旁人摇头。
正当这时候,听到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铁蹄声。
“是晋侯和太子的兵马!被他们发现了!”这时候城楼上海有城楼下的人都朝那处望过去。
未及片刻,外围的人就厮杀起来――
正在这时候,一个靛青色战袍的将军走上城门,他是闻讯赶来,城楼外朝着远处打成一团的人,眉头紧皱,同一旁的守城将军问道:“出什么事了?”
“羽将军,这下面的人是洛营的,说是要送粮草,末将担心是敌军诡计,恐防有诈,所以下令等主上来了再做计较。”那个将军忙说道。
阿羽凤目一扫城楼下的场景,心中隐隐不安。
“取一盏灯笼来。”
众人望向阿羽,不知羽将军如何冒出这么一句。
就连阿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
“将军不可!”这时有人跪地道,“将军,作战之期,城楼之上忌讳燃灯。”
“本将知道,你当本将是傻子吗?”阿羽厉吼一声。
若是燃了灯笼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恐防敌军乱箭,这是大忌。
被阿羽这么一吼,立马有副将颤抖着爬起来去取灯笼。
灯笼取来了,那光芒立刻吸引了城楼下的人。
所料无错,立马有飞箭朝这处射来。
阿羽唇角一勾,他只是想一试这些人,可见这飞箭是从敌军处射来的,不是这些送粮草的人……
立马有将军上前去挡,刀剑喑哑声中,他似乎听到一声呼唤。
“阿羽……”
那声呼唤,仿若从极其久远的地方传来,让他感觉不真实……
他茫然的侧脸,甚至转身,直至后来,他的目光才落在城楼下的一处草垛上――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在一瞬间的相交时,他甚至还没有看清那人的轮廓,就飞奔似的跑下城楼。
“开城门!――”
他大吼着,似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的心颤抖着,久久无法平复。
可守着城门的那些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